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书恒一脚踹开眼前的灵偶，走出了走廊。
视野猛一开阔，一个橙色的菱形水晶，呈现在他眼前。
而一个带着灰色帽子，穿着灰色风衣，高高瘦瘦的人，正背对着步书恒站在水晶前，听到脚步声后，也没有回头。
步书恒在他身后站定，推了推眼镜，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叫黑云？”
黑云这才回过身来，看向了步书恒，他的帽子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让步书恒不太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却明显听出了他话里的失望之情：“是你啊。”
步书恒扬了扬眉：“你好像不太高兴？你希望来的人是银舞？”
黑云沉默了一下：“或许吧，说起来，其实连我自己都捉摸不清我是什么样的心情。银舞回来以后，在她昏迷的时候，我去看过她一眼。我认不出她了。”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惆怅。
步书恒道：“人总是会变的。”
黑云笑了笑：“可银舞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至少我相信在某些方面，她还是以前的她。”他顿了顿，“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很危急了，但步书恒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反而放缓了语调：“银舞很少说起你们，或者说根本不愿意提起，但我想这就是她在乎你们的证明。”
黑云默然：“我知道，其实月帘虽然对她的再次出现很不高兴，但我知道她也知道的。银舞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力不能及罢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我们力不能及了。但银舞至少还保留着这一份思念，于我来说，这就够了。”
步书恒突然紧逼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能听银舞的劝告，悬崖勒马？”
黑云笑了：“悬崖勒马？你错了，我们早就掉下悬崖，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你知道这些年我们杀了多少人吗，数不清了，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四机灵王的术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掌握的，为了达成可以完整剥离人的生命的灵术，我们进行了无数的人体实验。”
他怅然道：“我常常安慰自己，我们不过是在把世界加诸给我们的，再偿还给世界罢了。但即使如此，每个被病痛惊醒的夜晚，我还是会感觉到双手冰冷，仿佛手上沾染的血永远都不会干涸。”
他长吁出一口气：“不过，一切都将迎来终结，噩梦也该结束了。”
步书恒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你好像心意已决了。”
黑云摇了摇头：“我其实不是那么容易下定决心的人，这么多年，我之所以可以支撑下来，都是因为星銮。不只是我，寒空，月帘，都是如此。我们身处黑暗，而他，就是这一片黑暗中微妙的星光。”
他缓缓道：“我时常处于迷茫，但每当这种时候，只要看着星銮的背影，我就知道我可以走下去，他就是这样的人。”
步书恒点点头：“虽然我不太了解他，也不太认可他的做法，但我很钦佩他。不论是你，还是银舞，似乎都对他表现了很高的认可，一个人能得到他人这种程度的认可，已经很了不起了。”
黑云开心地笑了起来，对于步书恒对星銮的夸赞，他似乎比自己被认可还受用。他愉悦道：“你是个好对手，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但在这里，为了星銮，为了我们的梦想和努力，我不会输的。”
说完这一句话，黑云毫无征兆地往前一冲，一下子就到了步书恒眼前。
步书恒眸中精光一闪，抬起手臂，挡在了身前。
“啪！”
黑云来势汹汹的一拳被步书恒一掌接住，两人一边在半空中角力，一边互相看向了对方的脸。
步书恒的脸上平静如水，而另一边的黑云，帽檐在他的眼睛上投下一片阴影，下半部的下巴如同刀削般瘦削，上面有着几点青色的胡渣。
步书恒看向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黑云的眼睛给他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他的眼珠上像是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膜，把他的眼球封在眼眶里，显得死寂和闭塞。
步书恒冷冷道：“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啊。”
