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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有始无终

征和之年是刘彻最为伤心的几年,二年太子刘据说是造反,可刘彻事后连调查都未调查,便断定了刘据的造反就是谎言。罪魁祸首是江充,是必须要杀的人。但此时的江充,在短短的数年间便把朝廷内外给整顿完毕,巍巍老矣的刘彻,也越发的明白自己的世代终于结束了。可即便如此,刘彻还是认为自己是英雄,只是这迟暮的时候,必须要好看一些!

身边没了韩嫣,刘彻仔细想来,助手也不是一个都没有。当年霍去病北伐归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匈奴王子金日磾。再加上不显山不漏水的霍光,应该可以保自己晚年之路。

“霍光,你当年随霍去病来长安,是怎么想的?”刘彻如今最思念的人还是霍去病,太子刘彻虽然是骨肉至亲,可造反等一系列的事情,也让刘彻心灰意冷,甚至刘据当真不适合当皇帝。

霍光的低调可不是普通的低调,而是那种任谁都无法看透的低调。霍光这些年不偏不向,连卫氏也不曾依靠,全凭自己一身的能耐:“陛下,您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皇后了。”

霍光踹人心肺的能力绝对首屈一指,深知江充必死。但若是此时冒出头来,让江充给盯上了,那么这个混蛋在临死前来个同归于尽,自己可承受不住。只是刘彻刚刚因为太子刘据造反的时候而下了策书,收回了皇后的玺绶,自己此时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皇后有教导不严的责任,皇后玺绶收回,也是情理之中。”刘彻眼睛扑朔迷离,卫青的儿子被赐死,亲家公孙父子也离开了人世,如今皇后卫子夫的太子刘据依然就义了,卫家的外戚天下,此时只剩霍光一人。刘彻老谋深算不假,可长时间的老谋深算,让刘彻不会认任何有损智商的事,错了也不会认:“卫氏完了,但你霍光还在。”

这种带有一丝威胁的话,根本不可能让霍光认:“陛下,纵观太子有千错万错,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应该最清楚。如今皇后容颜已老,李夫人正直青春,换个皇后也是咱大汉帝国脸面的事,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只是...陛下,还是去看看皇后吧。”

收回玺绶并不代表皇后就完了,陈阿娇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至于刘彻的想法,卫子夫也想了个明白,只是玺绶就放在自己面前,这般收回,也不就是说自己这辈子,是有始无终吗?

卫青在元封五年便已经离开人世了,霍光若隐若离,卫子夫身为皇后远在深宫之中,已经没了任何的反抗能力。所以在霍光劝告刘彻来看看皇后的时候,卫子夫却主动开了口:“走,去甘泉宫。”

卫子夫多少年没有变得身形,还是如入宫时那般娇小。只是多年来寻念思忆,当初草民时的那身合体衣裳,早就在这些年独自跳舞时,跳的破败不堪了。但卫子夫就是不想身穿皇后服饰离开着从未喜欢过的未央宫。所以思来想去,变了个路线:“先去长门宫吧,那里有一些东西,我得拿走。”

如今太子刘据身死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未央宫,服侍了一辈子卫子夫的宫女们,当然知道这次离开,就是一去不复返了:“皇后,奴家跟您走。”

这是一个入宫并没有太久的良家女子,也在青史中没得姓名。只是入宫前的种种担忧,在遇到卫子夫后全然消散了。也是为数不多能看出卫子夫这个皇后,自始至终都不会用本宫来说话,仅仅是我的称呼,就可以让身边的任何人都为之拼命。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接二连三的宫女跪地而求,已然是想让这椒房殿,彻底的成为别人的地方。

“别了,我们卫家从平民出世,如今也有名留青史的人物,据儿已死,我也不变苟活。你们跟我的时间有长的,也有短的,但生平能遇见便是缘分,这高墙之内并不让人幸福,这些年我的俸禄还有大半在的,你们拿去,跟所有椒房殿的男男女女分了吧,过了今日子时,这皇后之位才算是过去,现在趁着我还有些权力,你们早日出宫,寻觅幸福去吧。”卫子夫有多善良,近身的侍女最知道。后宫这些年有多么稳定,也全屏卫子夫多年的人品。当年韩嫣看上了永巷的宫女,也是卫子夫一手撮合的,刘彻也是同意的。但世事难预料啊,如今自身难保,这些老女人跟了自己一辈子,难道要老死宫中吗?这些年轻的女人虽然刚入得宫,但还是好些出去吧。

