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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黄莺姆娘重聚首

黄莺决定了:她要退赛。

齐姐儿被算计在前,妙妙被下毒在后,结果自己成了歌后大赛最大的受益者,也就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这几日,台里已经有人在议论纷纷,说想不到黄小姐看起来那样斯文娟秀,背地里竟是如此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真是跳进黄浦江里也洗不清。

她再一次来到虞台长的办公室,向对方提出了退赛的请求。对方听完她的话,用失望的语气说:“黄莺啊,若论私不论公,你也该喊我一声世伯。我今天就倚老卖老批评你几句。你遇是非不争,是善良,也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可若是一味地只知道退让,把是非全然扔在一边不理,就是于己无益,于他人有损了。”

黄莺虚心听着虞台长的教诲,觉得对方说得确也有道理。自己对这个尘世,确实只是一味地退让,这退让里面,是善良,也藏了隐隐的傲气。可若是不退让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如若姆妈在世的话,遇到此情此景,她会让自己怎样做呢?

她沿着巨籁达路[1]落寞而行,迎面撞见来寻她的贞娘。她早上出门出得急,没叫上贞娘。方才司机老丁开车回家,说小姐提前下车了,贞娘就从家里出来迎她。

她抱住贞娘的一条胳膊,心情稍好。贞娘又给了她一条令她心情大好的消息:今日,贞娘要带她去见姆娘了。

上回,一从车上下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贞娘问个究竟。这才知道,原来苏州老宅分家之后,姆娘逐渐被排挤得待不下去,好在贞娘对这一天早有预料,在姆娘离开上海之前,给了她自己干儿子的联系方式,让她有难时去求助。姆娘联系了贞娘的干儿子,被接回上海,此时她已久恙不愈,即被安排治病休养。

黄莺听完贞娘的话,立时就要去看望姆娘,被贞娘拦住,直到今天,贞娘才告诉她,时间地点都已安排妥当,她们可以去了。

黄莺和贞娘乘着人力车,向租界和华界的交界处驶去,最后停在十六铺码头的一处水果铺前。在水果铺背后的小平房里,黄莺一看到久未谋面的姆娘,就扑了上去,搂住对方枯瘦的脖子,哭了出来:“姆娘!我以为你去苏州了,要不是贞娘告诉我,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还在上海。我给你写了无数封信,你骗得我好苦!”

姆娘搂住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的小小姐,你姆妈嫁过来这么久,又逢上这世道,老家那边哪里还有靠得住的人呢?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

待平静下来之后,黄莺才发现,房间里除了姆娘和贞娘,还有一个小伙计。他方才一直蹲在角落里拨炭火,这会儿见黄莺回头,瓮声瓮气地说:“桌子上有热茶。”

贞娘为她介绍,小伙计名叫阿锋,是她的干儿子,这些天一直帮忙在这里照应。

黄莺真心实意地对阿锋说:“谢谢你,阿锋!”

这时,阿锋突然抬头深深地看了黄莺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脸孔一下子涨成褚红。只见他长着张端正的方脸,皮肤不白,粗眉细眼,一头浓黑茂密的头发在火光里微竖着,发际线处有一颗痣。他就这样涨红着脸,盯着炭火,说:“不用谢,为你做什么事,我都是愿意的。”

贞娘诧异地看了阿锋一眼,没说什么。他的这句承诺来得莫名其妙,黄莺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黄莺原本还想多坐一会儿,不过姆娘总催着她走,说是怕自己的病传染了她。无奈,她只得出来。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刚迈出小平房的院门,姆娘就以前所未有的厉害对阿锋说:“我老太婆一辈子见得多了,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我老太婆清楚得很。我跟你讲,我们小小姐跟你不是一路人,你不要去打她的主意!”

“我打她什么主意了?她是个好人,我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是对她好!”

“用不着你对她好!”

阿锋耿头耿脑地问:“我为啥不能对她好?”