黑云没有说话，被步书恒握着的拳头突然青筋毕露，步书恒脸色一变，却见黑云的拳头瞬间放大，就像一个突然被吹起来的气球，一下子就像一根撞木一样把他击飞出去。
这巨大的拳头一拳的范围覆盖了他的整个上半身，步书恒感觉自己的腰几乎都要被这一拳打断了，全身的骨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从疼痛感里挣脱出来，深吸一口气让被打瘪的肺里重新充满空气，同时目光一瞥，却见黑云抡着他巨大的拳头又冲了上来。
步书恒被这一击直接打到了墙边，而下一刻，黑云的拳头也已经像一个巨槌一般跟了上来。步书恒狼狈地一个打滚躲到一旁，只见黑云一拳砸在墙壁上，直接把墙壁砸出了一个大坑。
步书恒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飞快往后跳开几步，而黑云的手也随之漏气般缩小下去，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
他转向步书恒，冷冷道：“还不错，中了我的一拳，居然还能站得直身体。”
步书恒瞥了一眼黑云身边龟裂的墙壁，努力调息着：“这是什么体术？”
黑云没有回答，又一次冲了上来。
步书恒一咬牙，脚底也开始了动作，迎着黑云冲了上去。黑云的拳头又一次涨大，步书恒这一次提前预判到了拳头的轨迹，高高跃起，直接跳上了他的拳头，借力一跃继续向前。
但下一秒，黑云的左手迅速地圈转了过来，放大的巴掌用力一扇，就像扇飞一只苍蝇一样，把步书恒打飞出去。
步书恒这一次被狠狠地拍到了墙上，他通哼一声，倚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而黑云则又一次恢复了原状，走向步书恒。
步书恒这次直接率先冲了过去，一抬手，几枚飞刀冲向了黑云。
黑云冷哼一声，手掌往前一张，放大成一面盾牌，挡在了身前。几枚飞镖打在了他的掌心，只打出了几点凹痕，以这个手掌的比例来说，显然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黑云的手掌恢复正常，将目光投向了步书恒，步书恒则一边快速移动着，一边暗暗道：
除了大小，硬度也提高了一些吗。
他深吸一口气，身形一错，出现在了黑云身后，一脚踢出。
而这一次，黑云没有使出他诡异的体术，一矮身躲了过去。
步书恒目光一动。
下一秒，黑云猛一回身，一脚甩出。
伴随着他动作，他的脚瞬间放大，就像一根铁柱一样抡向了步书恒的上半身。
千钧一发之际，步书恒的身子极限地一扭，双手护在了身前。下一秒，他只觉得手臂上的骨头一麻，两只手臂都瞬间失去了知觉，而他整个人也一下子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
这一次的冲击力显然比前两次要大，步书恒直接吐出了一大口血，垂着身侧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着。
脚部也可以巨大化啊，看来他全身应该都具备这种能力了。
他在心中下了结论，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臂，找回两手的指挥权之后，又一次冲了上去。
黑云自然也毫不畏惧地冲了上来，刚想出手，眼前的步书恒却突然不见了。他一怔，下一秒，头顶一股压力直冲下来。他心脏一跳，抬起头，却见步书恒面无表情地一脚踏落。
如果力量跟不上，那么速度如何？
步书恒的速度很快，黑云努力地想要抬起手，挡住他落下来的脚。但他刚刚一动只见，步书恒的脚跟就已经贴到了他头顶。
来不及了。
“咔擦！”
一声痛哼，一个人飞了出去。
是步书恒，他捂着自己的脚，在地上颤抖着，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脚掌骨折了。
黑云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冷冷道：“你刚才扔飞镖的时候没有发现吗，我可是有着让身体的一部分坚硬化的能力的。”
步书恒咬着牙，他当然知道，但是从刚才飞镖能在他的掌心留下痕迹的状况来看，他的能力所提高的硬度不应该这么高才对。
莫非，他的能力所产生的硬度，和巨大化的体积是成反比的？刚才他的手掌巨大化之后，硬度明显不高，而他为了抵御自己的这一击强化了头盖骨，而没有巨大化，硬度就显著提高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步书恒又是一枚飞刀射出，直取黑云左眼。
黑云有些意外，步书恒的腿显然受伤了，但他却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马上发起了下一轮的攻击，这一份在战斗中的专注力让他十分佩服。
但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黑云连躲都没有躲，只是合上了左眼皮，下一秒，那一枚去势凌厉的飞刀扎在左眼皮上，发出一声金属交击的响声，无力地落在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