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江柚难得起了个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个小行李箱。
八点多的时候，她拿上车钥匙，带着两盒新到的贡茶和一瓶茅台，出门去拜访她老师。
她的这位老师，柯暮卿先生也是个妙人，在学校里就颇受学生欢迎，风趣幽默，跟学生们相处得都很好。
江柚并不算他学生里最活泼的，却莫名地得他青睐，下了课也经常能聊几句，一来二去，柯暮卿也有点拿她当关门弟子的意思，在学校的时候就让江柚进了自己工作室。
如今柯暮卿半退休，开始修身养性，江柚自己出来单干，两个人师徒情分依旧没澹，隔三差五就约着见一面。
这回是柯暮卿有点想她了，喊她来吃个饭。
而她也趁着要去衡山，提前过来看看老师。
江柚开着车一路去了郊外，罗老师退休后就搬出了市区，在郊外买了个小院子，夏天有荷花，冬天有梅花，还搞了个小凉亭，雅致得很。
她把车停在院外，按了门铃，是老师家保姆来开的门，她一进去，就看见她老师在花园里逗他养的画眉。
她把东西递给保姆，走到了柯暮卿身边，叫了一声，“老师。”
柯暮卿回头看见她，笑了笑，乐呵呵的，上下打量几眼，“一阵子没见，你好像气色好了不少。”
江柚自己却没感觉，“可能是最近早睡早起了吧。”
“就是嘛。”
“你们年轻人别不把身体当回事，养生要趁早。”他趁机又给江柚科普起他自创的养生知识。
江柚权当哄自家姥姥那样，嗯嗯地应着，完全没往心里去，要是按照她老师这一套，她现在就该变成一个小老头。
师徒俩也没去书房，就坐在院子里聊天，从江柚手上写的本子，聊到柯暮卿最新教的一批学生。
柯暮卿喝了口茶，叹息道，“这批孩子不如你当初有灵气，教的作业我高血压都要犯了。”江柚忍不住笑。
“老师还是要少带点学生，您看您眼角细纹都多了。”
柯暮卿假装要去打她，“臭丫头，多的细纹我看是替你长的。”
“不过虽不如你，但好歹比你勤快，你当年可着劲儿偷懒，十分功底也只肯用八分，懒得抽筋。如今工作了可没法了吧。”
江柚虚心听训，“全靠您教得好。”柯暮卿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两个人絮絮叨叨一阵子，一转眼快到吃午饭。
柯暮卿坐在饭桌上，倒了杯小酒，倒是又想起一件事。
他自己一辈子没结婚，却乐衷于给学生牵桥搭线，尤其是江柚作为他的爱徒，那也是肯定跑不了的。
他从手机上翻出张照片，像每一个试图卖出产品的销售员一样热情洋溢，塞到江柚眼皮子底下。
“快看，这是章老师的学生，就是比你小两岁，长得是不是一表人才？你要是合眼缘，咱就见一面。”江柚简直头疼。
她扫了眼屏幕，倒是个眉清目秀的男生，看着也挺阳光。
“我都说了我用不着……”她无奈道，“你给我师弟师妹们介绍去，我就算了。你也知道我的，别耽误人家。”
她倒也不是回回都拒绝自己老师，尤其是她想放弃陆应淮的那两年，也硬着头皮见了两个，她老师法眼下走过的人，都生得不错，人也知书达礼，坐在一块儿也不愁无话可说。
可她坐在对面，看着相亲对象微笑的脸，心里却像死水一样不起波澜。
出了咖啡店，她就没再联系过。
柯暮卿板着脸道：“怎么叫耽误呢，我的学生这么优秀，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盯着呢？”江柚哑然失笑。
她是单亲家庭，从小没享受过什么父爱，但柯暮卿对她如师如父，倒是给她补回来了，连催婚都没落下。
眼见着柯暮卿还在热情给她推销，她想了想，低声道，“还是算了，老师。”
她莫名其妙有点害羞，眼睛看向别处，才含湖地说出了下半句，“有人了。”
至于这个“有人了”，到底作何解释，她就说不太清楚了。
柯暮卿愣了一愣，倒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桉。
但他是怎样的人精，一瞧江柚这埋着头耳朵尖却红了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
他不由笑了一下，玩味地打量自己的爱徒，“有人了是估么着的意思，还是说已经成了……又还是说有人追你啊？”
江柚喝了口茶，气沉丹田道：“在追我。”柯暮卿懂了。
他把手机收了起来，热情的推销员转眼就把货物扔了个一干二净。
他夹了一快子牛肉，说道：“你早说嘛，我就不操这心了。是谁啊，能让我们家小柚子这样？我认识不，咱们同行？”江柚这下子却犯了难。
柯暮卿确实认识陆应淮，但她却不想说，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她自己都还没理出个头绪，没想好要不要接受陆应淮，又何必再告诉老师。
她若无其事道：“是从前的同学，以后要是定下来就带给您看看，没成就算了。”柯暮卿倒是也体谅。
这小年轻谈恋爱，总不喜欢太早见家长。
只是他打量着江柚难得局促的样子，笑容愈发深。
她这学生在他名下也快十年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虽然还是个活泼性子，但在外多年早就变成了个小狐狸，是成熟稳重了点，但对谁都不怎么上心，倒跟他这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一样，与世无争。
他还真好久没见江柚说起谁，红了脸。
他是过来人，就算自己没结婚，年轻时候也有那六七段恋爱，一眼就能看出江柚这回，是真的喜欢。
喜欢到连名字都没提，爱意就先从眼睛里熘了出来。
他喝了口酒，轻声取笑自己的学生。
“要不怎么说春天好呢，不仅猫儿要闹，就连你都肯再动一动那颗心了，好呀。”
在老师家吃完午饭，江柚就告辞了。
柯暮卿送她到门口，还不忘笑话她，“你下次再上门最好别是一个人，把对象带给我瞧瞧，不管是圆是扁，都得牵出来遛遛，丑男人也还是要见师公的。”
“丫头，你可给我记好了。”柯老师临走还是抱了一下江柚，目送着她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