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君之靥 >君之靥

第七章 坠崖

大樾山蜿蜒的山道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上去,其中那位衣着华丽的夫人最令人瞩目。那夫人大约年近五十,保养得宜又珠圆玉润很是福气,可双眉紧锁,两眼含泪欲泣,满脸的揪心难受使得她福气之相都罩着愁苦。

她便是当朝礼部尚书蔡礼崇的夫人,人人称她为蔡饶夫人。饶是她本姓,她是京城巨贾饶氏的小姐,娘家门户与蔡氏相当不让,所以她没有完全随夫姓,只是将夫姓冠在本姓之前。

蔡饶夫人大半辈子都是富贵顺遂,丈夫在她家的帮扶下在官场上也是顺风顺水,长子在工部任主事,次子是御书房三等参政,一家人五口和和美美的。今年也不知是触了什么霉头,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因上元节时跟着一众子弟当街撒钱,酿十余人踩死百余人踩伤祸事,被皇帝判去涂州开荒劳役。两日前,蔡尚书才带着好消息回家,说只要让幺子入国子监并参加今年秋闱,便可免去一年劳役,可昨天小儿子从涂州来信,说自己不小心被锄头锄伤了腿,叫老爹去求皇帝让自己回家养伤,蔡饶夫人当时见了信立即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立即就赶去涂州抱着宝贝儿子呼呼摸摸,可判决之初蔡尚书同另外几位大人都在皇帝那儿闹过求过,惹得皇帝震怒,勒令服劳役期间家人们一律不得探望——这不,蔡饶夫人只能来祈求佛祖保佑了。

这石阶少说也有万级,对于蔡饶夫人这样养尊处优的贵妇来说简直就是要命,往次上山进香祈福请愿都是乘坐滑竿的,可今次不同,蔡饶夫人说要无比诚心实意地向佛祖求愿,说什么也要从山下一步一步地走上景福寺。

出门前蔡尚书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勉强,说佛祖看得见她爱儿之心,不要儿子那边伤了脚,她这边也把脚给废了。她一听,暴脾气立即就上来,说要不是他们几位官爹把皇帝惹恼了,害她不能去涂州探望,儿子说不定也不会锄伤了脚。蔡尚书反了一嘴,说还不是她平日对儿子太过溺爱,夫妻俩闹了大不痛快,拂袖分道各走各的。

蔡饶夫人揉了揉发痛的膝盖,心中哎哟哎呦一声声地叫,一头想着要不叫滑竿抬上去吧,可立即又摇摇头,不行不行,要诚心实意,这样祈愿才灵。去年,小皇帝就是一步一台阶地上了景福寺祈愿降雪,两日后便灵验了。

要诚心诚意! 蔡饶夫人在心中又鼓励了一遍自己。

——“夫人!啊啊啊啊……夫人啊!”

这突如其来的惊恐惨叫,吓得蔡饶夫人心肝脾肺颤三颤,丫鬟们也是吓得花容失色,下人们立时警醒,团团将蔡饶夫人围住——只见自家下人戚六慌慌张张地从草丛间跑出来,他原是去小林子里小解的,见了鬼似的提了裤子拔腿就跑。

“哎呀!”丫鬟们见他衣衫不整,一个个羞愤得拿袖子遮自己的脸。

“狗奴才!你是见了鬼了吗?这幅样子成何体统!”蔡饶夫人本来心情就不好,刚才又被他鬼吼鬼叫吓了一大跳,再看到他这副污了眼有辱斯文的样子,尖了嗓子怒斥道。

“夫人……”戚六本就吓得脸色惨白,被蔡饶夫人一骂又是白上加青,“那边……那边死了个人……”

“啊!”一听到有死人,丫鬟们又是尖叫连连,一边本能地往蔡饶夫人那边躲。

蔡饶夫人又恼又怕,烦躁地推开往她身边靠的丫鬟,指着一个身材比较魁梧壮硕的下人,道:“你,和他去瞧瞧。”

壮家丁叫田九,被蔡饶夫人指派,吓得立时就口干舌燥脑袋缺氧,大脸一绿,干盯着蔡饶夫人不会言语不会动了。

“愣着作甚!快去啊!”蔡饶夫人暴躁到了极点。

田九这才回了魂,不得不说蔡饶夫人比死人可怕多了,慌忙应着“是是是”。

两个家丁紧紧挨着,哆哆嗦嗦地往小林子里去。

树丛里有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刮破不堪,血污浸透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脸上也是血糊一片,看不清长相。戚六怎么也不敢上前了,推着田九,压低着声音说:“你去,你去摸……摸摸他还有气……没。”像是怕吵醒正在睡觉的老虎那般。

田九也就是长得壮,胆子也没大到哪里去,若不是蔡饶夫人还等着回话,打死他他都不想靠近一步。他绷着便秘似的脸,轻轻地挪身过去,半蹲下身,咬紧牙关,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伸手到那人的鼻前探,才刚靠近就立刻抽回了手。

戚六自己都不敢上前却好意思嫌弃他道:“你摸都没摸到!你倒是仔细探探啊,有一口气的话就是一条人命呢。”

田九一听,在理!毕竟是条人命。瞬间胆子大如狗,手稳不带抖地仔细探鼻息。片刻后,他脸色灰暗一片。

两人回来了,两脸的不好。田九心情低落,“回夫人,那人死了。是坠崖。”

