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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chapter.81

周津塬最后被几个人强搀回来。

他没有反抗, 但走到门口的雕像前和她家门厅前, 分别又吐了两次,吐到最后出了满身的虚汗, 额头发热,全身的衣服变得皱巴巴,那张脸白得就像雪山似的。

陈南见这情况实在不太对, 也起了疑心。周津塬今晚确实多喝了几杯,但他酒量不差,身体极好,以往做手术生生地站一天, 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不太像单纯喝醉的样子, 倒像是病了。

赵想容正让佣人给自己倒杯茶漱口, 被问急了, 她勉强解释, 两人前几天吵架, 周津塬貌似吐血了, 检查说各项指标有点高。

她父母闻言都愣住, 陈南说:“什么叫‘貌似’吐血?”

赵想容也懒得回答,让家里司机过来,准备按照原定计划,把周津塬今夜扔回他父母家。

她不伺候人, 尤其醉酒的人。

陈南瞪了女儿一眼:“够了!他现在这样子,能送到哪儿去?今晚就先留在家里休息。豆豆,我知道你以前喜欢他, 但你跟我交代一句实话,你和周津塬到底能继续过吗?”

她父母都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女儿。

赵想容在灯光下一照,手背都被周津塬捏出了红印。但她的态度难得诚恳了点:“我交代不了这事,我现在也长教训——提分手,只要一个人做决定就可以。过日子,得两个人都愿意往下走才行。只不过,爸,妈,我就当面跟你们发一个毒誓——下一次,不,从今往后,我赵想容不会用任何手段或者压力,非逼着别人和我在一起。”

她忽地笑了一下:“我以前的行为有点太花痴了。”

陈南看着女儿。赵想容依旧三分真七分假的模样,也看不出她心里真正怎么想。

“哎,你之前没逼着别人和你结婚!”陈南忽地说,“这都什么年代,谁还能强迫谁去结婚?周津塬又不是傻子,他家里的人也都听他的,周津塬当时也乐意和你结婚,你可没有逼他。”

赵父也开腔:“一个男人对自己的事情没主意?他怎么被牵着鼻子走。”

赵想容刚刚涌起的感慨和些许难过,就被父母的明显的偏心和睁眼说瞎话逗笑了。

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上,周津塬已经背对他们昏睡过去。

她和周津塬自从结婚,两人一直分房睡。直到最近,她才发现,周津塬在睡着时喜欢用手指掐着东西,露出一种和他本性极其不符的文弱。而此时此刻,周津塬正掐着绣花抱枕,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躺着。

赵想容走过去,用指背轻轻地刮了一下周津塬的脸颊,动作极其温柔。

赵父赵母在她背后交换着复杂无奈的目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女儿还是喜欢着周津塬。

赵想容凝视着沉睡的周津塬。她其实怀疑他是真喝醉了吗,路上问了好几遍,周津塬没理她,也没叫出她的名字。这家伙怎么就能装得那么清高?

她再看几眼,醉后的男人,除了眉毛和头发黑浓得透出几分乖戾,五官清秀得像个女人,嘴唇浅浅,表情淡淡,那神态简直比苏昕还像一个矜持小处女,三线县城白牡丹。

她不假思索地举起手,想给他一巴掌。

这动作太自然而然了。她父母立刻头痛地拦住女儿:“豆豆,你又要干什么?”“有话也得等他醒了再说!”

赵想容这才想起自己正在父母家,她狡辩:“……我帮他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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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清晨,周津塬因为生物钟惊醒了一次。

宿醉后的头痛异常强烈,他睁开眼,发现身上的伤痕已经被包扎好。但是,自己的人已经被赵想容连夜扔回他的公寓。

周津塬稍微转头,手机就摆在枕头旁边,正充着电。这肯定属于赵想容的习惯,她不能忍受手机没电。

屏幕涌来一堆未读消息提示,周津塬有不少群,大部分属于工作群和同学群,同样加了很多患者以供回访。他困难地查看手机,看科里有没有事,中间轻微地咳嗽一声。

这时卧室的门敲了两下,推门闯进来一个人。

周津塬抬眼一看,微微地皱起眉。

进屋的是陌生的年轻女人,穿一件青灰色的运动连帽衫。进来后,她就举起相机,对准半坐在床上的周津塬,啪啪啪地连续拍了几张照片。

周津塬上身没有穿衣服,也没费心拿被子掩住。

“赵想容在哪儿?”他冷冷地问。

根据他前妻的作风以及他俩目前的胶着状态,赵想容估计不太肯亲自照顾人,但她估计也不太敢真的扔下他,因此留了个可靠的人,看自己情况如何。

小芳确实正把周津塬清醒后的照片发给赵想容。

她头也不抬:“豆豆走了,她雇我留在这里,每小时进来看你状态。”

小芳语气平淡,态度也有一种经过压制后依旧存在的不友好。真奇怪。所有喜欢赵想容的人,都好像不喜欢周津塬,觉得他就是吸血鬼性格。

小芳刻板地说:“我走了。”

