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城郊，梅珍便痛得不行，步伐愈发虚浮，头也跟着犯晕，全身还渗出了层层密密的冷汗，将里衣浸湿。
没走几步，便拽住刘衍，痛苦地蹲于地上。
“阿珍，怎么了？”
刘衍急忙蹲下，捧起梅珍的小脸，细细端详。
“怎得如此苍白，可是着凉了？”
刘衍发现，梅珍的面色惨白如纸，可额上却浸满了汗水，皮肤亦是冰凉。
不像风寒，倒像是其他病症。
梅珍摇摇头，轻咬红唇，颤颤道：“疼..腹疼。”
“腹疼？怎会腹疼？”
刘衍不解，担忧更甚。
“可是吃坏了肚子？”
“我..我也不知。”梅珍的声音愈发微弱。
刘衍摸了摸梅珍的额头，发现凉意更甚，遂一把将其抱住，加快步伐，朝富义街走去。
“轩之..轩之哥哥。”
“嗯？”
刘衍垂眸看着她，步子依旧飞快。
“若是..若是阿珍死了，你会想念阿珍吗？”
说到此处，梅珍忽然眼眶泛红，声音也跟着泣泣然。
“休得胡说！”刘衍随即呵斥。
“阿珍..阿珍怎会这般说？”刘衍忽又问道，心中忐忑不已。
阿珍到底怎么了？
“阿珍疼，好疼啊！”梅珍突然痛苦地喊道。
“再忍忍，一会儿去医馆让大夫给你瞧瞧。”刘衍急忙安慰。
“恐怕..恐怕来不及了，阿珍..阿珍好像在流血。”梅珍弱弱地说道。
“什么？”
刘衍停下脚步，在梅珍身上仔细查看，却并未见血。
他又仔细瞧了瞧梅珍的神色，遂恍然大悟。
“阿珍可是下面..下面在流血？”刘衍红着脸问道。
“是的，轩之哥哥怎知？”梅珍好奇地望着他。
“那个..我们不去医馆了，回县衙！”
“啊？”
“阿珍，你爹爹可曾给你讲过...”
说到一半，刘衍语塞了，脸颊也愈发通红。
梅师傅是男子，应该不会与阿珍讲关于月信之事吧？
“讲过啥？”梅珍虚弱地问道。
“没..没啥，我带你去找临渊姑娘。”
“啊？为何..为何找临渊小姨？”
梅珍不解，抬眸望着刘衍，发现他竟然满脸通红，遂问道：“可是..可是阿珍太沉？”
“不是！阿珍别说话了，先闭眼小憩一会儿。”
“哦...”
梅珍乖顺地闭上双眼，并微微向刘衍胸前靠拢，寻求暖意。
看着梅珍不再追问，刘衍吁了一口气，并再次加快步伐，朝县衙走去。
“阿珍这是怎么了？”
看到刘衍行色匆匆地将梅珍抱进来，其余人纷纷围了上来。
“临渊姑娘！”
越过人群，刘衍看向临渊。
“王爷！”
临渊上前一步，向刘衍行了个福礼。
“带阿珍去你房里。”
“啊？”
临渊不解，旁人也面露疑色。
刘衍看了看周围，红着脸小声道：“是..是女儿家的事。”
“啊？哦，快跟我来！”
临渊慧智，随即便反应过来，带着刘衍，朝自己的小屋行去。
“怎么回事啊？”
其余人也跟了过去，却被刘衍拦住，“诸位请别跟来。”
“额...”
众人面面相觑，留在了原处。
“王爷..王爷也请出去吧。”待刘衍将梅珍放于榻上后，临渊遂讪讪道。
“好！劳烦临渊姑娘。”
刘衍拱手，向临渊行过礼后，便转身出去了。
关门前，他偷瞄了一眼梅珍，看着她秀气姣好的侧颜，心觉，小丫头果然长大了。
“王爷，阿珍这是怎么了？”
看到刘衍出来后，大家又围了过去。
刘衍摸了摸鼻子，嗫嚅道：“就..就女儿家的事呀。”
“啊？”
梅泽不解，挠了挠头。
“可严重？”他急忙问道。
“不..应该不严重。”
“哎呀！阿珍成人了。”
蒲县长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
“阿珍姐姐成人了？”蒲玉湘好奇地望着蒲县长。
“走走走！继续喝酒去，阿珍没事儿。”
蒲县长拽过梅泽，朝案几走去。
“阿珍姐姐本来就是人，又怎会变成人呢？”
蒲玉湘双手一摊，凝眉望着王奎。
“额...我也不知。”
王奎瞄了刘衍一眼，朝蒲玉湘摇了摇头。
“莫非...阿珍姐姐乃妖怪不成？修炼多年得以成人。”
“难怪我觉得阿珍姐姐与常人不同，原来是妖精变的。”
蒲玉湘已然陷入了自己的假想中，吓得一旁的梅下雨急忙拉住刘衍问道：“王爷，我阿姊是妖怪吗？”
“哈哈哈！”
王奎大笑起来，一把揽过梅下雨，“傻小子！”
“到底是不是啊？”梅下雨扭头看向刘衍，继续问道。
“放心，不是。”刘衍笑着摇头。
“是梅花精？还是梅树精？”
见蒲玉湘还在那儿凝眉自语，刘衍一把将其抱起，朝众人走去。
“临渊小姨，我快死了吗？”
梅珍裹在布衾里，神情凄然地望着临渊。
临渊抿唇笑了笑，掀开布衾，说道：“快把里衣与亵丨裤一并脱下来。”
“啊？”
梅珍不解，羞涩地抱紧布衾。
看着梅珍一脸蒙圈儿状，临渊无奈地摇了摇头，“哎..你这丫头，也是造孽，娘亲过世得早，竟连月信之事都不懂。”
“什么？我这是来月信了？”梅珍惊讶道。
“是呀！咱们阿珍成人了。”临渊笑道。
“可为何这般难受？”梅珍不解。
“可是腹痛？”临渊问道。
“嗯！还有体寒，体乏，以及头晕。”梅珍难受地说道。
“此乃经水不利所致，经脉者，行血气，通阴阳，以营卫周身者也，血气盛，阴阳和，则形体适平；血气不足，经候欲行，身体先痛也。”临渊解释道。
“因为我血气不足，所以初潮便这般磨人？”梅珍似懂非懂地问道。
“也不见得，兴许是阿珍在外面吹了冷风，血气与冷风相击，所以，经欲行而腰腹先痛也。”临渊又道。
“月月都会如此吗？”
一想到每月必痛一次，梅珍的小脸儿便皱成了一朵开残的菊花。
“若是阿珍保养得当，便不会如此，忧思气郁而血滞，阿珍日后需每日开怀，不得忧思，方能气血顺畅，月信之日多晒太阳，保暖身子，尤其是腹部，不可受凉，不可吹风，多吃红枣...”