“皇后!”整个椒房殿,宫女们其其下跪,感恩卫子夫的心意。

“事情有始有终,今日我卫子夫也威风一回,来人,给本宫备马,本宫要自己去转转。”卫子夫第一次用了本宫之命,还是如此境遇下。

宫女们知道今日是分别的日子了,也不用虚伪的劝告,好聚好散,卫子夫这一辈子,也算是女人的顶点,值了!

寻觅之下,只有一匹老马肯被驯服,被带到了椒房殿里:“皇后,只有这匹马跟被我们拉出来。”

卫子夫此时正望着皇后的玺绶出神,突闻一声马儿的叫声,瞬间有种熟悉的感觉:“玉斑?”

没错,此马正是卫青当年直捣龙城的玉斑马,巍巍老矣的样子,还是没有让卫子夫看错。可是老马已经眼神不好了,卫子夫面容憔悴,根本就让玉斑无法认得。

“皇后,这老马本来烈的很,我们开始也分了点心里。可不知如何的时候,突然它就认了。”宫女们刚说完,卫子夫便走了过来,眼眶湿润,心中充满了惆怅:“玉斑,还认得我吗?”

不带有一丝老时的声音,玉斑当然认得,连忙激动的起来。

卫子夫要上马,宫女们做好了准备要抬卫子夫上马。只是突然间,玉斑四腿跪了下来,竟然主动的让卫子夫上马。

即便是没有打过仗的宫中女人也知道,老马一旦跪下,就很难再站起来了。所以卫子夫上了马后,要不是宫女们玩命的抬起来,玉斑可能就此殒了性命。

骑上玉斑的卫子夫,仿佛找到了当年弟弟卫青的风范,一席皇后服饰加身,戴上了属于皇后,但从未佩戴过的佩剑。再次的深深凝望了这椒房殿,以及椒房殿里的新老朋友的们,只是淡淡的一笑,预示着一切便要结束了。

卫子夫压根就不知道路线该怎么走,也没有告诉玉斑该怎么走。但玉斑就是知道,仿佛是当年大雾中寻觅龙城一样,一路无阻的来到了长门宫。

长门宫是有守卫的,可这里是废皇后陈阿娇的地方,陈阿娇有去世这么多年了,门口不仅没有守卫不说,整个长门宫的大门,都快废掉了。

这里面究竟还有没有人可想而知,卫子夫也不愿意理会这些事情,径直的推门而入,身着皇后服饰,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这是卫子夫第一次进得来长门宫,当皇后后,不止一次的被疯了一般的陈阿娇挡在了门外,所以风景之下,尽是悲凉。堂堂皇后,最后落得这种下场,自己的椒房殿,也终究难逃这般吧?

让卫子夫没想到的是,在这长门宫里,竟然还有几个巍巍老矣的太监和宫女在。都是老人了,眼尖的很,一眼就看出了卫子夫身穿的是皇后的服饰,不由的惊讶了一番:“是...卫皇后吗?”

落寞之时还不肯离去的人,都会受到尊重,卫子夫自然更不例外:“是,我是卫子夫。”

“皇后驾到,有失远迎,请见谅。”老太监和老宫女跪下后,被卫子夫一个一个的抬了起来:“子时过后,我卫子夫就不是皇后了。”

长门宫自陈阿娇死后,变成了禁地一样,别说达官贵人了,连同百姓都不会往这里多走一步。老太监和老宫女早就如同世外高人一样,和外加断了联系,哪里知道这些年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太子死了?”太子刘据是何等善良,任谁都知道,如今竟然以造反之罪被杀,这天子刘彻的行径,当真到了真假不分的地步了。

“嗯,只是陛下心里对巫蛊愤恨难平,便以造反的名义了。你们快去椒房殿领取最后的钱财吧,都这把年纪,莫要冷冰冰的离去。”卫子夫相劝之下,老太监和老宫女还是不为所动:“皇后,我们是从小在胶东国看着阿娇长大的,您也说了,都这把年纪了,就不折腾了。”