姆娘针锋相对:“你是在对她好吗?你是想害她!”

“我怎么害她?为啥有的人对她好就是帮她,有的人对她好就是害她?”

阿锋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姆娘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只好胡乱抛出了一支箭:“总之你不要痴心妄想,阿拉小小姐是有心上人的!”

阿锋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了:“谁?”

情急之下,姆娘连小小姐的心事也保不住了:“上海滩的歌王,诸葛光,你晓得吧?诸葛家的二公子,和我们小小姐真正是门当户对,一对璧人!”

从姆娘那儿出来的黄莺,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不能退出歌后大赛。

阿爸破产,继母陷于不伦,姆娘病重,这一大家子,真的只能依靠在她孱弱的肩膀上了。即便她能说动阿爸将黄家大宅卖了,可一时间哪里那么容易能找到人接手?姆娘的病耽误不得,长久的供应也不能指望贞娘,何况贞娘也是黄家大宅巢中的一卵。

今早的统计榜上,自己的票数已经高居榜首,将第二的齐姐儿、第三的妙妙都落下不少,只要顺其自然,拿到这歌后的宝座,但愿一切就会像阿爸所说的那样迎刃而解。

只是,这让她深深觉得对不起一个人——齐姐儿。如果说妙妙被下毒是报应不爽,齐姐儿却是纯然无辜。虽说害齐姐儿的人并不是她,可她总觉得,就这样夺了齐姐儿的桂冠,怪过意不去的。

她想了又想,让车子掉头,去凯司令打包了栗子蛋糕和两杯咖啡,又让司机向齐姐儿家的方向驶去。

就这样登门,虽然冒昧了些,不过自己将身段放到了这里,也算一种诚意。照她的心思想来,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还是坦诚相见,大家赛事归赛事,私交归私交,连自己家里的经济窘境,也可以略微说得齐姐儿明白,也许对方就能理解自己了。

黄莺按照从虞台长那儿问到的地址,找到了四川北路上齐姐儿的寓所。沿途只见各色跳舞场、中下等影戏院、粤菜馆、茶楼星罗棋布,与法租界里的清幽迥然不同。如果说霞飞路[2]往西算是老上海的“上只角”,往东的南市是“下只角”,四川北路近年来,硬是被一色住不起上只角、又不屑混下只角的文娱人士打造成了十里洋场的“中只角”。

这儿虽也是上海,黄莺自小委实来得少,此时见齐姐儿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心下略觉诧异。这才第一次想到:齐小姐可能不富裕。好像自从新姆妈将阿爸破产的事告诉她,她才对“钱”这个字有了概念。前面的二十多年的人生,竟是从未想过这个。

思及此,心里的愧疚又深了一层,黄莺差点儿放弃登门的念头。几番踌躇,到底还是敲响了那扇门,开门的是那相貌与齐姐儿有七成相似的大哥。他见到黄莺好生诧异,待听清她是特意来拜访的,沉吟了一下,让她到厅里候着。

黄莺候在齐姐儿家的客厅里,这是一个单层公寓,家具倒是齐全,只是上面统统有一层暧昧的油腻。一个用人模样的女孩儿跑进来,见到是她,一股脑又跑了。

黄莺轻轻将带来的栗子蛋糕和咖啡放在桌上,咖啡冷了,不过不要紧,怕是也没机会喝了,因为她隐约听到从卧室的方向传来齐姐儿的声音:“不见!让她走!”

黄莺轻叹了一口气,与送她的齐飞道了别,回到四川北路上。司机老丁见她出来,立时说:“小姐,事情办完了就快些回去吧,这里乱。”

黄莺点点头,正要上车,突然看见远远的街角那里有个男人正往这边痴看着。看的分明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刚刚从里面出来的那扇门。

那个人,她认识的,是诸葛光。

[1]今上海巨鹿路。

[2]今上海淮海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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