周津塬知道赵想容不在,也没理睬她,无声地躺回去。

等小芳离开,他勉强撑着身体,走到自己的药柜前,找到一盒advil,北美常见止痛药,拆两颗,吃下去。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周津塬对头痛脑热之类的了解,远远不如内科医生,至于读医学院时那点教材,早忘得差不多。但赵想容不懂这里的分别,她之前有过胃病,曾经狠狠折腾过他。

周津塬走到外面拿水,扫了一眼客厅。

他最近一直都顾得上回来,但公寓被赵想容,或者是她带来的人,收拾得干净,玄关处很整洁,光脚踩在地面,地板一尘不染。

周津塬对昨晩的记忆,依旧停留自己被灌酒时的场面。但很快,赵奉阳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他再凝神想了会,站得略久,有点晕眩。

旁边就是旧钢琴。周津塬拉开琴凳,坐到久违的钢琴,他顺手抬高琴盖,黑白分明的琴键摆在眼前,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刚打算用手强烈敲下去,裤子里的手机响了。

赵想容从小芳那里知道他醒了,打来视频。而接通画面,她觉得周津塬并不像躺在床上。

“你现在正在做什么?”赵想容直接问。

“练琴。”他回答。

周津塬顺手将手机搁在琴谱架上,低头弹了首简单的音阶,继续慢慢地回忆赵奉阳的那些话。

赵想容愣了一下,她说:“那你继续弹,我挂了。”低头看了眼表,又忍不住说,“你要练多久?我不管你练多久,反正,两个小时后,我让小芳去你家那里,你记得把车钥匙给她,她去我爸妈家把车给你开回来。你那丑车别搁我爸妈家,我家里的充电桩可不是给你用的。”

周津塬抬起头:“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练琴?”

赵想容眨眨眼。和涂霆交往已经打开她的眼界,文艺青年也分高低优劣,她早知道周津塬会弹钢琴,因此并不惊讶。如果周津塬在她眼前突然跳起高难度的芭蕾舞,她可能会震惊几分钟。

再至于练琴。练钢琴就是非常平凡的事情,他在自己家想什么时候弹都可以。

周津塬却不想赵想容这么快挂电话,他刚要开口,赵想容又冷不丁地说:“我想起一件别的事,许晗如果还活着,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周津塬的手一顿。

赵想容自顾自地说:“许晗小的时候,喜欢看书和收集鹅卵石,但是她不太喜欢小动物,猫啊狗啊,她都不喜欢。所以,许晗应该也会觉得,赵奉阳养猫这事非常扯,她可能也会找机会,不声不响地把他的猫放走……”

周津塬截断她:“你说这些代表什么?”语气有点冷。

赵想容和许晗都是嘴上说猫好可爱,又不太肯花心思迁就自己,照顾那些弱小可怜生物的女孩。她俩在某方面真的很相似,却很难混淆。

不过,赵想容刚刚那番话的意思不是这个。

今天早上,她检查了宠物笼,从里面捡起一顶皮项圈。周津塬昨晚放走赵奉阳的宠物,他提前把猫项圈剥下来,赵奉阳如果再想寻找猫,没有项圈,会增加不少难度。

清醒后的周津塬对这细节没有一点印象。

赵想容发自内心地感慨:“许晗如果活着,赵奉阳肯定能被你俩联合弄进精神病院,他也没什么闲心养猫,还养两只。”

周津塬被她这种意气风发看热闹的态度弄得挑起眉:“……你觉得这事很好玩?”

赵想容没理他,她再说一遍:“记得把车钥匙给小芳!别给我找麻烦。”随后干脆挂上电话。

剩下周津塬独自面对着钢琴。

背后的阳光照在他头发上,再照到钢琴上方,又照过他的背脊和颀长的手指。

周津塬慢慢收起和赵想容通话时微妙的温柔,那张英俊的脸恢复了波澜不兴,就像他此生的审美,自始至终都围绕着“孤绝”二字。

他原本在世界上什么都瞧不上,也不尊重任何结果,唯独喜欢许晗。许晗去世,周津塬把剩余的热情投给医生这个职业,但心里总存有一股戾气和逆反。别人越说许晗不好,周津塬越倾身维护。一生自负成今日,不屑与庸常为伍。

但很多年后,周津塬却发现,自己甚至不如赵奉阳这个瘸子了解许晗,而许晗也不是他想象中的许晗。

有一种爱是通过爱别人来爱自己。周津塬上高中时还会为了抢一个篮球场,在学校后门的巷子打架,直到对手一个接一个低下头。但和许晗写信,他又会伪装出一种极清冷克制的状态。这种状态很难得,也很复杂,正好对他的胃口。

后来,行医成了他最大的兴趣。周津塬不厌其烦地整理手术录像,为各种医学资料严谨地编号,他每天严格消毒后进入手术间——但手术台上躺着谁根本并不重要,他只是想通过做这些事情挑战自己,因为周津塬天生热衷艰涩复杂的事,他享受自己专注做事情的快感。

就像周津塬当初对许晗的爱有那么多,他爱两人之间那些不间断的信,他爱那种专注和克制的状态,他爱他们相处时的安静时光,他爱许晗的沉默聆听。但再至于许晗真正想什么,她真正是什么人,也许那不重要。他爱的是那份爱里的状态,他爱的是自己。

