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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叹阿四谁舍谁收

仿佛在一夜之间,姆妈病了。

先是在夜半时分,阿四被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姆妈被阿爸和姆娘、司机紧急送进圣玛利亚医院,后来姆妈出院回家了,好了一段时间,又接着病起来,每况愈下,各路中西医大夫在家里流水一般进出,却谁也如以掌掬沙,止不住姆妈的逝去。

阿四的眼泪也是哭干了,后来就变得怔怔的,不大再哭。姆妈的卧室不让她进,她就时时坐在卧室隔壁的书房里。收音机已经不在了,那些个莺歌燕舞的呢喃,如今尽变成愁苦的低语。阿爸尝试背着阿四,但阿四还是渐渐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抓住了整个故事:姆妈宫外孕,因为处理得太晚,引发了腹腔感染,又导致了败血症。

一切似场大梦般,距离那个早春的夜不过数月光景。

阿四被姆娘在书房里找到。姆娘的一张清水脸肿得发亮,本来就瘦小的身子也仿佛被悲伤煎熬得更加瘦小了。她一边擦拭着怎么也擦拭不尽的眼泪,一边对阿四说:“小小姐,该换衣服了,车子一歇歇就来接了,素衣裳、素鞋都放在你屋里了。”

阿四感觉到冷。季节还是夏末,但许是天鹅绒窗帘太过密实的原因,这拥挤的灵堂竟然让阿四打起了哆嗦。她穿着深灰色凡士林布短袖宽身旗袍,黑色系襻方口布鞋,短发上别着白色绢花。如果姆妈还在的话,会叮咛她再披上一件开司米开衫。但如今姆妈再也不会操心她的这些事情了。

姆妈就在那里,平静地躺在咫尺之外的黄杨棺木里,看起来和平时熟睡的样子没什么两样。她老有种感觉,仿佛姆妈只是累了躺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坐起来,伸个懒腰,唤她:“阿四头!”其他人大概会吓得屁滚尿流,但她一定会立时扑上去搂住姆妈说:“姆妈!我就知道你是在和我闹着玩!”

客人挨个上前来行礼,她与阿爸逐一还礼。他们会在阿爸的面前停一停,轻声劝慰他“节哀顺变”;女客们还会眼圈一红,摸一摸阿四的脸蛋,说一句“最可怜的是囡囡”。

阿四在想,如果姆妈能说话的话,要说的大概还是那句:“这又何必?”这些仪式于姆妈是无意义的,对于姆妈来说,与这尘世最后的诀别,早在牧师在床头为她祷告的时候就已完成。一生都是虔诚基督教徒的姆妈,在“把苦难当作通向宁静的必经之路……相信你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若我遵从你的意愿”的祷告声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母亲起棺的时候,阿四的脑海里突然滑过了“女人的一生”这五个字。十五岁的烂漫少女,被死亡突然推到了这个思考的面前。

女人的一生到底是什么?红颜刹那,芳华弹指,是否一切都注定了,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努力与空虚?

姆妈死了以后,阿四一直恍恍惚惚的。有时觉得姆妈不过是出远门了,像她从前那样,回苏州娘家小住,或是去探望闺阁时候的同窗,不几天就会回来,在一个清晨带着慈爱的笑容坐在她床边,点着刚醒来的她的鼻子说:“这么大了,睡觉还蹬被子。”

阿爸与她相依为命,为了抵御大宅里那无所不在的思念和悲伤,他开始带着阿四四处旅行。他们的足迹远至漠河,一直到了“满洲国”,父亲带她在那里小住,她还在附近的学校插班读过几个月的书,认识了一个叫山口淑子的美貌日本女孩。