临渊耐心地与梅珍讲述了一番关于月信的注意事宜，听得梅珍小脸儿频皱。
为女难矣！
临渊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红色绣花的月信带，递与梅珍，“这是月信带，里面装的草木灰，用脏了洗洗便可再用，这条是我才做的，你拿去用吧，明日再帮你做几条新的，方便换着用。”
“谢谢临渊小姨。”梅珍红着脸接过。
“把手炉拿着，放于小腹上，待小腹温暖了，便不会那么痛了。我去给你熬点桂枝桃仁汤，可缓解不适之感。”
塞给梅珍一个手炉后，临渊便转身出去了。
于当时，女子月信之事不仅羞愧难言，亦被视为不祥之物，因此，自那日起，梅珍便一直待在临渊的小屋里，几乎日日卧躺于榻上，喝着临渊为其熬制的桂枝桃仁汤与红枣莲子羹。
在临渊的悉心照料下，梅珍的身体渐渐好转，腹痛不再。
其间，蒲玉湘每日都来与其作伴，并带来各种好吃的，临渊便趁机将月信之事告与了她，才让她彻底打消了梅珍是妖精的念头。
“原来阿珍姐姐不是妖精啊！”蒲玉湘搓了小胖手，颇为惋惜道。
“童言无忌！”临渊轻敲了一下蒲玉湘的头，笑道。
七日后，梅珍的月信退去，与临渊告别后，便回到了自个儿家。
“阿珍回来啦！”
“阿姊回来啦！”
看到梅珍后，两父子讪笑了一下，便转头各自去忙了，不过，梅下雨却时有偷瞄梅珍，眼神颇为怪异。
“干嘛？”
梅珍上前，一把拎住梅下雨的耳朵。
“哎哟哟...疼！”梅下雨急忙喊道。
“干嘛那样瞅我？”梅珍瞪着他。
“没..没瞅你啊！对了，王爷派人拿了许多红枣桂圆过来，让你当零嘴儿吃。”梅下雨指着角落里那两个麻袋，说道。
“王爷派人来过？”
梅珍松开梅下雨，朝那两个麻袋走去。
两个麻袋都装得满满的，一个装着饱满红润的枣，一个装着颗粒硕大的桂圆，看起来皆分外可口，惹得人馋涎欲滴。
看着这两袋东西，梅珍微微扬唇，露出了笑意，心中则暖意更甚。
“是呀，送东西的小哥儿说王爷要离开一阵子，如果缺啥，就去宅邸找王将军要，阿福跟他一块儿离开了，宅邸的事便交由王将军代管了。”
梅下雨也走了过去，从其中一个麻袋里面拿出一粒桂圆，剥开皮后，便将桂圆肉送入口中。
“离开了？去哪儿了？”梅珍急忙问道。
“说..是西域发生暴乱，皇上..让他去..督战了。”梅下雨嚼着桂圆，含混不清地说道。
“什么？督战！”
梅珍拎着裙子，转身朝屋外跑去。
“阿姊，你去哪儿啊？”望着梅珍疾行的背影，梅下雨喊道。
“王爷的宅邸！”
梅珍抄着近路来到刘衍的宅邸，发现院内静悄悄的，连平日里操练的士兵也没了。
她忐忑地走到门口，找来门房小厮问道：“哥哥你好，请问，王爷在吗？”
“是梅姑娘啊！”
门房小厮很快便认出了梅珍，“王爷去西域督战了，恐怕需些时日才能回来。”
“什么战役？危险吗？”梅珍紧张地问道，双手不自觉地交握起来。
“打仗哪有不危险的，不过，王爷只是去督战，不用亲自带兵上阵。”门房小厮说道。
“督谁的战呢？”梅珍又问道。
“班超，班大人，据说，疏勒（今喀什葛尔）那边发生暴乱了，他带兵去平乱。放心吧，王爷不会有事的。”门房小厮安慰道。
“谢谢哥哥。”
与门房小厮道别后，梅珍失落而归，在行至数米远后，忽又回头，望向“少府监府”这个牌匾，心中担忧更甚。
轩之哥哥，你定要安全归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