周津塬正想着,手机又有通电话

这次居然是赵想容的父亲。

赵父在那方上来就说:“小周醒了?昨晚你喝得有点多,豆豆把你送回家,我特意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周津塬再看了眼表,时间还很早。他礼貌性地回答几句。

赵父在电话里,绝口不提灌醉的周津塬,以及周津塬和赵奉阳的争执:“我给你打这通电话,主要是为了我女儿。你在我眼里一直是合格的女婿,虽然在事业上没走你爸的路,没有他的成就,不过,我欣赏你的志气,人生除了挣钱和仕途,确实有别的选择。但我女儿不指望别人有什么事业心,还是希望自己丈夫多陪她。”

周津塬的岳父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没上过几天的学,但做生意很有一手。两家联姻后,赵父经过周老爷子的指点,去高级将领的培训党校课“进修”,说是“进修”,接触高级人脉,行事越发不动声色色,所有得罪人的事情让赵奉阳完成。

周津塬正回忆着赵奉阳的话,此刻只能放下杂念,听赵想容父亲的电话。

赵父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但话一点也不好听:“你是我当初亲自把女儿交给你的人,我对你的人品有基本的信任。不过,你和豆豆之间的事情演变成这样,我们全家都非常失望,当然,奉阳的脾气可能燥了点。”

周津塬沉默了一会,说:“我不会让容容再受委屈。”

赵父说:“我今天也不是来教训你的,现在没到这种地步。很多事情,是要交给她自己决定。但我确实要你做一件事,赵想容和你过不下去,各自好聚好散,别再纠缠。”

清早到现在,周津塬就被来回敲打了两次。

他弹了会琴,第三通电话来了,因为周津塬休病假,同事问他要之前的会诊病例备份。他便把电脑打开,勉力把事情做完,想起把车钥匙扔到茶几上,回卧室又睡了。

这次睡了不知道多久,周津塬又被一阵吵闹弄醒。

卧室外面居然有男人在说话,隐约还有些争吵。他闭着眼躺了会,不快地撑起身体,床边居然又有一个人。

这次是赵想容来了。

她正趴在他床头旁边,托着腮,翻看他床头的文献笔记。赵想容是做杂志的,职业习惯喜欢摸印刷纸,医学书用的也都是铜版纸,那些术语她自然通通不懂,就哗啦啦翻,脸色又难免有点不耐烦。

赵想容一转眸,正好看到他醒了,顺手抬起书,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对他眨了眨眼睛:“猜猜我是谁。”

周津塬移开目光,先习惯性地看了眼表。

这次他一觉居然已经睡到下午,但是整个人依旧没休息够,精神非常疲倦,嗓子也全哑了。周津塬重新躺回去,懒懒问她:“外面都来了什么人?”

赵想容说:“萧晴和孟家的人,你说话小点声,别吵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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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黄黄的父亲去世没几天,孟黄黄就失踪了。

足足过了好几天,她的母亲和未婚夫才发现她失踪,而且四处都找不着人。孟黄黄现实生活中没几个朋友,她的大哥和大嫂赶来萧晴这里询问。

萧晴正处理丈夫丧葬事宜,这才知道,她丈夫生前还想偷偷给女儿再买一辆阿斯顿马丁,购车合同都签了名,就差寄出去。

萧晴气得要死,再加上流产后精神不振,在马路上和他们发生激烈争执。她说话向来拱火,就被孟黄黄大嫂甩了一耳光。

这一下,萧晴立刻哭着给赵想容打电话,非要她评理。

他们这行人吵吵闹闹的,赵想容听着就烦,索性把这几人叫到周津塬的公寓,又把小芳叫过来,要她查孟黄黄在哪里。

周津塬不由深深地望了赵想容一眼。

赵想容依旧这德性,有时候她兴之所至,就会插手多管闲事,却又特别不爱负责到底。萧晴和孟黄黄家的私事,与他有什么关系。她倒是直接往他公寓拉人,真把自己这里当闹市的茶馆?

但是他没生气。一觉醒来后看到她在身边,周津塬的心情不错。

赵想容却在他四周皱皱鼻子:“什么味道?”

她不掺和外面萧晴和孟家的争吵,就躲在这里。周津塬的公寓手机信号不好,她又不知道他家wifi密码,待着无聊死了。

他床头柜上摆着一堆书,医院百年医学系列的译制教材,周津塬也负责了一本书的翻译课题,从头到尾的笔记。而那些医学书厚厚实实,跟桥墩似的,加上他又睡了一上午,混合着卧室里的低温,成了股潜滋暗长的臭男人味。

周津塬再躺着休息了会,在她嫌弃的扇风里,掀开被子下床。

赵想容眼睁睁地看到他从衣柜里翻出一身新衬衫长裤,随后,他要在她眼前自然而然地要解下内裤,她不禁恼火地“喂”了声。

他闻声回头看着她。

赵想容目光越过他,看到没关好的衣柜门。

周津塬的医学骨架依旧藏在那里,幽幽地晃动着各个零件,有些可怖。说是骨架,在常人眼里就根本是骷髅。她曾经以为,人的骨头,都会像博物馆里的恐龙标本这么光滑,但看过周津塬电脑里那堆血肉模糊的照片,她才知道,真实的人骨其实还附着软骨之类。