接着又南下香港,住进浅水湾大酒店,许多亲友陆续来访,言谈间总免不了话及姆妈,叫她和阿爸的这趟遗忘之旅失却意义。

最后,阿爸只好带着她匆匆逃回上海。

如此又过了一年光景,与她相依为命的人变成了姆娘,阿爸又回到他无休无止的忙碌之中。他比从前工作得更加卖力,也许是想借此逃避什么。

自姆妈生病以后,姆娘一下子老了许多,这一年以来,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老太太了。其实她不过四十出头的人,满头的头发白了一半,在脑后紧紧地绾成一个髻,身上再也没换过或黑或灰的衣服,唯有腕间一个明晃晃的金镯子从不离身,是姆妈留给她的。

随着阿爸又忙碌起来,姆娘的心事似乎更重了。陪伴着阿四的时候,她们之间的空气变得小心翼翼的,姆娘似乎总在等待、又在担心着什么。而这种等待与担心,是与贞娘之间有着默契的,这可能是她们“两大将军”为数不多的默契。

有一次,阿四无意间听到了姆娘和贞娘的一段谈话。

姆娘问:“又出去了?”

贞娘答:“嗯。”

“还是历家吗?”

“对,这礼拜第三次了。”

姆娘叹了口气。

过了一晌,贞娘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估计快了。”

姆娘叹息:“我们小小姐可怎么办哟?”

阿四这才知道,姆娘和贞娘的默契与自己有关。

又过了几个月,谜底终于揭开了。

那是一个晚上,阿爸例外地早归。车子停在门口的时候,阿四刚刚梳洗了上床,然后听到阿爸在客厅里唤她:“阿四,阿四,下来一下!”

阿四披了件晨衣就往楼下跑,心里多少是有些兴奋的,从前姆妈在的时候,和阿爸一起出去赴宴,常常会帮自己额外多叫一份甜点心打包回来,那时候阿爸就会这样在客厅里叫自己。

阿爸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楼梯,直至跑到他面前,阿四才发现他身边还坐着另一个人,是位女客,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白皙的容长脸儿,穿着件鹅黄色旗袍,外披着白色蕾丝小开衫,头发烫得一丝不苟。

女客看到阿四,极其甜蜜友好地一笑。阿四急忙刹住扑向阿爸的脚步,对女客微笑颔首:“历小姐,你来了。”

她在宴席上碰到过历小姐一次,阿爸为她做了介绍。要努力记住每一个被介绍过的人的名字和相貌,是姆妈给过她的教育。

历小姐向她伸出一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阿四,都换好睡衣啦,被吵醒了吧?来,坐到这里来。”

阿四顺从地握住历小姐的手坐下,心里微觉奇怪。听历小姐的语气,倒好像这不是她阿四的家,而是历小姐的家似的。

看到她坐定了,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阿爸自然而然地拖过历小姐的一只手,在阿四瞠目结舌的注视中,缓缓开口说:“我和历小姐,打算结婚了。以后,她就是你的新姆妈了。她已经答应了我,会像亲生姆妈一样照顾你的。现在,你叫一声姆妈吧。”

历小姐嗔怪地白了阿爸一眼:“哎呀,你这个人,就是性子急。不好这样的,这么快,阿四接受不来的。阿四,叫我厉姨吧,好伐?”

阿四还是呆在那里,脑筋一时锈住了,转不过来。

阿四在历小姐进门两个多月以后的一天,在早餐桌上,硬逼着自己喊出了那声“姆妈”。随着她的这一声出口,历小姐顿时喜笑颜开,阿爸也如释重负地露出了笑颜,那真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早晨。

但在那背后,是无数的眼泪,看着姆妈的照片默默饮泣。姆娘一直守在阿四的身边,反反复复地说着:“我可怜的小小姐啊。”后来又变成:“姆娘的这一颗心,就算是操碎了全给你,也值不了什么呀。姆娘是个没用的人,护不住你。你还是叫伊姆妈吧,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最终让阿四回心转意的并不是姆娘的规劝,而是姆妈的《圣经》。新姆妈进门后,依旧住进了楼上的主卧。主卧重新装修过,属于姆妈的东西全部被移到走廊尽头的空置房间里,包括姆妈陪嫁的红木大床、红木箱子,姆妈生前常看的医学书籍、最爱的《红楼梦》,和这本每天临睡前祈祷要用到的《圣经》。

