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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_第四章 凝眸无限意(上)

第四章 凝眸无限意(上)

猛虎隔在拓跋宏身前,侍卫无法靠近,又不敢贸然用箭去射,生怕激怒了野性十足的老虎,直接扑上去撕咬皇帝。

拓跋宏双眼平直地注视面前最近的一只虎,手指悄无声息地向始平王拓跋勰勾动,示意他丢几只山鸡过来,吸引猛虎的注意力。此时人与虎对峙,只要他露出一丝一毫恐惧神色,立刻就会被猛虎抓住机会,撕扯成碎片。

始平王拓跋勰叫人捉了几只活鸡活兔过来,远远地丢在老虎脚下。山鸡拍打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叫声。那几只老虎连看也不看一眼,仍旧紧盯着拓跋宏。它们已经逼得如此近,近到拓跋宏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口角边流下的涎水,闻得到它们指爪间的腥臊气味。

冯妙屏住呼吸,手指缓缓向袖筒里的匕首上摸去。那几只老虎都是用活人喂养过的,已经不吃山鸡野兔了,饿了几天,只想吃人!

始平王拓跋勰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备好弓箭。猛虎僵硬的脊背,代表着它们已经选定了猎物,随时准备冲上去撕咬。

猛虎一跃而起,侍卫的箭如飞蝗一般急射而出。皇帝近身侍卫的箭术都极好,只可惜箭从猛虎背后射出,无法命中它们的要害。箭雨飞出的同时,猛虎一跃向拓跋宏身上扑去。

“皇兄!”拓跋勰失声惊呼,不顾侍卫的拼死阻拦,抽出自己的佩刀,直冲上去。

拓跋宏就地屈身,向后滑了一尺远,避开了第一只老虎。可第二只老虎立刻跟上,铁棍似的尾巴一扫,拓跋宏的弯刀就脱手飞出。他仰面后躺,抬起右臂下意识地一挡,不让猛虎咬住他的喉咙。虎齿入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间异常清晰,半条手臂都被老虎死死咬住,淋漓的血从虎口间滴落。

皇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也脱不了干系。侍卫们不敢迟疑,一半人继续搭弓射箭,一半人抽出佩刀,跟在始平王身后冲上去。没人顾得上思索,平时看上去文质瘦弱的皇帝,怎会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拓跋勰手起刀落,砍翻了身前一只老虎,紧追上来的侍卫,毫不犹豫地将那只老虎斩杀。

就在此时,脚下的积雪层冰,发出一声极轻微的碎裂声,拓跋宏脚下的积雪地面,竟然开始慢慢倾斜。刚才匆忙躲避间,全没注意到,他脚下的冰层已经开始松动碎裂,快要承受不住一人一虎的重量。

那老虎哪知道脚下的情形凶险,只管口上咬得更紧。始平王拓跋勰不敢再上前,却又无法可想,铮铮男儿,眼中竟然浮起一层水汽。右手一侧,还有一只受了伤的老虎,正一步一步踱过来,寻找着可以攻击的机会。

冯妙跳下马车,即使从没参加过围猎,她也知道眼前的情形十分凶险。始平王拓跋勰听见声响,转身对羽林统领说:“先派人护送几位女眷回去,本王留在这里,无论如何要把皇兄救下来。”

卢清然等人早已经吓坏了,连看都不敢再看,脚下挪不动步子。只有冯清胆子大些,盯着拓跋宏的方向,脸却也已经吓白了。

冰层上渐渐出现一条越来越大的裂缝,郑柔嘉已经吓得大哭出来,伏在婢女肩头不住地抽噎。无论是冰层断裂坠下深崖,还是被另一只老虎撕咬,拓跋宏都会命丧于此。始平王拓跋勰心急如焚,却不敢再向前半步。

