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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复兴的大纛

现在刺客尽数被诛,吴贤率众进城,他立即反戈一击杀了邪灵监军,亲自迎下城去。不管怎么说,吴贤还是吴家的人,还是他的上司。他效忠吴家人总是没有错的,既然没错,他的妻子就能保全,毕竟他心里也清楚吴家投降邪灵是有所保留的,而且因为本身实力强大也是有话语权的。

北天门关的大门很快洞开,公野家的家兵家将陆续进城,进入天门郡境内。

吴贤劝守将吴安一起去炎州,吴安却犹豫不决,吴贤也不勉强,只说了句:“那就委屈你了。”下令将吴安逮捕,夺了他的兵权,在北天门关打起旗号,招募勇士南下炎州。

一时间应者云集,其中多有吴家子弟前来应募。

司空湖兴奋地说:“我就说咱们江南八家不是脓包蛋嘛,如何,来的人还不少吧。”

他自然有高兴的理由,看起来吴家降敌并不得人心,江南的人心还是向善的,主战的。而深知其中关窍的少浪剑也不去跟他争辩,吴家也在玩两头下注的游戏,一面屈从压力投敌,一面又遣家族中的明日之星随他南下。

将来不论哪边赢,吴家至少不会输的太惨。

北天门关主要由吴家掌控,天门郡城里却有一千尹家兵,尹家兵严格来说不算是军队,因为他们的真实身份是护商队。

永夜即降,中土人族蒙受浩劫,但日子还是要过的,生意也是要做的,天门郡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所以尹家来了,世道不宁,行商不易,所以带几个护卫也是很合理的。

这一千人本是商队的护卫。

但据城里的人说尹家当初的护商队多达七千人,装备之精良,训练之精锐,远远超过原来的禁军和后来的吴家军。

尹家在城里没有什么像样的管事,少浪剑跟他们也就说不上什么话。

尹家看来也不怎么想搭理少浪剑,连个问安的使者都没派。

局势再艰难,日子还是要过的,天门郡的库房里物资丰富,无心理他身后事的客军们大吃大喝一顿是免不了的。

这日饮宴归来,正要安寝,神识却告诉少浪剑有人靠近了他的屋子,此人修为甚高,很不好对付。

少浪剑不动声色,无声离开房间。

昏惨惨的夜色里站着一个人,不用问少浪剑也知道她是谁。

“很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我是奉命来杀你的,你不必跟我套交情。”

少浪剑淡淡笑了声,她是个很坦诚的刺客。

柏妳现在的容颜近乎完美,这一点少浪剑很为她感到高兴,看来上次阻击失利并没有影响圣灵帝君对她的宠爱。

她的修为也有所精进,已经无限接近于尸神了,尸神的能量很大,且接近于永生。

但少浪剑的修为精进的也很快,碧幽丹已经十分稳固,以此击敌恰如以石击卵。

他当然是有机会擒杀柏妳的,但他没有这么做,柏妳此刻来与其说是要刺杀他,不如说是给他通风报信。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少浪剑明白这一点。

但必要的过程还是要有走的。

因为上次成功阻滞了少浪剑上山救援,柏妳立下大功,圣灵帝君不仅恢复了她的尸身,又赐予了她新的力量。

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变化告诉少浪剑。

所以,她出手时丝毫没有藏着掖着。

少浪剑“历经苦战”方才将她击败,柏妳含恨离去。

这一次她没有受伤,因为尸神几乎是不败的。

……

“你到哪去了?”

少浪剑回屋时意外地见到了白小竹,不觉好一阵激动。

当初他一力主张白小竹去石城暂避风头,白小竹顺服地答应了。

她一走少浪剑就后悔了,怎奈覆水难收,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偷偷地在深夜思念她。现在白小竹又主动回来了,而且看上去气色不错,这让他感到欣慰,由衷的欣慰。

“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脂粉的香气?”

白小竹像一只灵巧的猫趴在少浪剑身上嗅了嗅,然后将一只手按在了少浪剑的心口上。

心没有剧烈跳动,他很坦然。

“你怎么来了?”

白小竹风尘仆仆,鹿皮靴上沾着泥,头发有些凌乱,臂弯上还挂着个小包袱,看上去像个回娘家的小媳妇。

“人家放心不下你,千里迢迢赶过来,你倒好,半夜跑出去鬼混。”

少浪剑朝懒洋洋斜靠在门框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司空湖瞄了一眼,后者撇撇嘴,幸灾乐祸地哼了声,准备收看夫妻互撕。

“我出去巡营了,他们都喝多了,简直是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不会吧,这里挺安静啊。”

这话刚说过,墙外就传来一帮小兵的鬼哭狼嚎:“浪里格朗,浪里格朗,要问谁最浪呀,我最浪,我最浪……”

司空湖嘿了一嗓子,就追了出去,追打得那帮小兵哭爹喊娘。

白小竹趁机挟持了少浪剑,狠狠地强吻了他。

司空很识趣地没再回来,剩下的时间只属于他们两个。

“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呢?”