于是阿四在家的时光,只要不妨碍或触怒到任何人,她都愿意在这间房间里度过。姆妈的家具被摆得七零八落,空隙里飞舞着光束和无数的灰尘,但仍不妨碍这里充满了属于姆妈的气息。她翻翻这样,摸摸那样,很容易地就能打发掉一个白天,或一个夜晚。

那本《圣经》放在姆妈床头柜的抽屉里,旧了,黑色的硬壳皮变得毛毛的,四个角略有磨损,它曾被姆妈那双白皙轻柔的手,在无数个黎明或黄昏,虔诚地翻阅、摩挲。

阿四轻轻翻开那本《圣经》。她不是教徒,姆妈也从未勉强过她。但此刻,她急切地盼望这本曾经给予姆妈力量的书,也能够给予她力量。她心里想的不是主,而是姆妈。她愿意追索着姆妈的心灵,去感受对方曾经感受的一切。唯有这样,姆妈才没有真正地离开自己;也唯有这样,她才有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然后她看到了那段话,被姆妈用墨水画了着重号。她相信那一定是姆妈在冥冥中给自己指引。

不是被理解,而是去理解。

不是被安慰,而是去安慰。

不是被人爱,而是去爱人。

因为只有给予,我们才会获取。

去原谅,我们才会被宽恕。

死于旧我,才会获得永生。

第二天早上,在早餐桌上,阿四接过历小姐递过来的牛奶,抬起头轻声说:“谢谢姆妈。”

她清楚地看到历小姐被这四个字瞬间点亮的面孔,和阿爸因为这四个字绽放的笑脸。于是她后悔自己理解得太晚,安慰得太晚,因而自责不已。

姆娘是这样劝阿四的,但她自己却似乎并没打算在别人的屋檐下低头。那天,阿四照例躲在书房里,听见有人进了隔壁卧室。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旁听阿爸和姆娘的谈话。

阿爸说:“新太太就要进门了,你不要担心。伊娘家的娘姨不打算带过来,以后还是用你当梳头娘姨。”

姆娘淡淡地说:“我怕是伺候不好呢。”

阿爸到这时还以为姆娘只是谦虚,鼓励她:“不要紧,伊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再说,我会帮你讲话的。”

姆娘却还是说:“老爷,真是不好意思,我老了,太太这一去,我手也抖,眼睛也花,伺候不动新太太了。您还是重新找个梳头娘姨,我以后就去厨房间打杂吧。”

阿爸沉默了,这时候才彻底明白了姆娘的意思。过了半晌,阿四听见他微愠的声音:“随便侬!”

就这样,两大将军到头来终于分出了胜负,姆娘自愿阵亡,从此以后归于贞娘的统管之下。而新姆妈,托人从苏州请了一个新的梳头娘姨,也从此不再正眼看姆娘一眼。

入秋的早上,阿四和用人们一起在厨房里吃早餐。新姆妈有睡懒觉的习惯,阿爸也跟着一道晚起,阿四要上学的天里,就等不及和他们一起吃早餐了。

她不让贞娘单独为她摆早餐,要在厨房里和用人们一起吃。姆娘起初激烈反对,但贞娘的态度是默许的,阿四又搂着她的脖子问:“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吃早饭吗?”也就只好这样了。

厨房正中的木头长桌,平常当操作台用,兼作用人们的饭桌。加上阿四,一共八人坐了四面,贞娘和姆娘各占一面,倒也其乐融融。阿四觉得,在这里吃早饭,比和阿爸、新姆妈一起吃早饭要开心得多。

今早刚开饭,新姆妈的梳头娘姨佳姐拿着一件旗袍进了厨房。阿四恍然抬眼一扫,依稀觉得那件旗袍有点儿面熟,姆娘已经失声叫了起来:“佳姐,这件旗袍你从哪里拿的?”