卫子夫这辈子最好的行为,就是身居皇后之位,从不为难人。见眼下老太监和老宫女们长安此地,也算是有始有终:“好,请诸位老人,予我卫子夫最后心愿吧。”

卫子夫最后的心愿,就是把皇后的服饰还给陈阿娇。自己当年和陈阿娇斗嘴于甘泉宫后,陈阿娇是穿着自己那身平民之服回来的。可这么多年了,陈阿娇也不曾主动开口还过,遥想陈阿娇的高傲,临死前也不会身穿那身平民之服离开。

果然,那身平明之服完好的保存在了长信宫里,老宫女知道地方,带着卫子夫前来寻拿的时候,还跟卫子夫讲起了当年的一些事。

卫子夫从未想过要从谁的手里抢夺什么,在得知陈阿娇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尽显母仪天下的气势,连连劝告所有人,卫子夫是个好人。并且在离世的时候,没敢穿这身当年讨厌的平民之服,就是希望今生今世的有朝一日,能让天子刘彻知道,自己也是可以母仪天下的。

卫子夫也算完全的释然了,这个陈阿娇生性虽然霸道无理,可毕竟是刘彻看上过的女人,是可以留的青史的:“到了吗?”

“到了,就是这里。”长门宫不小,可这里就跟未央宫里的永巷一样隐蔽,推开门口,自己的平民之服恰好就摆在面前。

这是卫子夫当年穿过的衣服,但也是众多衣服中的一件而已。当皇后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人生中最后的时光还能遇见,当属有始有终:“麻烦诸位,帮我卫子夫换上吧。”

这些老宫女当年就是这么帮陈阿娇换服饰的,很清楚皇后之服如何打开,如何遮盖好。几人一同动手,几秒钟不到的时候,皇后之服便被换下,一席白色内服的卫子夫,赫然的换上了自己的平民之服。

“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挺合身的。”已是夜晚时分,房屋里常年没点灯,卫子夫除了声音外,一娉一笑,都像极了当年的陈阿娇。

老宫女们眼泪淋淋,是为卫子夫流的,更是为陈阿娇流的!

“放好这皇后之服吧,它属于我卫子夫,也属于陈阿娇。”卫子夫在阴暗之下,再次的凝望了一会这伴随着自己几十年的皇后之服,最后得以宽慰,怀着笑容而去。

此时玉斑老早就在院内跪等了,卫子夫刚一上马,玉斑便知道这也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之路,赫然怒喝一声,仿佛在千万军中从地上奋起一般,再无需他们帮助扶持。

身穿平民之服的卫子夫骑马而出,直奔甘泉宫而去。而坐在马车里的刘彻,在霍光的陪同之下,赫然踏入了长安城。

一个马车从北门踏入,低调的入城。另一个老马,被一名平明之服的老妇,骑马出城,就在长安城北门的城门之内,擦肩而过。若是谁早一步晚一步,都可看清楚对方在这里。可偏偏一同踏入那城门的阴暗处,便错过了一生中,最后的一面。

骑马出城后的卫子夫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不回头,一路奔着甘泉宫而去。至于刘彻,自然也不可能意思感觉都没有,在马车里浑身如同触电了一般,难受的说不出来话。

“停车,停车。”刘彻奋力说出来的话,霍光生怕刘彻后悔了:“陛下,已经入长安了,再有半个时辰,便可见到皇后。”

突然,刘彻那杀人般的眼睛怒视着霍光,吓得霍光赶忙让车夫停车。刘彻在停车后,不知为何犯了恶心,连连呕吐于城墙上。有些士兵赶来劝告,但都被霍光给赶走了:“我是光禄大夫霍光,你们快些离开,别给自己找事。”

吐完了的刘彻,脸色苍白异常,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城门口,已是夜晚时分了,望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骑马者,不由的生起了不好的预感:“霍光,快,陪朕回宫。”

霍光亲自架马车,算是一路狂奔的回到了未央宫。谁都没有下马,直接驾车来到了椒房殿,正看着太监和宫女们,陆陆续续的背着包袱,离开了这里。

“谁让你们走的?”刘彻心惊之下,发出了怒吼,吓得太监和宫女连连下跪。

“告诉朕,是谁让你们走的?”刘彻慌了神,嘴边抓起了一个老太监,吓得老太监立马尿了裤子:“陛下,是...是卫皇后给了我们盘缠,让我们离开的。”