走神的功夫,周津塬已经换好衣服,身上的酸腐味消失了。

之前的味道,来自他旧裤子沾的呕吐物。赵想容昨晚粗心没给他换衣服,周津塬开始没闻出来,闻出来后也懒得脱。这人极爱洁净,但矛盾的,他又对令人作呕的糜烂气味极能忍耐。

周津塬又从衣柜里翻了下,把一个印着他们医院名称的纸袋递给她,他装什么东西都用他们医院印制的纸袋。

“礼物。”他说。

赵想容顺手接过来,翻了一下。纸袋里是周津塬之前旅游时为她买的几条围巾,再翻到下面,有一个墨绿色的丝绒珠宝盒。但样式陌生,不属于她平常喜欢的那些珠宝牌子。

她瞟了他一眼

周津塬说:“打开。”

掀开珠宝盒,里面不出意料的是戒指。但那里不是炫亮钻戒,或是其他名贵繁复的珠宝戒指,只是两枚简单的素圈。半截露出来,半截还卡在绒盒。

这是两枚由黄金打造的戒指,没有镶嵌珠宝,看上起极普通。唯独有点特别的是灯光下,黄金戒指的质地和光泽,都要比寻常黄金的颜色更清透,泛着一股奇异的,接近温水般的脏玫瑰色,有极稳重的奢侈感。

他俩的家世都摆在这里,周津塬送的玩意儿,应该也不是次品。

果然,这是威尔士金,世界上最珍贵的黄金之一。

在市面上,橙色或粉色的黄金都非常罕见,出产自威尔士地区的黄金因为纯度极高,产量稀少,向来比普通的黄金贵上数十倍。

自上世纪起,威尔士金一直属于英国皇室的御用黄金矿源,专供皇室在婚礼上使用。如今该地区的矿源被采集殆尽,价格水涨船高,目前流通的也都是储存的老料,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材质。

“你从哪里弄来的?”赵想容好奇地问,随后自己想到一个答案,“从你爷爷那里拿来的?”

周津塬不语,先从她手里接过绒盒,取出其中稍小的戒指,为她戴上。

这人挑的尺寸极毒,戒圈严丝合缝地从指尖推到了她纤白的指根深处,瞬间滑过的感觉很奇妙,极难摆脱似的。

赵想容不适地抖了下手腕,被他按住。

周津塬轻弹了一下她长长且过分华丽的法式指甲,他开口说:“当然不是我爷爷的东西,这是我自己的。”又说,“还有余料。能再为你做一个可以镶嵌其他珠宝的戒指。”

赵想容低头看了一会戒指,内心有点恍惚。

在她印象里,周津塬除了帮她的车加过几次油,从没有给她送过任何礼物。

从未。

这算是周津塬第一次送她算是份郑重的礼物。

赵想容再摩挲了戒指表面,金色真美。但她摇头说:“你镶什么都没用。”伸手要把戒指摘下来,“我不要这戒指。”

周津塬攥紧她的手腕,他不允许她摘,几下拉扯,她就被拽到他怀里。

“你不喜欢这戒指?”轻声问。

赵想容简直天生就是派来折磨他人的,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偏偏不说喜欢或不喜欢,沉默几秒,再嫣然一笑:“……滚!”

她推开他要走。

两人扭了几下,他稍微用力把她压在床上,赵想容抓起旁边的围巾,直接往他衬衫领口里塞。羊绒轻柔,周津塬的胸口被填充得鼓鼓囊囊起来,配上他那张清冷的面孔,实在有点滑稽。

她噗嗤一声又笑了。

周津塬对赵想容也实在是非常无奈,他只好继续问:“为什么不要?”

赵想容反问:“我为什么要你的戒指?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到送戒指这一步。昨晚,你不是也亲口跟我爸妈承认我们没复合?”

周津塬昨晚确实说出这么一句,但是那属于话术,他纯粹不想看着她被岳父岳母为难,总觉得她那样子怪可怜的,就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他沉默地将围巾从衬衫下摆拽出来,再用手指抚着她脸颊:“外面的人什么时候走?”

周津塬岔开话题,赵想容更能打岔:“你之前跑去国外,做零售还是批发?买回来那么多条围巾,是不是每次遇见个女人,你都要送她一条围巾?”

周津塬倒是想到肖邦创作的轶闻,他微微一笑,又说:“围巾可以不要,戒指要每天戴着。”

赵想容笑说:“你说戴我就得戴,宝贝儿,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倒也难得调侃了她一下:“给你一个机会,仔细看看我是谁。”

赵想容闻言,真的不挣扎了,凝视着他。

依旧是那张仿佛被冻住的面孔,萧萧肃肃,积水空明,总像出现在梦境里。但她怎么不清楚他的真实脾性,这些日子重新和周津塬在一起,他根本又恢复了老样子,我行我素,精神力强大且集中,霸王硬上弓时比她乱翻书的速度更快。

周津塬也在注视着她,低声说:“看出什么了?”