那只受伤的老虎舔了舔前爪,再次弓起脊背,做出一个准备前跳攻击的姿势。

袖筒里匕首的冰凉触感异常清晰,冯妙的心都几乎冻住。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了……冯妙不知道,究竟是担忧自己的命运更多,还是担忧那人的性命更多。她匆匆解下斗篷,扔在脚下,向前疾冲数步,忽然俯身扑倒在雪地上,向前滑行,同时把手里的匕首拔去刀鞘,贴着冰面直推出去。

小巧的匕首在冰雪地面上轻快地滑过,将将经过那只老虎的两只脚爪之间。拓跋宏眼疾手快,用左手一把按住匕首,来不及掉转刀锋,飞身扑出,一刀直刺进面前这只老虎的喉咙。老虎扭动身躯,挣扎了几下,终于软软地松开了口。

另一只老虎低吼一声,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一跳。拓跋宏反手抽出匕首,迎着扑来的老虎纵身跳起,灵活敏捷地贴在它肚腹下,用冰凉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它的肚子。

人和虎一起,重重地落在地上。

始平王拓跋勰长长地松了口气,赶忙叫随侍的内监去拿伤药来。冯妙一身狼狈,正想站起来,可手腕、脚腕似乎都挫伤了,一动就钻心刺骨地疼。她只能先坐在地上,用手拢了一把散乱的发。

身后是一片乱糟糟的声响,有人似乎喜极而泣,高声叫婢女去拿伤药和温水来,又招呼人去搀扶皇上。不远处,拓跋宏的黑色衣衫上,有大团大团的泅湿痕迹,分不清是融化的雪水还是沾染的血迹。

拓跋宏朗朗地一笑,正向着冯妙走过来,脚下的冰层发出“喀喀”几声连响,迅速倾斜滑落。拓跋宏脚下一个踉跄,也失去控制随着冰雪一起向下跌落。他抄起匕首,迅速向地面上扎去,想要减缓下坠的势头,可那地面上都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平时踩着觉得坚硬,却承受不住任何力道。一旦碎裂开来,一大片都跟着碎成了齑粉。

冰雪的裂纹,很快就绵延到冯妙脚下,幸好她娇小轻盈,那块冰摇摇欲坠,一时却还没有断裂。尖锐的冰碴儿钩住了拓跋宏的衣衫一角,吊着他在半空摇来晃去。

残冰无论如何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断裂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拓跋宏看不见冯妙此时的样子,沉着声对她说:“妙儿,你先上去,叫勰弟带人,直接去山崖下面。”

冯妙微微转头,看见始平王拓跋勰,已经命人拿来了钩索。要是她此时移动,那冰层必定碎裂无疑。她向拓跋勰点头,示意他把钩索一头扔过来。

听不见回应,拓跋宏似乎隐约猜到她的用意,语气变得严厉:“冯妙!听朕的话!”

冯妙一言不发,只看着拓跋勰,嘴唇无声而动,示意他快些。始平王拓

跋勰抓住钩索一头,把另一头贴着冰面推过来,正好滑到冯妙面前。

她欠起上身,把自己的衣摆跟拓跋宏的系在一起,再把钩索握在手里。随着她的动作,那块摇摇欲坠的残冰,哗啦啦倾泻下去,如玉碎宫倾时的天地尽灭一般,激起无数莹白的碎屑。

两人一起急速下坠,山间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已经冻住一般,手指麻木到失去知觉。冯妙只能咬紧牙忍着,她不想死,满心害怕间她闭上眼睛,回想起阿娘温柔含笑的脸、夙弟纯净如婴儿的眼神,那都是她人生里最甜的蜜糖。即使日日行走在荆棘上,只要有那一滴蜜糖,也就足够了。

恍惚间,眼前似乎还出现了崇光宫彻夜不熄的灯火,夜色沉沉里的傩仪面具,青草嫩茎编成的蚂蚱……

来不及细想,钩索忽然被拉直,手腕上一阵剧痛。冯妙睁眼,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形,身形又开始下坠,那条钩索竟然被生生扯断了。

