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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流言

得见君颜,是以无憾。

这是不是可以解读为:我心慕陛下已久,终于得偿所愿面见天颜,今生死而无憾了?

一时间坊间百姓热传,有歌颂邱景一片痴情的,有扼腕叹息他一身才华却命如纸薄的,也有大胆猜测他欲媚上却被无情冷拒的——这位大胆人士还给出合理分析:邱景参加过两年前的会试,而后止步复试,没能入得最后的殿试由天颜亲自考校学问。这次借着御前献艺,许是早有谋算,想在天子御前一展才气,得求一官半职,但才不至极,终是未能入得圣眼,于是邱景面上挂不住,留了那八字,跳崖自尽了。不然跳个楼也能死人呀,为什么偏偏要到大樾山?人人皆知大樾山上的景福寺是陛下重修的,他这是要让陛下去一趟景福寺就想起跳崖的他。

大胆人士又言:最怕这种自恃才高,心气高上天了的人,想那御书房、翰林院那里不是卧虎藏龙才子遍地。若真要有志气怎么不好好读书上进,考到状元,让皇帝亲自授官封赏呢?即使没能考得三甲,还有恩科,还有地方察举呀。

有人不服:可这邱景长得极是清秀俊美,翩翩佳公子,又弹得一手好琴,陛下真的不考虑收个男宠什么的?

然后开始又有传闻说陛下有所爱,便是在西疆战事将乌木蓬大汉斩落下马的那名御影卫。

自古都道帝王多情且无情,可当今陛下却专情太过。君念一人,迟迟不家,帝王专情现在看来比多情更无情了!

坊间所议便从邱景之死转为:天子不家,皇夫未定。

今日逢旬,有例朝。

众臣面色青黄欲言又止,大殿上的气氛诡异的尴尬,毕竟一个琴赛魁首跳崖的事情放在例朝上说是不合适的,但晔朝民风开放,普通百姓可当街评政也可议皇庭之事,陛下清誉与皇脉延续并重!于是,户部尚书简竟开了个头,把这两日外头关于邱景御前献艺后跳崖自尽皇帝薄幸辜负良人的流言说了一说,朝臣们平日里分党分派明争暗斗是一回事,面对皇帝迟迟不家一事却是抱了团的齐心。入殿之前,大家眼神一对,心照不宣,默契地只要有人打头,就有人立即跟上,最后跪哭一片,请陛下以皇脉传承、以子嗣为重。

但陛下却在简竟说完,就立即开口道:“那邱魁首不是失足?”声音像一把冻冰的剑,直直插入软泥,透着寒冷之气。本应接着简竟之后出来禀奏的户部侍郎冯季,刚伸了半脚,吓得立即缩了回去。

朝臣们我一句你一句他一句,扯到天子成家立室问题这个套路瑾倪早就摸清了。她可不想配合着他们做高坐明堂的冷面天子,冷眼看他们唾沫与涕泗齐飞为晔朝为皇室操碎了心的表演。

被皇帝打乱节奏的众臣皆是一愣,半晌之后,才有几人稀稀拉拉地答:“遗书属实,大理寺已结断,确是自尽。”

大理寺明面上当然只能结案。暗中已经和御前影卫联系各地“谱师”共查“雨花杀”。慕云锦有猜许是厉害之毒,即时起陛下所用饭食饮水皆更加严谨验查。

只见皇帝十指插合,似笑非笑,正是平日里在御书房看一等参政们分队辩论的样子:“有哪位爱卿能将‘千面手’卫婴其人其事说来听听?”

周遭空气瞬间凝结,众臣呼吸皆乱,被皇帝跳脱思维给弄愣了。半刻之后,又纷纷转头看向工部侍郎卫思宇。

这卫思宇便是“千面手”卫婴的重孙。皇帝要听人家曾祖的事迹,当然是由这个重孙来讲最合适了。

卫婴是大晔朝传奇人物之一。出身下品世家,才气颇盛在察举中被一品世家举荐,被高祖皇帝派到了一小县从父母官做起,仕途波折坎坷。卫婴其人聪颖又好学善思,是书法大家,皇室宝库内藏有不少他的真迹;也撰书,成泓馆中亦有珍藏;还发明不少家用器物,便利了千家万户;大儿习武,经常受伤断骨,他便生生练了一手绝妙接骨之术,广益乡众;贬官泠州时见当地湿热,不少老人受风湿之苦,又习了针灸拔罐之术教授予乡民,让他们为民服务;宠爱歌姬美妾,又学了琴艺,还多次御前献艺;见汤江泛滥,又摸索一套建坝修坝之法供后世沿用;晚年时还在研究造桥……

卫思宇无比骄傲地将曾祖事迹一一道来。陛下听得津津有味,在卫婴祖籍源溪还立有卫婴庙呢,行走九邦之时,瑾倪特地去过。

众臣却是一脸茫然。陛下到底要讲什么?

“令曾祖享年几何?”陛下问。

“九十有八。”卫思宇答。

只见陛下点着头,又一声长叹。

叹得众臣不明就里,心里发毛。

瑾倪见自己震住众臣,一时无人往前禀奏,语重心长道:“人活一世,光阴虽有限,但能做的事情却也很多。大丈夫不思功名进取,无有爱国为民之心,是为懦夫。人皆一命,只活一世,是为珍贵,尚不自爱,又怎爱他人?”