“我看出……”她顿了一下,突然笑说,“哎你怎么脸红了?”

其实,周津塬的神色一切如常,但赵想容故意凑近了,盈盈笑着,左看看右打量打量他,“收戒指的没害羞,送的先不好意思!好吧,既然你真心诚意地送,我就留着。”

两人距离也就一臂,周津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赵想容慢慢收起笑,她鼓起腮帮,对他喉结猛吹了一口气。

那气息好闻极了,他胸膛窜起一丝陌生的情绪,这让周津塬有点困惑。

就像一个标本学家已经把背景资料倒背如流,可没想到去博物馆推开玻璃罩,把远古的死物握在掌心后,一瞬间被魇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所有知识全忘记的困惑。

周津塬见多了赵想容的胡闹,娇嗔的,发狂的,无理取闹的,暴跳如雷的。而每次事后,赵想容主动凑过来,说这次错了。但下次继续撒泼,后来大部分时间,他讨厌她总是卖弄女性的优势。

但于无声处惊雷,他现在的脸颊居然隐约发热。

周津塬破天荒地主动松手,他一翻身,坐起来,轻斥:“反反复复!”

赵想容怔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的评价,而是周津塬抽离她身体的速度,习惯性侧过脸的动作,总压着微微嫌弃和漠然的表情;这一切的一切,如此熟悉。

她心中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但嘴上依旧甜蜜地说:“全世界的人,我只对你一个人反反复复……我对别人从来不这样。”

周津塬被她这么一点透,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你更喜欢其他珠宝或钻石,但不坏不灭,唯有金器,熔造成型后永无变故。戒指不重要,送的是寓意……”

这时,他用余光看到了赵想容的小动作。

赵想容嘴上笑嘻嘻,实际上根本懒得听他那一套废话。她低头用羊绒围巾覆盖着手指,借着摩擦力,飞快地撸下戒指。

在赵想容看来,周津塬送的威尔士金戒,和他的那封信里提到的巴别塔一样,充满着一股学院派特有的又考究又油腻的气息。她再没文化,也因为工作写过多少品牌软文,胡扯起来能比他更厉害。

她取下戒指。嫌弃地用胳膊肘把围巾推到地板上,左右一看,又将戒指往他枕头下面胡乱一塞。

随后,赵想容若无其事地坐起来,嘴上娇声说:“嘻嘻,我的包包里有镜子,你不信就拿出来照照看,刚才还好,你现在真的脸红……”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重新被按倒在床上。

这一次换成了赵想容脸涨得发红。

周津塬压着她的力道,绝对比刚才玩闹性质的重多了,她用尽全力却连一根手指都没法动。

赵想容吃力地用拳头抵着他的胸膛,几秒后,威尔士金戒指原封不动地又推回到她的无名指上。

她狡辩:“尺寸不合适,戒指刚刚是自己掉下来了。”说完后不禁微笑,自己觉得这套鬼扯可能糊弄不过去,索性直说,“我就不要你的戒指。因为我不喜欢!你想怎么样?”

周津塬在上方像神祗样冷冰冰地看着她,他说:“不喜欢就天天戴着,等戴的时间久了,你自然会喜欢上它。”见赵想容脸色一沉,他却也笑了,但眼睛里还像含着寒冰,“瞪我干什么,我哪儿又见红了?”

两人距离相近,呼吸相闻,周津塬刚刚只是压着她,没有趁机占便宜,但在床上闹久了,氛围难免有暧昧,他余光看到一抹亮色,是她的鞋跟,他昨夜的酒意还在,索性把她裙子掀了。

这哪里是送礼物,这就是周扒皮!

赵想容气得骂了一句。以往上床,周津塬都是半散的衬衫,扎紧的皮带,即使用力时脸色毫无波动,仿佛把□□看作一场泡沫,但现在,他轻车熟路地就把她往床上按。

赵想容被他脱了鞋,一路就被摸到胸。她眸子气得雪亮。也就在这时,周津塬突然停住动作。

他轻轻地问:“现在,想亲一下吗?”

正在这时,外面已经说完话。

孟黄黄的大嫂敲了下门,隔着门叫了声豆豆。

周津塬最先听到,目光不快地一扫,赵想容在他小腹一顶,把他整个人踢下床,她抢过鞋,弯腰穿上,迅速拉门走出去。

客厅里的一行人很快走了,萧晴委屈地迎上来,赵想容再直接把她拽走。

路上的时候,萧晴絮絮叨叨地说和孟家的一堆破事,边说边想到老公的离世,自己孤儿寡母,又开始痛哭。

赵想容倚在车门一侧整理着头发,原本就一肚子火,再被萧晴哭得心烦意乱。

赵想容的政治向来不太正确。

她暗自觉得,孟老头这辈子活得丁点都不亏。外企的工作顺利,当上亚太区的副总。第一次婚姻娶了比自己家世更好的妻子,儿女双全。第二次婚姻娶得一个年轻小姑娘,生了个漂亮的女儿,最后香艳且毫无痛苦地死在床上……简直赛神仙。

萧晴擦着眼泪,冷不丁地说:“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又去找那个苏秦……”

“谁?”