佳姐一边将那件松香色的旗袍展开细看,一边回答:“太太带我从走廊顶头的那个房间里找到的。”

阿四这才明白过来。一口羊角包含在嘴里,愣住了。这是姆妈去何家赴宴那晚穿的旗袍,那是阿四记忆中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夜晚了。

佳姐爱惜地抚摩着旗袍,啧啧赞叹:“看这做工,一看就是好东西。看这个盘扣,现在难得见到这种盘法了。”

“那是当然。”姆娘倨傲地说:“这是红帮[1]钱师傅做的,钱师傅去年归山了,如今全上海滩也难再找出一件这样的旗袍。”继而又警觉地问,“你找它出来做什么?”

佳姐说:“太太让我拿出去把腰头放一放,晚上她要穿了这件旗袍去听音乐会。”

阿四心如刀绞,一时忘了避讳,脱口说道:“这是我姆妈的东西!”

佳姐这才明白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哎哟,小姐,我不知道呀。太太昨晚上叫我过去,我才第一次看到。不过你不用着急,那间屋子里的东西,太太就看中了这一样……”

阿四急道:“这一样绝对不能动!”

佳姐无奈地笑了笑,将旗袍用包袱包好,放到旁边的台子上,坐下来默默吃饭,一副打算息事宁人的样子。

阿四正要再说话,被姆娘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她既气愤又委屈地把剩下的羊角包塞进嘴里,味如嚼蜡,眼泪扑簌簌地掉在面前的牛奶里。

吃好了,厨娘收碗筷,大家正要散,墙壁上的拉铃响了。佳姐抬头一看:“哟,是太太起床了。叫我去梳头的。哎呀,这可怎么办,本来想早上把旗袍送到褚师傅那儿,下午赶着拿回来。这下可来不及了。”

这时姆娘不慌不忙地接口了:“你只管去吧。一会儿我要出去买东西,我顺便帮你把旗袍放到褚师傅那里。”

“真的?那谢谢你,谢谢你。”佳姐慌不迭地跑上楼去了。

姆娘站起身,拿起台子上的包袱,正要出去,贞娘在身后叫住了她:“我看你不要去了,东西我让阿细去买,旗袍也让她送吧。”

姆娘回头,微笑着对贞娘说:“不用了,这件事还是我自己做的好。”

那天黄昏,新姆妈发了很大的脾气。因为佳姐在裁缝褚师傅那里没有拿到旗袍,褚师傅说今天没有黄府的人来过,而姆娘,也找不到了。

姆娘在天黑透了之后才回来,悄悄地回到用人间,但很快就被人叫到客厅里了。

新姆妈没去音乐会。其实她并不缺这一件衣服,只不过很多积累的情绪,是到了一个该爆发的时候了。

黄花大闺女嫁进来当续弦,满屋子处处摆着前女主人的小照,她何尝不是一肚子的委屈?

姆娘站在新姆妈的面前,瘦小的身子似乎更瘦小了。阿爸也被叫下楼了,莫名其妙地坐在沙发上。阿四也急忙跟过来坐下。

新姆妈厉声问:“你把旗袍拿到哪里去了?”

“我收起来了,太太。”姆娘的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楚。

新姆妈逼问:“收到哪里了?”

姆娘轻轻答:“收到我们太太的柜子里了。”

新姆妈的脸色随“我们太太”四个字又阴了一层,转头唤佳姐:“佳姐,你去看看!”

过了半晌,佳姐奔过来,手里捧着那件旗袍,唤道:“找到了!太太,找到了!”

阿四紧紧盯着身旁阿爸的脸。那张脸在看清了旗袍之后,分明有困惑、回忆、恍然大悟和惆怅在其上一一闪过。于是她知道,阿爸也和自己一样,想起了这件旗袍,想起了最后那个早春的夜晚。

新姆妈问佳姐:“旗袍改过了吗?”