“胡闹。”刘彻气的冲进了椒房殿,满哪寻找都不见卫子夫的身影。正宫之上,只有一个皇后玺绶默默的放在那里,就好像卫子夫从未来过着这里一样。

此时霍光匆匆赶了进来,已经在殿外把所有的事情搞清楚了:“陛下,老宫女们说,卫皇后去了长门宫。”

“长门宫?”刘彻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长门宫是哪里:“子夫去那里做什么?”

这时候诡异的很,不仅是刘彻有些反应过来,连同霍光也是一样:“陛下,去长门宫看看吧。”

“走。”刘彻扭头间,赫然已把皇后玺绶给拿到了手里,心里想着卫子夫哪里有错,错的是自己,管教太子刘据的事情,其实应该是自己这个当父皇的来做的。

在走出椒房殿后,刘彻看着满脸惶恐的老太监和老宫女,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挽留的:“诸位老人,谢谢你们在宫中贡献了一辈子,朕会让们老有所终的,走吧。”

刘彻走后,老太监和老宫女还停在椒房殿外,久久没敢移动!

刘彻可不管别的,上了马车后又突感不妥,遂而让霍去病快些驾车,一路奔袭到了长门宫。

老太监和老宫女刚刚收拾完杂草,正像往日一样坐在宫内望着天空的月亮,甚至明日清晨来袭的时候,整个长安城,甚至整个汉帝国都会迎来一场大动荡。

“你们谁感到卫皇后了?”刘彻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让老太监和老宫女一同忘了神:“您是?”

“朕是刘彻,卫皇后在哪里?”刘彻自报家门,吓得老太监和老宫女们立马跪了下来:“陛下。”

“快,朕的卫皇后呢?”刘彻当真等不及了,见老人们还在颤抖着,立马入了行宫内,看到了皇后的服饰,摆在了宫内最显眼的地方:“走了?”

“回陛下,卫皇后说人生的起点便是终点。”老宫女哪里知道卫子夫如今在哪里,但刘彻听闻此话瞬间明白了:“在甘泉宫,霍光,快带朕去甘泉宫。”

二人又是一路小跑,但在上马车前的一瞬间,刘彻是望向了长门宫那破败的大门里面,那群老太监和老宫女还在那里跪着。

“哎...走吧。”马车离着长门宫越发的远了,但刘彻的眼睛却透着马车的帘子,一直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长门宫。

深夜之下,还敢在长安城里疾驰的马车,已经好多年没有了。巡夜的侍卫见是马车而不是战马,而且方向是从未央宫里来的,一时间没敢去阻止。这让刘彻瞬间的冲过了长安城北门的门口,有那么一瞬间,刘彻反应过来了。

刘彻当然反应过来了,那一身素服的女子,那气喘呼呼的老马,不是卫子夫是谁?不是玉斑是谁?

一切的懊恼随即而来,让刘彻整个人都呼吸困难,一时间在马车里抽搐了起来。因为这时候的刘彻,已经能感觉得出来皇后卫子夫,已经不在了。

在刘彻渡河的时候,卫子夫拿起了自己身为皇后的宝剑,轻轻的在手指上一划,血便流了出来。卫子夫现实把素服脱了下来,而后又把身为平民出身,直到入宫前才知道原来人还需要穿内服的事。所以卫子夫把白色的内服脱了下来,又穿上了自己的素服。

“果然习惯了荣华富贵,就再难回到原点了啊。”这时候卫子夫想起了自己当上皇后之时,长安城百姓在欢呼雀跃的那一刻,确实是有很多的百姓没有穿内服的。

自己平民出身,走的时候就算是再难受,也终归要回到原点,算是有始有终!