“还有谁,就那个死丫头。”萧晴对孟黄黄的怨言至今都非常大,她丈夫生前最偏心这个女儿,买车又要送嫁妆的,偏偏孟黄黄整个人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在父亲去世这当口,还玩失踪。

赵想容想了想,掏出手机。

孟黄黄的亲人们不知道她的网络账号。但孟黄黄在网上建立的用来黑涂霆的小号,今日依旧兢兢业业地营业。

四个小时前,她点赞了十八条涂霆“糊穿地心”“强推之耻”“作曲抄袭”的吐槽bot,还发了一篇字数超过140的diss长微博。

不管怎么说,看她在网络依旧生龙活虎的劲头,孟黄黄的人身安全应该还算有保障。

赵想容把孟黄黄的微博账号,一并给了孟家大哥和小芳,又在自己微博发了一条紧张的表情,但设置得是互相关注才可见。

两个小时后,涂霆给她点了一个赞。他依旧秘密关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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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被孟家人叫去找失踪少女,她取来的周津塬车钥匙,又留给赵想容。

赵想容下午被模特部的人叫去开会,城里新开了一家shake shack,很热门的快餐店,几个小编辑要去打卡,她就让他们也给自己买份芝士汉堡,闪送过来。忙完后又想起周津塬。

赵想容低头看着无名指,她走得急,忘记把戒指扔回去。

周津塬亲自挑的戒指,细细的一圈黄金,相当秀气,相当气质,显得手指的肤色白。他的审美就像外表,总有一种冷静悠远的作风,但想起他父亲和他爷爷,又好像把某种气质一脉相承下来,

大约为了照顾她的理解能力,周津塬在戒圈内里篆刻的铭文,并不是那一些艰涩的拉丁文,而是简单的现代英文:absolute beginners 。直译出来的意思是:绝对的开始者。

不像情话,但非常具有周津塬的风格。

两个单词,全部都是大写,蛇形字母长长的,霸道又隐藏地爬满了金戒内部的全部空间。

赵想容像玩陀螺一样,让戒指在光洁的桌面滴溜滴溜地打转,最后戒指自己停下来。

同事买回来的芝士汉堡也送到了。隔着包装纸,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量有多高,但味道真香,有肉和面包独特的香脆肥腴味道。

赵想容掂量着汉堡,盯着桌面的戒指,又有种自厌般的恼火。她想起很早之前,装修两人的新婚公寓,她和外籍设计师吵架,足足瘦了5公斤,但周津塬拎着箱子入住的当晚,先叫人先把他房间的锁换了,钥匙只握在他自己手里。

这时候手机一震,司姐把她叫到办公室。

司姐问她能不能提前一周动身去欧洲,有年轻模特蹭页面,是某显贵政要朋友的第三任私生子,突发兴致地想当男模特。司姐自己不好出面,也没这个闲工夫管这烂事,索性让赵想容照顾他。

赵想容答非所问:“老大,你觉得我是一个反反复复的人吗?”

司姐伸出同样红艳艳的指甲,沉默地指了下门口,意思是这里是主编办公室,不负责心理咨询。

赵想容没正形地给自己找补:“正在写述职报告,上面要写性格缺陷。”

司姐这才抬头,翻了一个时尚人士所特有的巨大白眼。

她说:“豆豆,你再想升副执行主编,必须有海外工作经验。我就干脆告诉你,就算平躺,也得在巴黎街头躺一段时间,把英语法语给我说利索了!这一次,别给老娘半途而废!”过了会,又头痛地补充,“那小孩才16岁,你如果和他好上,千万别告诉我。”

经过涂霆后,司姐居然担心赵想容会看上那十六岁的小男孩。

赵想容怏然说:“我怎么会对十六岁的小男孩下手,岁数太小了……他帅吗?”

司姐刚把女儿送到夏令营,今天心情也不错,也开赵想容的玩笑:“你十六岁的时候交过几个男朋友?”

赵想容随便报了一个数,说三个。司姐一语道破真相:“我看不止。”

赵想容潇洒地站起身:“十六岁多交几个男朋友不算什么。等我六十一岁还能交男朋友,那才算本事!”

司姐没绷住笑起来。

她继续低头看电脑:“我算明白你为什么讨人喜欢——对了,有人要我给你带个话,说要你回去,看看新加好友申请。”

走出司姐办公室,赵想容打开手机。

是涂霆。

涂霆被她删除好友,但并没有进入到她漫长的名单里。此刻,他又重新申请加赵想容的微信号。而在好友申请理由里,涂霆写了一句:我今天看到孟黄黄了。

>>>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赵想容下班回父母家,她亲自把周津塬的车开回来,周津塬车的内饰极端简陋,极端的丑,黑压压的一整片。

周津塬一天没吃饭。

他倒是主动叫了外卖,但居然叫了份麦当劳,吃几口鸡翅觉得不太舒服,扔到一边,先喝光了冰可乐。

赵想容在他公寓里转了一圈,屈尊打开冰箱,里面只有速冻食品和一堆红白肉。她合上冰箱门:“换件衣服。我们一起下楼吃点东西吧?”

