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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晖

苏倾之有点后悔。

自己当时怎么不就地把黄柬拿出来给同僚们看呢?看看不就完事了吗?这样大家就不会起哄着要来他家了。散班时大家问了苏倾之住址,说好先各自回家将朝服换下,约好了时间在哪里先碰头,然后一块儿去。

苏倾之揣着黄柬惴惴不安地立在家门口,额头手心齐齐冒汗。真的是汗颜啊!家中简陋,算了一算人头,连椅子都不够坐。看了看灰墙和破旧桌椅茶罐,苏倾之连请大家进门的勇气都没有,硬是把心一横,决定做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愣人,让大家在家门口看看黄柬就好了,茶也别喝了,看完了各回各家吧。

终是见到那些同僚或打马或乘车结伴来了,苏倾之立时口干舌燥,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哎呀!让苏老弟久等了。”众人遥遥抱拳。嗯,关系又亲一步,从“苏同僚”变“苏老弟”了。

“没有没有。”苏倾之回着话,立即从衣襟里掏出黄柬。

可几人便不是空手来的,下马下车后拎了各自备的做客礼。有糕饼干果,有腊肉新酒,有活鸡活鸭,还有瓷瓶摆件……

吓得苏倾之连忙摆手,“别别别,大家太客气了。不能收不能收。”

就像兀自决定要登门拜访那样,大家都不听苏倾之劝求,拎着东西就往里面去。苏倾之拉不住拦不住,急得快哭。

众人一进到院内,寻了地方把东西一撂,不但不嫌地方简陋,还夸了院中的柚子树长得不错。

人都进来了,苏倾之只得去烧水拿杯准备沏茶。“哦,黄柬在此。”他语气无奈,想着既然连椅子都不够,那就让大家都站着吧,反正是来看黄柬的,坐着是看站着也是看。

众人一听立即雀跃,连连欢叫,搓搓手,生怕弄脏了黄柬似的。

苏倾之见大家拿黄柬都是小心翼翼的,便放心地烧水去了。

还没把小火炉点着呢,一个同僚摸着门就进厨房来了,“苏老弟。”

他这一声可是吓了苏倾之一大跳,“哇呀!”苏倾之惊叫着,一个抖手把火折子都吓掉了。

“抱歉抱歉。”那人连忙道歉。

苏倾之赶紧捡起火折子,再回头看他,认出了他是三等参政裴德海。这位老兄四十出头,已在御书房任了十来年的三等参政,虽然比苏倾之低一等,但年纪和资历摆在那里,苏倾之行了了一礼,“裴前辈。”

裴德海见他给自己行礼,笑得高兴极了,又忙将手中捧着的黄花梨拜帖盒递上前给苏倾之看,“往后来苏老弟家可要先投刺了。想来日后苏老弟定当门庭若市,名刺、拜帖收到手软,这个你用得上。但愿苏老弟将来收谒书时,这拜帖盒流泻琥珀光呀!” 刺,就是同僚间使用的简易名片。拜帖,是登门拜访前要先递的询问书。而谒书,则是下级对上级拜访前投的“申请书”。好一个“流泻琥珀光”呀,说得极是风雅不露骨,祝你飞黄腾达,之后可不要忘了老哥我呀。

苏倾之看了一眼那黄花梨拜帖盒,木质成色上等,少说也要五六十两银子。

裴德海见他眼盯着自己手中的拜帖盒,便笑着往他怀里送——

这可又把苏倾之吓着了,慌得像个被塞了美娇娘在怀的纯情傻小子,连连退开两步,脸红得像烙铁,“不不不,使不得,我不能收。”

裴德海入朝十几年,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童子鸡”,你还嫩,嫩就好啊!不嫩还不好安排了呢。裴德海佯装一脸不悦:“苏老弟这是看不上?”

苏倾之一百万个冤枉啊,“不是这样的,哎……裴前辈莫要逼我,不然……不然我翻脸了。”像只生气的小老虎。

“得得得。”裴德海赶紧投降,“你不收也行,那你赏脸一起吃顿饭咯。”

苏倾之一听,只要别逼他收那名贵的黄花梨拜帖盒,吃顿饭算什么呀,答:“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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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得空,瑾倪用过晚膳便想着去带瑾仪玩。到了寿康宫,敬贵太妃因着娘家侄子入了赏花宴名单的事情心情极好,瑾倪知她这几年一直都受娘家冷眼,心中不忍,便将她几个侄子加到赏花宴名单中,算是卖她面子。敬贵太妃也知瑾倪帮自己在娘家挣面子,感恩在怀面上却略显尴尬,瑾倪识趣,喝完一盏茶就带着瑾仪出去玩了。

瑾倪一手拉着瑾仪的手,一手拿着瑾仪送的彩纸风车,配合着她的小短腿,慢慢走。提灯的宫人在前面脚步轻巧,其它随侍的一堆宫人在后头也是慢慢跟着。抬头有星辰遍幕,拂面有草木花香,虽然还是在日日待烦的禁宫之中,可此时的情境竟然意外的有些美好。

瑾仪十分喜欢皇姐,在她面前能说个不停,奶声奶气的可爱得紧,“……夫子讲了‘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孝敬仁明,慈和柔顺’。”正说到今日日课。这几句来自女教学的《内训》,是教女子要安静柔顺,不生事以致祸,不娇态以取媚。

关于瑾仪所学的日课,是瑾倪亲自择定的,关于《女德》《女训》,她仅留了很少的部分。

“皇姐,我念的对不对?”小可爱两条眉毛一拧,怕自己念错了让皇姐笑话。

瑾倪才是要尴尬的,她的课业由帝祖亲定,《大学》、《中庸》、《道学》、《儒家》、《诗经》、《历典》……就是没有学过《女德》《女训》。“皇姐小时候学的课业和瑾仪的不同。不过,瑾仪好厉害,学了皇姐都没学过的课学。”瑾倪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脸的笑。

又是得了皇姐的夸奖,小可爱都有点不好意思,骄矜地笑了笑。又想起这几日敬贵太妃提了许多的关于赏花宴的事,“母妃说皇姐即将选皇夫,皇姐中意哪家公子?”