从指尖的血沾染到内服后背上的时候,卫子夫对于世间最后的念想便被写了出来,共是这些话:陛下,子夫走了,没有遗憾,也会留有青史。不过子夫要走,自然也是要交代一些事情的。陛下啊,这么多年了,子夫虽然不多说话,可眼睛看到的事情,也会加以思考。当初您哪里是因为巫蛊才废了陈皇后啊,那是因为我卫子夫有一个好弟弟卫青,外加一个好侄儿霍去病。您要北伐,就必须要自家人。这点子夫懂,所以这次您要废子夫,子夫明白,李夫人不是貌美月色,而是李夫人的家人,也可以和卫青霍去病一样,为您继续效力的。但让子夫受不了的是,据儿何错啊?那巫蛊之术本来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当年陈皇后也是孩子气而已。如今落在据儿的头上,子夫这辈子没提过什么要求,只是分别前劝您一下,青史之上,要把对错分的清楚一些。要不然善良的据儿,就当真白死了。您让巫蛊之术变成巫蛊之祸,死了几十万人,子夫无力自当,便只能在这里悄然写下血书,您看看就行,随后烧了吧。

卫子夫写完了背面,又突然觉得难受的很,便在裤子上也写了最后几个字——子夫识大体,祝陛下人生的余光中,看清对错,勿让据儿和太史令的事情,再发生了。

血书从头至尾都没有说一句我爱你,但字里行间的意义却超过了爱意。卫子夫又好好的看了几眼后,便走到了院子里,就是当初和陈阿娇吵架,最后得以成为皇后的那个院子。

刘彻前些年太忙了,这些年又有了李夫人。所以卫子夫最喜欢的便是夜晚赏月,久而久之的,不用问便知道子时快到了:“哎...果然心无旁骛,才会真正的懂得自然啊。”

在人生中最后的时刻,卫子夫想到了研究自然的伏羲祖宗,也想到了研究人性的女娲祖宗,最后宝剑一摸,脖子上便多一条血痕。最后在卫子夫眼睛迷离的时刻,刘彻推门而入了。

“子夫!”刘彻看到颓然倒地的卫子夫,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像疯子一样的冲了过来,但还是没来得及抱住卫子夫。

卫子夫躺在地上,整个人已经灵魂出窍,离开了人间。刘彻见地上的血雾越来越多,手连碰卫子夫的胆量也没有了。霍光紧跟着进来,看到了一滩血雾之上的皇后,心也凉了半截。

“霍光,传太医。”刘彻说完后,整个人都哭出了声,就是那种得知霍去病突然离世的声音,不算大,但透人心肺:“传太医啊。”

霍光哪里会动,胖胖一介皇后,如今却自尽为亡,自己低调又如何?伴君如伴虎的政治下,谁都逃不脱。

“陛下,皇后走了。”霍光深知自己已经毫无外援了,今后的日子该如何,今夜就要想个清楚。

修车不予回话,霍光也不敢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亲人长辈,便独自的走了进屋内,看到了卫子夫留下的血书。霍光是看完的,终于知道了当年的一些秘密,更知道了在皇帝面前,除了权力滔天之外,自己的命就会失去一半,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便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陛下,这是皇后留给您的。”霍光那内服的衣服和裤子都交到了刘彻的手上,刘彻这才像是有了救命稻草一般,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快,给朕看看。”

刘彻还在抽搐着,像个孩童一般的边流着泪边看着内服上的内容。霍光也没有动卫子夫的尸体,只是脱下了自己的衣裳,披在了卫子夫的身上。

许久之后,刘彻看完了,抱着还存有卫子夫体味的内服,瘫坐在了地上:“霍光,以皇后的礼节,送子夫走最后一程。”

清晨开始,满朝文武上朝后不见皇帝刘彻的影子,询问江充,江充此时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等到丞相刘屈氂从外归来后,众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皇后卫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满朝文武哪里会不知道?可如今善良的太子刘据被杀,母仪天下的皇后卫子夫又自尽,这汉帝国的光辉日子,满朝文武都认为是到头了。

“丞相,如今这里您最大,该怎么办,请您定夺。”江充望着刘屈氂,而刘屈氂却突然笑了:“哪里哪里,没有陛下,您最大。”

满朝文武有知道天子性格的,赶紧跟着附和刘屈氂,另有不知情的,便也跟着附和着。唯独那些还算正直之人,此时不愿意张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朝堂议事很快的结束了,那些明白丞相之言的人,甚至江充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五了。

突然,就在大臣们打算离开未央宫,回府上等消息的时候,羽林军赶了过来,二话没说就抓走了江充以及江充的党羽。并且在江充等人还未说什么的时候,便抬手要了脑袋。

江充被杀的消息更快的传给了还未走出宫门的文武大臣们,丞相刘屈氂更是冷哼的一声,大步的走了出去。其他的大臣也是一样,都觉得江充小人死有余辜。

该死的人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了,刘彻从卫子夫入葬的那一刻开始,才真正的明白,自己的世代已经结束了,如今到了这个年纪,哪里还要管理朝政?