周津塬倚靠在床上做幻灯片,写� ��们教授最近的成果,顺便登陆医院的内网,检查了一遍手术室密密麻麻的申请列表。临时病休,他负责的好几床病人手术转给了同事。

赵想容走过来,又把话说一遍。周津塬摇头:“今晚没功夫出门。对了,你会做饭吗?”

赵想容装着没听见。她会下厨,但必须在他人一步步指点下,才“会”下厨。

他总结道:“所以你不会做饭。”

赵想容看着他,噘嘴说:“你现在想吃我做的饭吗?”

周津塬淡淡地说:“我以前在国外交流,有时候也忙得饭都吃不上,天天外面买。只不过你下个月去的是法国,即使每天吃餐馆,你的法语足够流畅到和别人交流吗?”

赵想容再装着没听见。

她的热情,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最近迷上跳舞,法语在考级后,又悉数还给法语老师。不过,她不觉得这是问题:“硬着头皮上呗。再说,同行有同事和朋友在,到时候肯定有外语好的陪我一起,还有翻译软件。再不行,我就在国外雇个人专门来照顾我。”

周津塬不动声色地说:“这么随意?我感觉你这趟出国,并不是什么必要的工作进修,而是变相的度假。”

赵想容一句话堵住他:“我的工作态度没你那么端正,我的法语没苏昕那么厉害,行吗?但我依旧要出国。”

周津塬无话可说。

他的目光落在赵想容手上,满意地看到她还戴着那枚戒指。他也给自己做了一枚相同款式的男戒,只不过,男戒克重多,宽度也是两倍,戴在男人手指上也相同的漂亮。

赵想容问了一遍,周津塬依旧不肯下楼吃饭。

她不爱啰嗦,掏出手机点了份外卖和一些水果,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身后的周津塬却突然推开电脑,缓慢地捂住腹部,开始咳嗽。

赵想容再也不肯轻易上当。她站在远处,凉凉地嘲讽他:“哎,怎么啦,是准备下蛋吗?”

周津塬额前的头发有点乱,背脊随着咳嗽而弯曲。他不回答,继续咳着,越咳越厉害,直到赵想容忍不住凑过来扶着他手臂,和他同样苍白着脸,他才堪堪止住:“……嗓子痒。”

赵想容看了他几秒,起身抽了张纸巾,硬是扒开他的嘴,用纸巾在他嘴唇上抹了两下。她定睛一看,纸巾上什么都没有,她怔了几秒,再抬起他下巴,怀疑地看他脸色。

周津塬刚刚除了象征性地用手挡了一下,任她在他脸上乱擦。

此刻,他冷冷地回望着她,长眉入鬓,略显憔悴,目光和表情依旧沉静。

赵想容又一呆,想到周津塬被自己气到前几天吐完血,昨晚又实打实地喝多了酒,身体确实虚弱,便立刻换上甜蜜的微笑,主动给他倒了杯温水,又问他有没有按时吃药。

周津塬没什么表情地回答:“没有那么娇贵。”又重新将膝盖上的电脑打开。

赵想容弯腰举着水杯。

她逐渐体会到,周津塬以前对她拒绝吃药的无奈和烦躁。只不过,赵想容在她们时尚圈里一拨拨塑料姐妹花里混得好,像是处理尴尬的场面,说不走心的场面话,彼此进行商业互捧,所有抖机灵的小花招对她来说连脑子都不用动。

此刻,赵想容抢过他的电脑,硬要把水杯塞给他:“先喝点水,喝一口嘛,你嗓子好像有点哑……你身体不舒服,我会心疼,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娇贵的小王子。我怎么舍得你难过。”

周津塬终于看她一眼:“嘴巴真甜。”

她反问:“想尝一下吗?”

不等回答,赵想容就扳着他肩头,主动亲在他干燥的唇上。

周津塬不由微震,赵想容再离开他:“津塬,你是不是永远都讨厌我?如果你不讨厌我,为什么我给你端水,你都不肯喝?你之前不是还说爱我吗?哎呦,我真的要生气了。”

赵想容至今都是明媚的美人,瞳色深深,声音非常有活力,是一种令人无端驻足,总令他人心生恼火的那种活力。但在其中,确实也隐藏着一点试探。

周津塬刚刚的咳嗽,也根本是装出来的。他此刻低头,看着她握着水杯里的水很危险地摇摇晃晃,便先收起膝盖上的电脑:“别闹。”

赵想容却盯着他的脸:“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眼里,我这个人,是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

“嗯?”周津塬终于把电脑推开,将她手里的水杯接过来。

他向后靠在床上,欣赏着她的脸,和她脸色罕见的那一股认真追问的神情。

此时此刻,赵想容倒也不着急离开他家:“我知道,你在以前非常讨厌我。但是,我想听你说说我还不错的地方。”

周津塬边喝水边看她,很气定神闲。他说:“……那我需要时间想想。”

怎么还需要时间想,这个贱男人!赵想容指尖一紧,却也不露出生气的表情,她坦然看着他,眼神里就传达出“无论如何就得和我进行尬聊”的气势:“好,那你就先讲讲,我最令你受不了的地方。”

周津塬说:“请问,容容,你前后的这两个问题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啦。一个问题是让你说你最讨厌我的地方,另一个问题是说……”赵想容说了一半,自己也回过味。

难道周津塬的意思是,在他眼中,她的缺点也同样是她的优点?