“我夜观天象,算到敌人很快就会杀到。”

“唔,可是天上并没有日月星辰啊。”白小竹爬起来朝窗外瞅了瞅。

她的脖颈白皙修长,她的背光洁顺滑。少浪剑满腔的烈火骤然间又如火山喷发。

一炷香的时间后,白小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想挣起来,却没有成功,便双手如擂鼓一般拍打少浪剑的脊背,依然没什么效果,于是她用力地推开少浪剑,说:“我们还是收拾东西准备撤吧。”

“为什么?”

“我觉得你说的对,邪灵很快就会杀来。”

“可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我是不着急,可是你呢,你是三军的灵魂,你怎么能呆在这呢,快走,快走。”

白小竹现在简直是性情大变,贤惠的很不像话。

少浪剑于是约见司空湖、吴贤和公野家的人,商议道:“据可靠情报,邪灵马上就要杀到,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三个人没有询问这情报从何而来,因为他们知道少浪剑绝非轻狂之人,不会胡言乱语。

大军立即开拔,缓缓向南而行,队伍中包括白小竹却没有少浪剑,他和吴贤、司空湖组成断后军团决心在北天门关外予追兵以迎头痛击。

这不是年少张狂,凭一腔武勇要做什么英雄,这完全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若不打这一仗,任由邪灵长驱直入的话,白小竹他们就不会安全。

……

已经过去三天了,还是没有少浪剑他们的消息,白小竹欲哭无泪,只能咬牙独自承受。天降大劫,世道大乱,少浪剑能者多劳,理应承担更大的责任,这一点她懂,她不想做一个不懂事的女人,拖自家男人的后腿。

她佯装坚强,苦苦撑持,撑的很辛苦。

“我判定这场仗他们不会赢,但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公野望这阵子身体好多了,面颊红润,走路带风,经常耍刀弄剑,甚至还扬言要亲自披挂上阵杀敌。

白小竹苦笑了一声,说到全身而退,少浪剑当然做的到,他是半神之躯,自然不可能迷失在人间的苦海之中。她忧心的其实是他的感受,连番挫败一定会重创他的骄傲,她希望他能出奇制胜,一扫颓势,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英雄。

北天门关阻击战还在继续的时候,坏消息就一个接一个地传来,首先是中州尹氏投敌的消息,作为老牌商人,尹氏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浑邪王的百万邪灵大军突然兵临城下,此刻不媾和更待何时。

所以尹氏的几个不成器的少年郎就翻进大都督的后宅,把大都督和他的几个宠妾捆了献给了邪灵统帅。

另一则坏消息是平江府被逐日王攻破,十万军民被屠杀,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大惨案,所幸的是公野越一干人在最后时刻胜利突围转移去了兰亭郡。

但不幸的是他们被阻隔在南弱水的北岸,渡不了河。

得知南州城破的消息,兰亭郡的衣凤鸣把饲养的数万条假面鱼放入了南弱水,现在,整条的南弱水都被假面鱼霸占着,这些小东西甚至比鲛人更狠十倍,不要说人,连一叶扁舟都休想下水。

穷途无路的公野越只得折转向南岭溃退。

“或许他们会去石城。”白小竹喃喃自语,然后自嘲地笑了,“那又怎么可能,石城那么偏僻,他们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公野望想询问一下石城的情况,他的心情可以理解,自己的儿子兵败江南,走投无路,做父亲的岂有不担心的道理?但白小竹真的不能多说什么,石城是江南八家的最后避难所,这个秘密不足为外人所道。

又过了三天,北天门关阻击战终于结束,公野望的预测一点不错,以数千残兵对抗二十万精锐傀儡,是不可能取胜的。所以少浪剑三人在给予敌人以重大杀伤后,抢在黑死族骑士赶到之前,全身而退,撤出了北天门关。

此关一失,天门郡门户大开,所以天门郡城立即成为一座空城,军民相约南下,南天门关旋即也宣告陷落。

南岭之南的地域此刻也不宁静,岩穴人和绿树人的争霸赛尚未决出最后的结果,但显然两家都已经精疲力竭,正划地据守,积蓄力量,准备予敌以毁灭性的一击。

对这支逃难中的人族大军,两家都很眼红,都想啃上一块,只是在连番偷袭受挫之后才有所收敛,而且他们已经得到邪灵大军占据天门郡的消息。

来自北方的强大威胁暂时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以南海郡为中心,人族的力量在中土的最南面集结,人口超过百万,大大小小的城镇有上百个。

“普天下的人都来了,他们跋涉千山万水,穿过重重险阻,竟然都来了。”

老御史热情地向少浪剑介绍了这两年多来南海的发展盛况,中原腹心地带的持续激荡,逼迫人们奋不顾身地向南海迁徙,与南海土著一起成就了眼下的盛况。

这一年多来,由连家牵头组建的保安军,连续多次打败岩穴人和绿树人的攻击,同时连佩运纯熟运用分化拉拢的手段,使得岩穴人和绿树人大打出手,势同水火,以此底定了南海安定繁荣的根基。