晦气。蔡饶夫人脸色比他们还不好,见田九那如丧考妣的样子,脱口便骂:“摔死的又不是你亲戚!一脸晦气样!”真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诚心上山进香竟然遇到这种晦气事。一摆手,“回府回府!去个人先下山去报衙门,你俩就守着等衙门的人来。”

死人、血光大是不吉能避即避,一行人立即转身匆忙下山打道回府,留下田九和戚六一脸煞白地愣在原地。

过了许久,田九干着嗓子道:“回去看着吧。怕有野兽动了尸体……那都……一个死人了,没……没啥可怕的。”

戚六一脸憨憨地点了点头,是啊,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田九本是存着善心怕有野兽动了尸体,重一脚浅一脚恍惚地走回去,可越想越觉得不值当,非亲非故的干嘛要这么好心,脑筋一歪,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身边的戚六,“哎,我们搜搜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

戚六一听,瞪大了眼睛,明白了田九的意思,立即摇头,“不好不好。死人的东西,不要动。”

“你是蠢还是傻!我们这么尽心看顾他的尸身,他在天有灵还不感谢我们啊?捞尸还收捞尸钱,我们收点看尸钱怎么地啦?”田九理直气壮。

戚六听着,觉得是有那么点道理。可心里那个矛盾呀!有点想,又不敢。

田九一看他犯怂,冷冷地呵了一声,也不管他了,径自走到尸体旁蹲下,刚要抬手伸向死者袖口,又收回手,两手合十抖拜抖拜,“阿弥陀佛。这位兄台,咱非亲非故,我就收点看尸钱。”又一声“阿弥陀佛”念罢,他觉得天经地义,毫不客气地伸手往那人宽袖里掏。

一边的戚六看他动手了,生怕他掏了好东西独吞,也立即胆大如虎几步上前伸手去抓那人的另一只手,东掏西掏也没掏出个啥。

“哈!”只听田九一声大笑,手里边抓着一串颗颗葡萄粒大小的玛瑙手串,“发了!发了!这货不得了!不得了!”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伸出的一双手,一把将他们紧紧地抓住——

“啊——鬼啊!”

戚六在田九这一声惨叫中,眼睁睁地看着尸体坐了起来,血肉模糊的脸上,一双犹如地狱厉鬼的红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戚六……失禁了……

——————————————————————————————————————————————————

盛乐坊琴赛魁首在大樾山跳崖自尽!

这个消息在津安都城传开的时候,有十余个坊市正在为西疆战捷烟火大放。

“什么?跳崖自尽?!”年轻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云光阁用晚膳,一惊,玉箸上夹的菜啪一声掉到桌面上。

“是。”大理寺少卿慕云锦一脸阴郁。听闻御前献艺当夜,消息就传到宫外,盛乐坊立即安排好曲会,京中显贵富贾纷纷豪掷金银,一席难求,为的就是鉴闻“天子御曲”。

“何时?”

“昨日。这是他留的遗书。”

瑾倪急忙放下手中的玉箸,接过慕云锦呈上的那张白纸黑字。

事情一出,且关陛下,御史台和大理寺听闻后都惊得肝颤,这两日两司皆是提着脑袋在查,忙得人仰马翻,不是为着什么功劳,而是要护陛下圣誉。可慕云锦一递上邱景的遗书就后悔了,陛下日理万机,用膳罕有准时,今日晚膳本就已经迟了一个时辰。

一旁的云妆也开始自责挑了陛下用晚膳的时候放了慕少卿来禀此事,让陛下吃不下饭了。可……可她一听到消息,都开始有谣传说那邱景来御前献艺受了辱回去后含恨跳崖,就顾不上想陛下正吃饭了。

这关乎陛下清誉!万一愚民信之,以为陛下是折辱才人的昏君那该怎么办?

所谓邱景的遗书,竟然写在泥银宣纸上“得见君颜,是以无憾”八字。谁写遗书会用泥银宣纸?这是要装裱起来供人瞻仰,万古流芳不成?

瑾倪意味深长地看了慕云锦一眼,慕云锦无有避视,还回了陛下一个眼神后才低垂眼目。

“陛下!”一旁的云妆顿了一顿,小心谨慎地看了一眼慕云锦,“那日送邱魁首出寿康宫时,奴婢看他分明很高兴得了陛下的赏,脸上笑得可灿烂了。奴婢不信他会跳崖自尽。”

她话一落,慕云锦面若土色,瞪着她两眼放刀,她这话说得不就是怀疑大理寺的办案能力吗?

云妆知道慕云锦用不友善的眼光瞪自己,便硬挺着脖颈。她只是把自己所见实情禀与陛下,自己是为陛下着想,并非是质疑大理寺能力,或质疑他。

片刻之后,皇帝勾了勾手指,示意慕云锦附耳过去。慕云锦立即膝行上前,云妆便垂首避视。

只听慕云锦道了一声“是!” 行礼,退下了。

云妆目送慕云锦出了殿门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转头就撞见皇帝正盯着自己,立即羞红了脸,岔开话头劝了一句:“陛下再吃点吧。”

瑾倪挥挥手,示意撤膳。她现在哪还吃得下啊。(未完待续)

相关推荐:神荒笈洛寂穿进言情小说我选择了快穿之百态人生须尽欢最强武医狂婿落在我心上奥奇学园酌世卿欢科学成神手册似水流年不可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