刘彻知道,征和之年是自己人生中最后的年份,但刘彻更是相同了,自己是不想死的。于是刘彻连番下达了若干的指令,轮台诏和哀痛诏以及罪己诏,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任由太史令司马迁记录。

司马迁在宫刑之后,更是狠心于己,谁的面子都不给了,在皇后卫子夫入葬的那一日,更是走上台来,大声的呼喊着皇后死的冤,要在史书上,为皇后卫子夫好好的评评理。

不过连司马迁都不知道的是,卫子夫会那么的了解刘彻,写下了内服血书后,让世人更加的思念着卫子夫。

这都是征和二年的事,李夫人在卫子夫入葬的议事上虽然哭的很真诚,但明眼人都知道李夫人的心情是极度的兴奋。只是一年后的征和三年,李夫人妄想的皇后之位,也因为自己的哥哥李广利投降匈奴而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最后刘彻心怀之下,去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长安城兵士的养老处,另一个便是东巡求仙!

刘彻知道自己的丰功伟绩,至少一半都是这些将士们浴血拼杀出来的。所以误以为这些残缺的老兵们,晚年的日子可以过得很好。可当看见这些老兵们生活的惨状后,刘彻是真正的知道,自己在某些状态下,其实就是个魔鬼,是必须要受到惩罚的。

刘彻没有管事了,自己这些年看似风光,实则孤家寡人一个。刘彻也没有给这些老兵帮助,毕竟老兵的反应还是爱慕和崇拜自己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要想自己人生最后的时候别被爱慕和崇拜自己的老兵们骂,就当自己颁布但又没有实行好的福利,全然没出现过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刘彻踏上了寻仙长生的路。目的地在东莱,西边无神仙的认知,让刘彻想死在东边了。

沿途再也不铺张浪费,也不告诉任何人自己如今在哪里,就跟富家公子哥一样的出游,果然看到了太多太多的问题。这些单凭刘彻本人,就是绞尽了脑汁,也不可能想出还有人有这般的坏。

“这人间,不就是地狱啊。”刘彻看着路上有白骨,自己当年的雄心被击打的破碎不堪,望着逃难的百姓,刘彻手拉着随行的霍光,生怕自己人生中最后能得信任的人,也离自己而去。

“陛下,世世代代都是这样,换谁来也不见到比您做得好啊。”霍光低调了这么多年,如今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红人,也敢说话了。

“仗,不能再打了,后面的皇帝,要找个温暖的人。霍光,你要好好的辅佐新皇帝,朕信你们这帮人。”刘彻关上了帘子,再也不敢打开了。霍光同坐马车里,拿出了书,好好的读着。

东莱之地,本就靠近胶东国,老年时的两次泰山封禅,都洗刷了刘彻归乡的想法。这次去东莱,当然要好好的看看,自己曾经梦的起点,现在是不是已经消散殆尽了。

阳光之下,即墨古城自然不会是原先的样子了。太守得知刘彻悄悄寻仙而来,基本上东边像样的几个地方都整顿过一次。那些流民也被赶走,那些破败的地方也粉刷了干净。

刘彻站在即墨古城的城外,望着这座仿佛从未见过的城池,只是淡然一笑,便带着队伍离开了。

儿时的思绪虽然还在,可物是人非的感觉,刘彻再也不敢多想一刻。走就走了吧,变就变了吧,自己巍巍老矣,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多?

临到东莱之前,乳山盐场变了,金屋藏娇的地方也没了屋子,自己所有的回忆,都变成了泡影:“回家吧,东莱无仙人。”

这是刘彻人生中最后的感悟,沿途回长安的路上,刘彻拒绝了任何官员的觐见,脑子里都在思绪着皇帝之位,到底要给谁?

