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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塞外鸿儒一布衣(三)

陈信衡也不答正德,拿起桌上香茶,细呷一口,面带微笑,转头对冯得志道:“去除边患,是国之大事,我看这位小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却能关注于此,实在是年少志高。”

冯得志忙拱手笑道:“这位小友是本官舅舅的少主人,本家在京谋些皮毛的生意,长年走着这张家口和京城的路儿,这次来,也是跟着顺道探听一下塞上皮毛的行情而已。关心边患,也是常情。”

陈信衡点点头,回身对正德道:“小友,我看你正是求学的年龄,为何却弃学而来打点这家族的生意?”

正德道:“小子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次是也是趁着开春,来看看这塞上的风情,求学一道,断不敢放弃的。”

陈信衡点点头,神情极是嘉许,道:“正是此理。”又略略问了些有关京城皮毛生意的行情,当听正德说道朝庭诏告废除禁袭,眼中精光大放,起身拱手朝天,神情激动,朗声道:“天子圣明,皇恩浩荡,福泽万民啊。”

众人也纷纷起身,高呼天子圣明。

正德见此,不禁洋洋得意。

众人坐下后,陈信衡又再问了些开禁后的情况,正德便把马二牛和张元所说的,照着说了遍,听得陈信衡时而点头,时而沉吟。

正德见此,便道:“刚才教授说有平边之策,还请指点小子。”

陈信衡点头道:“平边之策,国之大事矣。不在庙堂,不谋其政,纯是纸上谈兵,小友莫要见笑。”

正德心里暗笑道,这教授虽是写得一手好字,但于兵事,大约也真是纸上谈兵,现在还装模作样,口若悬河胸有成竹,现在却又留了退路,若不是敬重他有教化之功德,早就要笑他了。

却听陈信衡道:“若要平患,须先知患。知已知彼,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正德心道,这句是废话。

陈信衡道:“关于兵事,小友刚才已经道得清楚,双方对比,战马至关重要。但战马之要紧处,是在于攻,我大明设长城建烽火,立意却在守,只要墙垣坚实,箭药充足,粮草不匮,其实鞑子也无奈我何。”

正德一怔,这确是道理,若是双方不野战对决,这战马对守城也是无用。

“然守也难,万里长城,无处不驻兵,不但费用巨大,而且占用兵员人口,长此以往,必有损国家元气。两相胶着,鞑子权当是游牧放马,然大明劳动百万之众,定因此虚耗国力,不出百年,形势,形势或会转换。”陈信衡说到最后一句,扫了众人一眼,语气一顿。

正德此时也是皱眉,便道:“这攻也攻不得,守也守不住,却如果是好?”

陈信衡却笑道:“所谓硬,便是攻而不攻,守而不守。”又呷了口茶,见众人睁圆了眼,满脸狐疑,那冯得志沉不住气,急道:“教授,这攻便是攻,守便是守,何来攻而不攻守而不守,快快说来,急死本官了。”

陈信衡哈哈一笑,放下茶杯,起身缓行至庭院中,又从墙角拿了一根柴枝,在地上画了个太极阴阳图,然后对众人道:“纵观历史,北虏侵边甚至入主中原,自战国便有之。今日我大明的长城不就是在六国的长城基础上修的么?而以秦皇汉武,倾国之力北征,也未能毕尽其功。我大明成祖皇帝,可谓智武双全,五征大漠也不能一举靖边。北虏入主中原也是有的,但却不能持久,就说那大元吧,武力最盛,据闻西征到了日落之国,但在中原也享国不过百年。因此,史书所观,大概是汉人常守,北虏常攻。这北虏是阴,汉人是阳,北虏是恶,汉人是善,北虏是攻,汉人是守,无阴则无阳,无恶则无善,无攻则无守,相生相克,互为依附,谁也吃不了谁。”

正德略有所悟,心道这解释倒也新奇,便凝神听下去。

陈信衡又道:“但只守不攻,终是被动,你们看,这太极阴阳图永动不休,阳不动,则阴夺其势,反之亦然。所以大明要守得住,则要进攻,大致要七分守势,三分攻势。”说完,又在地上画了一个几字,正德看去,竟是黄河的走势图。

“诸位请看,双方胶着主要在京城西北,大约沿黄河而两分。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此处水草丰美,适宜养牧,汉时,匈奴便迁居于此。以在下愚见,莫过于收复河套,以此为据,训练骑兵。不须五年,精锐成军,以黄河天险为前卫,半渡以击,鞑子不敢轻进,以长城为后卫,退可守。向东可策应京城,往北,可深入大漠,往西,可协守居延海。”说完,仰天长叹,将柴枝重重掷向墙角,卟咯的一声,惊得守门的狗儿狂吠不已,又道:“失河套,则失天下,自秦至今,便是如此。当年太祖定天下,以大宁、开平、东胜三卫为北防前线,后来成祖皇帝靖难功成,因借用了原属宁王的蒙古护卫,便以大宁卫封赠,是为朵颜三卫。朵颜三卫终非同类,自此,时势变迁,河套便为鞑子囊中物矣。如今,我大明退守长城,全局被动。可惜,可惜。”