这哪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能想到的问题。敬贵太妃娘家是律邦邦主,与瑾倪年纪相仿且未有婚许的亲侄就有三个,此次都入了赏花宴名单。想探陛下的想法,连小孩子都用上了。

“那皇姐问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皇夫’吗?”

瑾仪咯咯一笑,“是可以陪皇姐一起玩,帮皇姐做事的哥哥。”她问过这个问题,母妃这么告诉她的。

正巧此时宫中钟鼓楼上传来铜饶敲击之声,八密八疏,意到戌正。

瑾仪很是自觉,摇了摇瑾倪的手,嘟了嘟小嘴,一脸不开心:“戌正了。”正是她要入寝的时间。

“好好睡觉,才能长高高。”瑾倪戳了一戳她的小脸蛋,真是爱极了这肉嘟嘟的手感。

瑾仪一听,又开心极了,“好。我要长像皇姐这么高。”

“好啊,那皇姐等着瑾仪长大长高咯。”挥手让寿康宫的宫人带小公主回去。

宫人抱着瑾仪离去,那小可爱还不停地和瑾倪挥手中的风车,瑾倪也拿着风车挥手回应,两人那个依依不舍呀。

直到一行人拐了道,瑾倪才收回目光,道:“去馨兰斋。”

恒铭住在馨兰斋。馨兰斋在禁宫东落较偏的地方,不论是去上书房上日课,还是去奉武殿上武课都很远。瑾倪意是要让恒铭多走多锻炼,他从小身子就差,端亲王又溺爱舍不得他吃苦。

宫人宣报:“陛下驾到。”正要屋内练字的恒铭赶紧撂笔接驾,听着脚步渐近,他和侍墨的宫人便在堂中跪候,见着陛下一脚跨进来,便磕礼,道:“恭迎陛下。”

瑾倪一眼就瞧见书桌那里纸镇排开宣纸铺陈,抬手叫起,兴味盎然地去看他写的字。

写了很多的字,瑾倪看得仔细,挑了一张最喜欢的“毓”字,不吝夸赞:“这个写得极好。”

恒铭赶紧低着头,“陛下谬赞。”

瑾倪摇摇头,“你谦虚了。”又问道:“‘毓’为何意?”这是要考校功课了。

“为稚苗嫩草遍地而起之意。”

瑾倪听之很是满意,将那“毓”字放在桌面最上,对恒铭招招手,“来,你过来。”

恒铭听着陛下言语中带着笑,想来是心情极好。只是不明白陛下要他做什么,心中略有不安。只见陛下轻拈墨条,细细研磨,一面对他说:“落个款,把此字送给我吧。”

“这……”恒铭像遭了调戏,瞬间就脸红到了耳根,口舌都不利索了,“这……”

“你从小便是我们这些皇孙中字写得最好的。皇祖父夸得最多的就是你了。记得你八岁那年,写的六尺大‘寿’甚得皇祖父喜欢。”

话说起,那还真是历历在目。六尺的大金“寿”字高挂,众人无不啧啧称赞。那天是恒铭最骄傲的一天,他因着这个又另得了皇祖父赏的象牙雕刻的同心球,这种球也叫“鬼工球”,取鬼斧神工的意思,是用象之巨骨,分为内外三层,每层厚薄均匀,皆打磨成球状,球面上克有精细图案,每球周身百孔,以金簪自孔中依次拨之,内两球圆转活动,精巧绝伦,实在是令其余皇孙们艳羡不已。

一丝难有的骄傲爬上恒铭心头,却又很快消失。他得帝祖夸奖屈指可数,可瑾倪却是不仅受帝祖夸奖,也常受父亲、兄长夸奖,“帝祖夸陛下是胆子最大的。”那年帝祖寿诞,瑾倪送的正是由自己剖剥的虎皮做的小暖毯、暖手筒、暖靴三件套,“那年陛下也才十岁。”恒铭看着瑾倪,问了他一直都想问的一句话:“陛下不害怕的吗?”

只见瑾倪干干一笑,“那老虎身长和你写的那‘寿’字一样高,即使是死了,躺着也是庞然大物一只,你说我怕不怕?”墨已研好,瑾倪放下墨条,“那年皇祖父的身子已经不大好,时常染风寒,一病就咳嗽不止。我那时满心只想着要给皇祖父添一件暖披。”说话间,不觉地就眼眶湿润了,瑾倪猛见自己要失态了,立即笑粲齿一笑,道:“你猜皇祖父怎么拒绝来着。”

恒铭意外得眉毛都高了几分,“拒绝?”

“对啊。最后不是没做成暖披嘛。”

恒铭摇摇头,一众皇孙中帝祖最宠的就是瑾倪了,怎么会拒绝?

瑾倪先是开颜大笑,然后肃容,学着老爷爷一样的口吻:“嗯,这虎皮一披果然威风凛凛啊!往那猎林里一站,连其它老虎都能吓跑了吧?咱就不要这么显摆了吧,做成小物件可好?”

原以为那个不苟言笑难得夸奖自己一句的皇祖父,那个满朝上下阖宫内外无人不怕又无人不敬仰爱戴的圣明君主竟会说出如此可爱又温柔的话。

恒铭愣在原地,一颗心砰砰直跳,久久不能平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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