陪凭借着一生的政治思考,刘彻也知道连卫子夫都能看透当年的一切,那么皇帝之位的传承,就要看谁最合适了。

突然,一个孩子的脸庞出现在了刘彻的面前。又突然,一个女人的脸庞,也出现在了刘彻的面前。

后元元年,刘彻已经七十岁了。除了还能喘口气吃口饭外,哪里还能做些什么?

但传承的时候一日不做好,刘彻就一日不肯死。饶是大路神仙多想让刘彻死,刘彻也要为汉世帝国第八位皇帝,铺好所有的路。怀着这样的心境,刘彻看上了钩弋夫人,以及钩弋夫人的孩子刘弗陵。

刘彻认为,自太子刘据死后,能当皇帝的人必须是个安心之人。最好由一些复命大臣控制着,直到有能力做出事业后,也是二三十年的时光了。帝国真的不能继续打下去了,文景两个世代的财富损耗殆尽,如今帝国拿不出一场像样的战争来,北边的匈奴再次蠢蠢欲动,刘彻的心里,多是不安啊。

齐王刘闳死的也早,昌邑王刘髆因丞相刘屈氂的事情,而早早的被排除出了皇位继承序列,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因违反法度也是一样,和皇位无缘。三子燕王刘旦虽然有能力继承,但野心太大,一旦继位战事必然频繁,便斩杀了刘旦的使者,让刘旦心死之前,误以为要必须做大事了。

那么最后能选择的人,也只有钩弋夫人和少子刘弗陵。这对没有后台的母子,最适合不过了。

后元二年的春天,刘彻当真抵挡不住身体的颓废,在濒死之前召唤了四个人,分别是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由此此人为顾命大臣,共同辅佐刘弗陵。

刘彻这么选,也是为了平衡,若单单选一个霍光,那么今后霍氏会如何,其结局又会如何,刘彻想都不敢想。加上匈奴王子金日磾,是为了让外族人知道汉帝国的包容。让陇西派的上官桀也在,是让连刘彻都无法解决的团体,好好的靠在中央,别搞出麻烦来。最后是老友桑弘羊,帝国没钱并不代表富商没钱,有桑弘羊在,多少能让刘弗陵在皇帝人生的道路上,不要走的太辛苦。

病重之后的刘彻当真不想住在未央宫了,就在刚刚到达长杨宫和五柞宫时的刘彻,又看到了天空诧异,乃是有大事会发生。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长安城里那些所谓的望气之人传播乱世之言,说长安城里除了刘弗陵有天子之气外,另有人也要天子之气,还在牢狱中。

刘彻当然不再相信这种鬼话了,可人生到了如此阶段,又管得了对和错呢?

于是刘彻下令杀死长安城牢狱中,所有的人。希望这种乱世之言,可以随着牢狱中的所有人死去,而变成死人的话。大臣丙吉连夜闯进了行宫里,跪在刘彻的面前恳求着。

“陛下,你要让这些冤魂,陪着您一起走黄泉路吗?”丙吉是典型的不怕死,如今多少条命在自己的身上,要么就不要来,要不就不要怕死。

“丙吉,你随朕一起走吧。”刘彻忘不了钩戈夫人在得知要陪葬的时候,那种惶惶的眼神。刘彻失望了,但丙吉没有让刘彻失望:“陛下,只要您下令停止这种生得怨恨的事,臣丙吉,跟您走就是了。”

刘彻缓缓的张开了眼睛,看着丙吉那当真不怕死的样子,也是怕皇后卫子夫到了黄泉路上,让卫青和霍去病知道自己做的错事,进而死后在黄泉路上,连同太子刘据也不帮自己。那么这些自己临死之前杀的冤魂,可当真会让自己不能轮回了。

“你是好人啊,别死的太快了,帝国需要你这样的人。”刘彻下令取消了屠狱之令后,也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在弥留之际,刘彻下令少子刘弗陵为皇太子,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四人为顾命大臣,辅佐刘弗陵登基。而在仅仅两日后,刘彻就当真驾崩了。

刘彻永远也不会忘记,人生中最后的那一抹阳光,自己是英雄,只是...这英雄迟暮的样子,仿佛是有始无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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