这一字一句,有如耳光,啪啪地打着众人的脸。

朝堂一散,御史台立即办事,把陛下那震世之言一字不差地传了出去。

才刚传的诸如“痴情邱郎命薄如纸,影卫清泓何德何能”这样的流言,一下子全被席卷涌没。

是啊!是啊! 百姓们拍着大腿敲着脑门叫。这种不思成就一番作为,不珍爱性命的“狂徒”怎能歌颂他倾慕陛下一片痴情呢?看看人家御前影卫清泓,为着陛下,为着家国,前往西疆征战,还立了赫赫战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贤明的女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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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午膳不便,云向宁是每日用过午膳,小憩后才入成泓馆的。

马车缓缓驶过大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葱油烧饼的香气,弥漫在整个车厢中。阿泽使劲地嗅闻着,吭吭哼哼的像小猪似的。云向宁本来闭目养神着,一听声音便睁开眼睛,忍不住笑了笑,“做什么?”

阿泽憨憨一笑,露出梨涡,“这不烧饼味盖了公子的檀香了嘛。”一边说着,一边忙捧起厢角那袅袅生烟的香炉给云向宁熏衣,去去烧饼味。他可不能让宫里人闻见公子身上有烧饼味,想想公子乃堂堂右相之子,身上哪能有烧饼味啊!

云向宁刚想说“烧饼味挺好啊,那日陛下去府中探望父亲时身上就有烧饼味”,一转念,改说:“那烧饼一定挺好吃的。”

“那可不,闻闻那香味,老馋人了。”阿泽原本只是就着云向宁的话随口往下说的,突然一顿,两眼晶晶亮,“公子想吃不?要不等接公子回府时去的路上我就买好,这样公子可以在车上吃。”

云向宁想,那日陛下应该也是让宫人买了在马车上吃的吧,想着能吃到陛下也吃过的烧饼,心头涌上一丝甜,“嗯,好。”

阿泽一听公子答应了,便笑逐颜开。其实,他也想尝尝。小脑袋瓜子便排想开来:买三个饼,公子一个,我一个,车夫一个。不好吃的话,公子就尝一口,剩下的我吃掉。公子不能吃多,不然回府用不下晚膳会被老爷和二公子说的。

马车行得慢,商贩的叫卖和路人的谈话声不时入内来,这两日盛乐坊琴赛魁首邱景为陛下献艺后跳崖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可此时百姓聊的说的却不是邱景,而是一个叫“清泓”的御影卫。

阿泽认真地听了几耳朵,一脸不解地问云向宁:“公子,御前影卫能有姓名?”

云向宁顿了一顿,摇摇头,“不知。” 重新闭目养神。

阿泽皱眉撅嘴,嗯?居然还有公子不知道的事!

云向宁是心里犯了别扭才和阿泽说自己不知道关于御前影卫的事。

晔朝的影卫均出自奉武殿。每年奉武殿会招收一批婴孩,入内殿由宫人抚养,他们自小习武学文,到了一定年纪便可参加影卫考核,能成为影卫已是极少,再经过遴选才能成为御前影卫,所以每一个御前影卫都是万中挑一。没有成为的影卫的武者,会被发派到军中。没有成为御前影卫的影卫,会被朝官重臣或商贾大富买去为自己效命。而成为御前影卫的则会宣誓为皇帝效忠十年,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十年后退宫,由皇帝亲赐姓名亲授官职。像明澈、清泓这样的,则是明启皇帝赐给当时还是公主的当今圣上,他是由公主赐名的,赐名时要饮主人之血,立誓此生完全属于主人。

此生……完全属于……她。云向宁心里犯的别扭便是这个。

别扭也好,吃醋也好,一入到成泓馆,行走在高大的放满书籍的书架间,云向宁又不觉地开心起来。

成泓馆平日人来人往,不仅有很多宫人当差打扫清理和保养书籍,也有得了许可在休沐日来借阅书籍的翰林院学士。馆内肃静,所有人做事都轻手轻脚,连说话都是压低声音。成泓馆被一湾浅水环绕,浅水反射天光映得馆内明亮。北角的槛窗望出去有高槐和柳树映绿遮阳,幽景又清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云向宁第一天来,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个宫人坐在这里读书,他一见云向宁便立即起身要让位,云向宁原是不想夺人所好,可一见到对方头上的紫兰带时一个愣神干站着,那人便行礼退开了。此后,过午北角槛窗这个位置便没有人坐。

云向宁将书轻轻放在书案上,刚坐下,就听到身后书架间有两位宫人说话。

“你刚刚捧着的那些是什么书?怎么是放进箱子里的?”听这问话就知道是新来的。

另一个声音则沉稳很多:“永宁殿那边将陛下借的朝历纪还回来了。”——云向宁一听到“陛下”两字就不自觉地竖起耳朵来——“箱子里的是需要避光存放的重要册籍,只定时开箱通风和做养护。”

陛下查朝历纪?云向宁聪明过人,一下子就知道陛下是要借鉴先人纳疆授和来决定西疆事宜。

克兰沁有一种赫兰石,红紫两色天然交错,斑斓秀丽,石质细腻,贮水不耗,发墨光润,制砚极佳。而乌木蓬则盛产木竹……

云向宁一念起,便起身,拿着书回到书架间,寻了四下,见到一穿着宫人服制的少年便走了过去,行了一礼,“请问。”

那少年赶忙回了一礼。

云向宁一抬头,发现他正是第一天给自己让位置的人,微是错愕,怎么这么偏巧了。

“公子何事?”少年问。

云向宁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头上的紫兰带,“你可知馆内是否有关于造纸的书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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