幸好这里距离崖底地面已经不算远,两人一前一后跌落在地上,又沿着一段稍微平缓些的斜坡,向下翻滚了几十步远,才终于停住。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听话?只会惹麻烦!”拓跋宏坐起来,怒气冲冲地喝问。要不是他的手臂上有伤,动作不便,冯妙几乎认为他会再给自己一个耳光,惩戒她的自作主张。

她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挫伤的手腕又经过一阵拉扯,疼痛难忍。脱去了御寒的斗篷,她直到此刻才觉出冷来,身上抑制不住地打冷战。

“你……”拓跋宏的腿上并没受伤,站起来走到冯妙身边。冯妙以为他又要发怒,身子向后缩了缩,头垂得更低。怨不得别人,如果她也能像那些莺莺燕燕一样,等他安然脱险时,才露出欢喜担忧的神色,适时地送上体贴和关切,就不会惹怒他了吧。

正想着,忽然兜头兜脸地被人整个抱住,拓跋宏的声音低低地盘旋在头顶:“你呀,就是又笨又傻。”

冯妙低头承认,她的确是笨是傻。两个人都不说话,任凭心里激荡着惊涛骇浪,相对时却只是沉默。

拓跋宏叹了口气:“走吧,找个山洞先躲一阵,等入了夜,还要更冷。”他右手伤着不能动,只用左手把脚边的半截钩索收在怀里。拓跋皇室一向都在白登山围猎,这处山谷地形他还算熟悉。大雪封山时,只能从另外一侧绕进来,最快也要第二天早上了。

冯妙顺从地任由他拉着,一瘸一拐地进了附近一处山洞。荒山野岭,她从没经历过,反倒不如这个经常出城围猎的少年天子熟悉。

拓跋宏随身带着火石,捡些干柴生了堆火。冯妙靠近火堆,想把湿冷的衣裳和鞋子烤干。拓跋宏倚靠在墙壁上,“哧”地笑了一声,倒像在看什么笑话似的。

冯妙横了他一眼,小声说:“笑什么啊?”反正现在离平城皇宫远着呢,谁怕他?

拓跋宏既不恼也不答话,就那么侧着头看着,嘴角微微翘起,样子竟然跟冯诞看歌姬舞娘时有些相像。

冯妙脸上一热,只管烤自己的火,可是很快,她就知道拓跋宏在笑什么了。

从前在宫里,要是被雨雪沾湿了衣服,一回宫就会先换下来,再拿去慢慢洗净晾干。眼下却没有衣裳可换,冯妙也实在是冻坏了,一时只顾着烤火,忘了要先把身上、鞋上的冰雪碎屑仔细拍掉。

冰雪遇热,还没干反倒先变成了水,锦缎鞋面很快就湿透了,凉得透骨。冯妙身上本已经冷得麻木了,鞋子上湿冷的凉气传上来,激得她瑟瑟发抖。

拓跋宏此时才慢悠悠地说:“我刚才在笑,今晚你一定会对我投怀送抱。”

冯妙耐不住冷,原本正要把潮湿的鞋子稍稍解开一点,听见他这么说,既尴尬又恼怒,停了手抱着膝坐在火堆边,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想得美……”

拓跋宏又是一声轻笑,左手臂一伸,握住了冯妙的脚踝,脱去了她的鞋子。冯妙大窘,用力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捏住脚踝警告:“穿着湿鞋子过夜,明早一定会生病,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出去,更没有可能照顾你了。”

冯妙知道他说的并非夸张,老老实实地让他把另外一只鞋子也脱去了。拓跋宏把她的鞋子支在火堆旁边,手仍然握着她的足腕不松开,映着火光笑吟吟地念道:“新罗绣行缠,足趺如春妍;他人不言好,独我知可怜。”