赵想容的神色有点迷惑。学渣不大能够理解这种复杂的哲学评价,她现在,就只想要轻松平等和快乐的相处。

周津塬喝完水,顺手把空了的玻璃杯往赵想容的额头一贴。她歪头躲开,不死心地追问:“好吧,那你说说,一天24小时里,你是讨厌我的时候更多,还是喜欢我的时候更多?”

周津塬没什么语气地回答:“嗓子疼,不想多说话。”

赵想容简直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感知他最细微的情绪。她眼睫一闪动,撑着手臂,身体向前,再次飞快地亲了他的唇角一下:“治好了!”

周津塬抓住她胳膊,内心也有种迷惑。

他确定赵想容爱他,虽然,她从来没有说那种,两人的婚姻怎么样,她自己也得妥协或改变怎么样,从来没有。但无论他怎么冷落、打击和劝告,她的目光都会永远紧紧追逐他。她有自己的快乐,但她也只会为他痛苦。

但如今,周津塬想对她好,对她很好,却发现赵想容这性格很难搞。她不会为了他的转变而心生感激,她依旧那个德性,带着无可救药的固执,歇斯底里的时候实在让人想揪住头发扔到门外。

或者,拽到床上。

而她永远能为了一个无聊答案,随随便便献出一个甜蜜的吻,轻易地就用情绪感染到他。

赵想容还在催:“快回答我问题!”

周津塬的手插进她头发,把她往下按。

后来门外传来门禁的提示声音,又过了会,他手机又响了。外卖的小哥被保安挡住进不来,打电话求助。周津塬微微不耐地对电话说:“让他走。”

怀中的赵想容推开他,她舌头麻了,气喘地坚持:“我点的东西必须送过来!”

她买了一堆盒装的水果,桃李瓜和樱桃等,一次性的饭盒外用保鲜膜细细地缠着。周津塬没什么兴趣地抱臂坐在沙发上,看赵想容拿着小剪刀,一盒盒地拆开,在茶几上依次摆放着。

她穿着无袖的上衣,手腕到胳膊的线条纤细。

两人之间静静的。

赵想容把水果摆完盘后,习惯性地拿起果签,她被吻渴了,自己先扎了块蜜瓜。一抬眼,看到周津塬在旁边凝视着她。

她反应了半分钟后,停住动作。

抢在他之前吃东西,早就形成习惯,两人都见怪不怪。

但一方面,赵想容逐渐意识到,这并不是周津塬欠她的。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在他面前不用装贤良淑德,再说,周津塬自己的黑历史那么多,他让着她怎么了?

赵想容犹豫着停止咀嚼,她腮帮子里含着东西,但眼睛里又透着一股强烈不甘心。

周津塬的眼睛里滑过一丝笑意,因为赵想容此刻的模样,冒着一股冲天的傻气。他觉得他能理解每次回家,陈南都忍不住想数落她的心情。

“你干嘛?”他问。

赵想容嘴里有东西,不方便说话。

周津塬再望了她一会,拣起桌面的一个果签,也插起了一块浅绿色的蜜瓜,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他以为送来的水果有问题,面无表情地轻尝一口。

赵想容看周津塬也跟着吃,肩膀一松。“这水果是给你买的,但是,我想先吃……”

周津塬甚至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你先吃。”他随意说。

赵想容笑了笑。她就是娇气,偶尔还喜欢摆架子,便又继续挑着喜欢的吃了几口,随后把水果都推给周津塬:“给你吃。”

周津塬自己从不会主动买水果,因为想不起来要买。他没什么胃口,但确实饿了,就垂眸把那些切好的水果吃掉一大半。

等他吃完了,赵想容又问:“你和我大哥为什么打架?”

周津塬精神不佳,不肯回答。被她问急了,才冷淡地说:“我身为一名体制内的小医生,能和他吵什么?”

赵想容立刻作势把手里的水果签丟在桌面上,周津塬笑问:“怎么了?”

赵想容算看透了,没事的时候,周津塬就说自己是小医生,有事的时候,他立刻为所欲为。

虽然每次怀疑都被他遮掩,她越来越确认,周津塬身上有一种隐藏在秘不示人处的黑暗面。

他不会杀人放火,因为周津塬微妙地认为,杀人放火是一件非常低劣的事,他的某种优越感不允许他在生活里肆意妄为,会控制着自己。不过,一旦他认为有必要,那股残忍和暴力都会急速放大到让人害怕。

周津塬又说:“以后不要往家里带生人。”

赵想容回过神:“我现在就走!”

他皱眉说:“不要总抢话,我说的是生人。”

赵想容哈的一笑:“今天来的不是生人——萧晴和孟家人,你都见过。就连小芳,你也认识。他们不是生人……”她对上周津塬微恼的目光,笑着说,“你就不如直说,在你休息的时候希望有个安静的环境。”

赵想容说完,以为周津塬又会露出懒得和她交流的表情,没想到他又低头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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