“不是说这里有光吗,怎么我没看到。”

白小竹一到南海境内就急着寻找光明,却处处让她失望。

“光得到连家堡才有,这里没有光,不过你发现没有,这里的天空比北方要明亮的多。”

白小竹瞅了瞅黢黑的天空,觉得司空湖的话就像放屁。

公野望的身份此刻还严格保密着,他的大军现在也和难民混在一起,一山难容二虎,有些事情必须厘清之后才可以公之于众。

少浪剑让白小竹留在大营里。

白小竹道:“你把我当人质了吧,我才不要跟那个老不休待在一起。”

司空湖道:“怎么,那老家伙欺负你了,嘿,好大的狗胆,我去打他。”

白小竹嘻嘻笑道:“不去是王八。”

司空湖道:“姑娘,骂人可不好吧。”

少浪剑道:“让你留下不是做人质,而是……”

“我知道,你要先去安抚雪荷,厘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这个人还是很开明的,我以后会待她如姐妹的,不会仗势欺负她的。”

白小竹的宽容大度让少浪剑很感动。

雪荷那当然得有所交代,但主要的是连佩运那,公野望到南海将以何身份存在,这个必须事先说清楚,否则就是连绵不绝的祸患。

连佩运倒是个很开明的人,而且他的消息也极为灵通,公野望隐姓埋名南下的消息,他一早就知道了,而且已经考虑好彼此间的相处之道。

所以当少浪剑心事重重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便爽朗地笑道:“大将军为何事苦恼,嫌我南海庙小,容不下两位尊神?”

司空湖惊叫道:“你什么都知道啦?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咱们这两位尊神?”

连佩运淡淡一笑,引二人来到一巨幅地图前,指示道:“南海远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大,你们以前看到的地图其实都是假的,是我在故意扰乱视听。南海地方很大,能容纳很多人,再来几百万也不成问题,当然人多事杂,神多也要打架,方今天降大劫,人族遭难,我们自己不能再内讧了。郡王,国之中流砥柱,勋贵重臣,连某,南海乡鄙小人,星辰岂可与日月争辉?我打算奉郡王为首领,在南海竖起复兴的旗号。”

很清楚地听到了有人如释重负的吐气声,不过司空湖却有自己的顾虑:“一定要竖起大旗吗,闷声发大财不好吗?让他们多打一阵子不好吗?”

连佩运和少浪剑对视一笑,说道:“时不我待,我们若不举旗,北面的压力就太大了,南海山遥路远,回旋余地很大,足可分大帝之势。”

少浪剑道:“举世黑暗,不可无一处光明鼓舞人心,堡主深明大义,真乃复兴中坚,少浪剑愿唯马首是瞻。”

连佩运忙道:“岂敢,岂敢,愿与郡王、大将军携手并进。”

当下议定,隔日由连佩运亲自北上迎接公野望南下主持大计。

“快去看看你的儿子吧,小家伙可爱极了。”

连佩岑得知少浪剑到了连家堡,急忙来见,拽着他去看雪荷母子。连佩运也劝道:“她们母子这阵子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你快去看看。”

雪荷给少浪剑生了一个儿子,小家伙尚不足两岁,话还不会说两句,却长的虎头虎脑,甚是强健。

逗过小儿,雪荷道:“我在这一切都好,堡主夫妇都是仁慈大度之人,二姑娘更是个热心肠,又得秋名姑娘时时照顾。倒是夫人那……”

少浪剑道:“说什么夫人,你们以后就是姐妹。”

雪荷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母子好,怕我们受委屈,但伦理纲常不可废。”

少浪剑道:“我是修真之人,不懂得什么伦理纲常,我只知道在我心中你们是一样的重要。小竹是个有口无心的人,口无遮拦,但心地善良,而且最近也变了很多,你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的。”

众人都劝少浪剑与雪荷团聚一晚,少浪剑却以诸事烦躁婉拒了。雪荷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竟无一句怨言。

隔日,即随连佩运一起北上迎接公野望。男人们聚在一起商议军国大事,女人们聚会自有她们的乐趣。

这一日的南海沉浸在欢歌笑语中,四处飞扬着激动的泪水,飘荡着酒肉的香气。

聚会的地点选在孟云龙的地盘,所以在新树立的复兴大纛上也有孟氏的一席之地。这是少浪剑的主张,外来的神尊和本地的尊神难免会有磕磕碰碰,亟需一个缓冲的势力存在。他自忖能力不足,便拉上了孟云龙。对此,孟云龙是心存感激的。

他行将就木,金钱美女、高官显爵对他的都不再那么有吸引力,但他毕竟是个人,是个很传统的人,“功名”两个字仍旧是割舍不开。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青史留名,他一个区区御史,鸟不拉屎地方的小太守如何能青史留名呢?

这才是真正让他苦恼的事,现在机会来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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