那是乐府诗里形容女子的脚纤巧玲珑的句子,冯妙听了,脸登时越发红了,脚上用力狠狠一踢,正踢在他胸口。力道不大,拓跋宏却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冯妙涨红着脸躲到一边,拓跋宏却好像心情颇好,不再捉弄她,用左手拿着匕首,把右臂上的衣袖一点点割开,再小心地清理破碎的伤口。他的左手几乎跟右手一样灵活,可一只手来做这些事情,毕竟没有那么方便,还要时不时地低下头去,用牙齿咬住袖口残破的布条,配合着左手把伤口扎住。

被老虎撕咬过的手臂血肉模糊,冯妙只看了一眼,就想象得出那种疼痛。可拓跋宏却神色如常,就像是在雕琢一块木料,或是修补一件兵器,只在剜去一处撕咬得溃烂的血肉时,微微吸了口气,接着又笑着戏谑:“这老虎几天没喂了,使这么大力来咬……”

冯妙本想狠下心不理他,可山洞一共就那么大,眼角总会不经意地看见他。跳跃的火堆,把他的影子投映在洞壁上,拉扯得十分高大,却也异常孤寂。他何尝不像一只丛林之王?独自战斗,独自舔舐伤口。

拓跋宏从衣摆上割下一段布条,想要裹住伤口,可一只手绕了几次,都没能绕成一圈。当他第五次尝试着把那段布条缠上右臂时,一双纤细莹润的手压在了他的手臂上。

冯妙用自己衣衫上干净的部分,帮他擦拭伤口,小心地除去虎牙撕扯破碎的部分,最后用布一圈圈裹住。可那伤口太深,不住地流血,很快就染湿了一整块布料。冯妙解下袖口处串着的一小截束带,帮他扎住

手臂上方止血。

她的发髻已经在翻滚坠落中完全散开了,乌黑青丝如瀑布一样直泻而下,遮住了她半边脸颊,只露出一段细腻洁白的下颔。

拓跋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忽然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抓住她一缕发丝,放在鼻端轻嗅:“我现在忽然觉得,被这老虎咬上一口,也是值得的。”

冯妙慢慢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眼来回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两汪清澈的潭水。拓跋宏只觉得心跳忽然间乱了次序,把手里的发丝别到她耳后,身体微微前倾,定定地盯着她。他在面对其他宫嫔女眷时,从来没有过此时此刻的感受,他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等她绽开一个微笑。

他刚要说话,冯妙忽然用那布条长出来的一段,穿过他腰带上的玉环,飞快地打了个结,牢牢固定住。确定他右手臂被捆住不能动弹,冯妙才狡黠地一笑:“让你胡说八道,捆住你一只手,看你今晚还怎么……还怎么欺负我……”越说到最后,声音越低,笑意敛去,眉眼间笼上一层羞涩。

好像春天的某个早上出门,忽然发现宫门口的垂柳上蒙了一层新绿,冯妙此刻生动的容颜,与深宫中循规蹈矩的冯婕妤完全不同。

拓跋宏从怀中摸出半截钩索,把断口对着火光仔细查看,忽然笑着说:“原来如此,果然有人在钩索上动了手脚,不然这种钩索没有那么容易断开。”

冯妙探头过去看,断口处只有中间带有参差不齐的裂痕,周围一圈都是平整光滑的。有人预先把钩索割开了一半,让钩索承受不住重量而断裂。她想起那几只怪异的老虎,接口讲了自己前一天晚上听来的事。

拓跋宏脸色阴郁,一拳重重击打在地面上:“想不到,平城之内,天子脚下,还有这种残忍的事发生。难怪平日朕一说要出宫巡视,便总有人找出各种理由来阻挠推托,他们是巴不得朕闷在皇宫里,做个穿龙袍的聋子、瞎子。”

“就算是罪臣的家眷,也该依照大魏的律令处置,不该这样凌虐。”冯妙蹙起眉头,显然也对这样的行径极度厌恶,“从前读书时,看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样的句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实在是一点也不错。因为皇室宗亲喜欢豢养凶禽猛兽,世家子弟就都纷纷效仿,以至于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你说得不错,”拓跋宏点头,“朕回去以后,就先停了鹰师曹,把里面豢养的鹰全部放生,驯鹰的场所,改成修建一座佛寺。朕要把尊佛重道的意思,清楚明白地传递给天下人。”

略顿了顿,拓跋宏又说:“可是今天那么多侍卫随从,那些老虎却只对朕有兴趣,这不也很奇怪吗?”