陈信衡神情激动,说完,退回座中,喝了口茶,却是闭目不语。座中众人不禁低声议论纷纷,冯百户也是皱起了眉头,苦思不已。

正德此时心中已是恍然,失河套即失天下,正是此理,忽又想起,正月初,三边统制杨一清上言,也曾建议收复河套,其谓复守东胜,因河为固,东接大同,西接宁夏,使河套千里之地归我耕牧,开屯田数百里,用省內运,则陕西犹可息肩也。此折是为《定边策》,然杨一清收复河套,是指以黑山、马花池至灵州加强防务,长远用意仍在守,陈信衡却是大胆,直是要全收河曲,其意在攻。正德当时只是略为过目,也未深究,随手便准了。

正德沉吟片刻,换了恭敬口气,轻声问道:“敢问先生,河套虽是宜于耕牧,然人民稀少,难道又要做那迁民支边的劳民失德,虚耗钱财之举?”

陈信衡张开双眼,道:“我另有一策,不费朝庭分文,便成此举。”

正德大喜,忙拱手请教。

此时冯得志的婆娘已换上热茶,陈信衡拿起茶盏,轻吹热气,道:“也无非四字,免税,留籍。”

正德不禁迟疑:“先生,这留籍尚可,只是免税却是难成。朝庭收复河套,必定消耗国库,这收了回来,却又收不上税,这生意不划算吧。”

陈信衡哈哈一笑,道:“小友,你这算盘却是打错了。收复河套,是我大明百年太平所在,哪是钱财可以计算的。何况这河套失也失了,本来税收便不在计算之内。那农户收获的产物,朝庭即使以市价折收,也远少于在江南山东远途漕运所耗。这买卖如何做不得?何况只要免税,自然人人愿去,朝庭还不用多作周章,只是这田地均分,倒是要严防各种弊端。”

正德听了,一拍大腿,笑道:“先生说的有理,有如当头棍喝,小子确是打错了算盘。”冯百户与众人又是大声赞道教授高才。

冯百户道:“教授,你这硬方法确是了得,只是屯边之策,荒废日久,现在重提,恐不是易事。”

陈信衡此时已是回复了儒雅神情,笑道:“你我在此纸上谈兵,端是茶余笑话,当不得真的,权当一笑。”

正德又问:“先生刚才道一软一硬,这硬的,小子受教了,还有这软的,又如何?”

陈信衡道:“这软嘛,无非是开边贸通往来六字。”

正德又是一拍大腿,抚掌道:“这个我倒是明白了,这蒙古人也是人,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一家子齐齐整整的,谁又愿来打仗。这人是越享福便越懒逸,咱们给他们盐巴布匹,让他们舒舒服服的,这仗也就打不起了。”可怜这马二牛的原话,却是正德反复抄袭,不亦乐乎。

陈信衡点头道:“只要两边往来,咱们行那圣人的教化,让他们也读书上进,去了心中的戾气,这仗便越是难打了。阴阳和谐,你不占我,我不占你,也正合了当年太祖训示的不征之策。不过,这六字说来简单,若要实施,却是艰难。”

正德点头道:“策略既有,便是有了方向,有了奔头,事在人为而已,自有朝中诸大老谋划。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子不枉这塞外之行矣。”

陈信衡笑道:“我等在此化外之地闲谈,纯是聊作话资,那朝中的大臣哪里听得到,呵呵。”

正德听此,心中触动,这大才难得,放在边疆做个小小教书先生,是淹没了,便想收此人入京听用,道:“先生大才,小子愿长年在膝下受教,家中正缺一西席,不知先生可愿赴京屈就?”

陈信衡一怔,放下手中茶盏道:“我乃闲逸之人,实无此意。”

正德急道:“先生如若屈就,愿许以千金,供养终老。”

陈信衡看了正德一眼,哈哈大笑:“我陈信之如若是爱金之人,又何来如今一袭布衣,身无长物,小友客气了,此事不提也罢。”

正德还想再请,旁边刘瑾拉了拉衣袖,摇头示意,正德又见陈信衡面色不虞,唯有作罢。

陈信衡道:“冯大人,快近中午了,在下先去学堂批阅功课。”说完起身告辞,冯百户忙起身送客,又道:“过一会儿,我让婆娘把先生的午饭送过去。”

陈信衡拱手道:“有劳大人和尊夫人了,在下这里谢过。”说罢向众人拱手告辞。

正德见陈信衡要走,忙急脚追去,刘瑾和钱谷三人在后跟着,那刘瑾心里暗怨,小皇帝在京里都是前呼后拥,独行在前的,到了这塞外的地方,却整天跟在阿木达、凤儿和陈教授屁股后团团转,这真是没天理了。

几人跟到学堂门前,远远的,只见有一少女身形婀娜,婷婷的立在门前,正德一看,喜不自禁,正是凤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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