佳姐翻看一阵,将旗袍递给新姆妈,回答:“好像……没有改过。”

新姆妈一点儿也不意外。“为什么没有拿去改?”这句话问的是姆娘。

姆娘抬起头,飞快地分别瞥了新姆妈和阿爸一眼,又垂下头,求告地说:“这是我们太太的遗物,不方便改,请太太穿别的吧!”

“哼哼。”新姆妈打鼻腔里发出几声冷笑,转身把旗袍抛到阿爸的膝盖上:“你都看到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阿爸的脸僵了一下,然后开始沉下声音训斥姆娘:“姆娘!看在你带大阿四的分上,我不想扫你的面子!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越来越糊涂?太太嘱托你做事情,你事情不做,去哪里偷懒了?还不快向太太道歉!下次再敢这样磨洋工,必定重罚!”

阿爸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去,姆娘的头越垂越低,阿四在心里暗暗为阿爸鼓掌,希望他的这个法子能奏效。

可阿爸刚说完,新姆妈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黄文轩!”新姆妈气得对阿爸直呼其名了,“侬勿要帮我捣糨糊!”

“我捣啥糨糊了?”阿爸还在装糊涂。

新姆妈气呼呼地:“你不要问我!你心里头和明镜一样的!”

阿爸劝她:“好了,消消气。和下人赌什么气,失了身份。”

新姆妈站在沙发前,环顾四周。敷衍了事的丈夫,貌合神离的继女,公然对抗的女佣,那个无所不在的影子。她突然觉得这个被枝形吊灯笼罩着的客厅里寒冷刺骨,让她情不自禁地一个寒战跟着一个寒战。她轻轻缩起脖子,捏紧拳头,全力从那阵寒冷中挣破出来,大声说:“我今朝倒要做一件失身份的事情了!我跟你讲明白,这个下人,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新姆妈掷地有声地将这句话扔在空气里,身子一扭,上楼了。

姆娘离开的那个早上,阿四和全家的用人们一起在后门送她。贞娘叫了黄包车,车子会把姆娘送到吴淞码头,从那里沿苏州河一路南下,回到苏州。

阿四事先想好了不哭的,因为这与姆妈的离开不同,与死别相比,生离的痛苦是双方面的,她不愿意让姆娘记住自己最后的样子是哭泣着的,不愿意让她走得更加揪心。

为了做到这一点,她甚至没有敢留出一点单属于自己和姆娘的时间,就这样仓皇地挤在众人之中,看姆娘拿着她那简单的行李(里面还装着阿爸偷偷给的二十个银元),匆匆踏上黄包车,消失在街角,消失在她十六年的人生里。

姆娘的背影刚刚消失,阿四就用双手捂住脸孔,泪水迸流。

姆妈死了,姆娘去了,阿爸有了新娘子,如今她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了。

阿四抬起哭肿的面孔时,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是贞娘。她那张宽大扁平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欠缺表情,看到阿四望向自己了,她平静地递上一个包裹:“小姐,这是姆娘留给你的。”

阿四疑惑地打开这个淡金色的包裹,里面是姆妈的那件旗袍——那件引起了这场纷争,最后却被所有人遗忘了的旗袍。

阿四紧紧抓住旗袍,心里头滋味万千。贞娘近前来,将旗袍卷好放回包裹里,将包裹细细打好,重新放回阿四的手里,语气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小姐,太太的东西,可要收好了。”

阿四感激地看向贞娘,立刻被贞娘的眼睛接住了。那双不大的三角眼里,此刻泛着某种与姆娘类似的光芒。贞娘,这个强壮凛冽的妇人,此刻用这样的方式表明了:虽然与姆娘的方式截然不同,她却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阿四。

[1]红帮裁缝在中国服装史上有悠久的历史和深远的影响。起源于清末,在旧上海以制作西式服装扬名,成为知名的服装流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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