冯妙凑到拓跋宏的衣衫上,仔细嗅了嗅,才说:“皇上的衣衫上,有一种跟平常的熏香不一样的味道,也许就是这种味道,能刺激老虎攻击皇上。”她天生对气味敏感,所以才辨认得出这种味道。

拓跋宏也抬起袖子闻了闻,却辨别不出有什么异样,冷笑着说:“好心机、好谋划,就算朕能侥幸从猛虎的利爪下逃脱获救,衣衫上也必定沾染血迹,血腥味遮盖了原本的气味,更加不容易辨别。”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自言自语:“这次是什么人要置朕于死地……”

冯妙听得心惊:“这安排简直周密到天衣无缝,先用猛虎撕咬,要是皇上体力不济,那时候恐怕就命丧虎口了。就算侥幸从猛虎爪牙底下逃脱,冰层断裂也会让皇上坠崖而死。用来拉扯攀缘的钩索,也已经提前动了手脚,确保皇上会掉下来。就算此时皇上仍然安然无恙,大雪封山,皇上也未必能出得去,挨不过又冷又饿的日子,还是难逃一死。”

“幸亏皇上的左手,还使得上力气……”冯妙低声叹息。

“朕把左手复原的消息,隐瞒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这一天,留它做保命的最后一招。”拓跋宏说得云淡风轻,冯妙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血雨腥风的气息,心头一涩,不再说话。

石洞内骤然安静下来,洞外的声响变得异常清晰。似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有人一边走一边呼喊:“皇上……婕妤娘娘……”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和小心,却并不怎么焦急。

拓跋宏和冯妙都露出几分喜色,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过来,可以带他们出山。冯妙摸了一把鞋子,还没有干透,也顾不上那么多,先套在了脚上,点燃了一段枯枝,就要往洞口去。

身形刚一动,拓跋宏忽然拉住她,面色凝重地说:“不对,这些人有问题。从山脚下进来的道路,只有一条,最快也要一天一夜。”他夺过冯妙手里的火把,扔在地上踩灭,用手势示意她,悄悄到洞口去看看。

冯妙身形小巧,正好可以借助洞口的积雪掩藏。她向外看了一眼,脸色也变得越发雪白,无声无息地折回来,贴在拓跋宏耳边说:“那些人手里拿着弯刀和弓箭,没有旌旗,衣饰上也没有徽记,不像是来救人的,倒像是……”

两人心中都明白,那些人,更像是来补上致命一击、杀人灭口的。要是宗室亲王赶来救驾,巴不得在皇帝面前表功,怎么会刻意隐藏了旌旗和徽记?

拓跋宏踩灭火堆,取来积雪覆盖在上面,尽量消除有人来过的痕迹。他向自己后背上一努嘴,冯妙立刻会意地爬上来,两人心头都是一震,只觉这一幕异常熟悉。

“跟着我一起逃,你怕不怕?”拓跋宏侧着头问她。

“明知道要发生的事,怕有什么用?”冯妙也侧着头,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身前危机四伏,拓跋宏却只觉畅快,要不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几乎忍不住想要长啸一声。他贴着石壁向山洞深处走去,脚步放得极轻。

冯妙心口咚咚直跳,伸手环绕住他的脖子。视线越来越暗,终于陷入一团漆黑,看不见任何景象,也听不见声响,能感觉到的,只有面前一尺处温热的呼吸。黑暗中,她的头脑反倒越发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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