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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中箭退大千

元略等人离开后,萧综再不敢言战,整日只是窝在府衙里,命人严守城防。

而魏军虽然胜了一阵,但整个军营都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再加上冀州大乱,朝廷从安丰王元延明手里又抽调了数万大军前去镇压乱匪,只留了两万人给他。如今魏军对于城中的梁军而言,并没有压倒性的绝对优势,元延明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不得已,他只好重新整顿大军,以固守为上。他派了部将丘大千率本部来做哨探,打听梁军虚实。

丘大千只有两三千人,也不敢强攻,只让手下兵士们在城前的空地上,一箭之地开外,高高地垒起一座土山,与彭城西门楼相比肩。土山下面用重兵设防,土山上面建了一个哨楼,派几个眼力好的小卒天天在上面眺望,观察城中的一举一动。

马上便有人向萧综报告了这一情况。萧综一听道:“这还了得,如此,我军底细岂不是全让魏军知道了?”他稍作思索,又问道:“土山守军大概有多少人?”

那人回道:“大概有三千。”

萧综背着双手,略一沉吟道:“嗯,让陈庆之快去看看,相机行事。”

“诺。”那人下去了。

陈庆之接到命令后,便与胡龙牙、马佛念一起来到西门楼上。

果然,一座高耸的土山已经立在城门前不远处。土山顶上可容纳十数人,下面被夯得实实的,背向彭城的那面弄出一层层台阶的形状,方便士兵们上下。

陈庆之他们正观看间,那边丘大千正好也来察看土山工程进度,一步一步正朝土山上走来,转头看见对面城门楼上正站着一个衣服华丽,皮肤白皙的年轻将领,心中暗自猜测:此人莫非就是萧衍那心爱的儿子豫章王萧综?便边往上走边将双手放到背后,做出一个幅度不大的暗示动作,给土山下面的人看。

土山下的士兵们抬头看见主将在身后用手比划了一个射箭的动作,便立刻心领神会。其中一个军主悄悄点出两个神射手的名,让他们带上两个很小的特制强弓,取了两支箭,偷偷藏在衣服下面,跟着丘大千不声不响地走上了土山。

丘大千走上土山,左看右看,又朝彭城这边看来,故意装作才看见楼上有这么一员大将站着,拱手道:“前面所站的莫非就是豫章王殿下?在下安丰王帐下牙门将丘大千是也。”一面说,一面暗示那两个神射手作好准备。

马佛念正朝丘大千身后看,感觉那两个士兵行为有些鬼鬼祟祟的,便很留心在意。

这时,陈庆之也拱手回应道:“幸会幸会,在下是......”

话未说完,丘大千手一摆,那两个神射手一跃而前,抬手便射,弦在身后早已拉满了的。两支羽箭力道十足,直向陈庆之而来。这变化来得实在太快,陈庆之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马佛念本来见了他们的动作就觉可疑。在这一刹那间,他奋不顾身,纵身跃起,将陈庆之扑倒在地。两支箭,一支射在了身后门楼的立柱上,一支则射在了陈庆之的右手臂上。若非马佛念的出手扑救,陈庆之几丧命于此。

胡龙牙见此,立即命梁军弓弩手们纷纷对着对面土山放箭,一面让手下人猫着腰扶起陈庆之,走下门楼去。虽然大多数箭支都无法射到这么远,但总有一两个力大之人能射上土山去,丘大千等人见情况不妙,也只好稍稍后退躲避。

陈庆之等人下来后,马佛念让陈庆之依着台阶外沿的墙面坐下来,然后对后面的人喊道:“快去拿伤药来!”又对身边另一人道:“快摁住陈将军的箭伤,我要将箭拔出来!”

陈庆之平时养尊处优,此时受此一箭,虽没中要害,但也剧痛无比,脸上蜡一样的黄。陈庆之对马佛念摆摆手,轻声地道:”多谢马将军救我,庆之感激不尽......我的伤不要紧......”

马佛念道:“将军先不要说话了。”

陈庆之摇摇头,喘了口气,又道:“敌将以为我便是殿下本人,不知我死活,必定静观城内动静......而放松了警惕,将军可立即率本部出击,乘其不备,攻取土山......”

马佛念起身,道了声诺,便急急召集人马,准备出击。

这时候,去拿伤药的军士回来了。几个人按住陈庆之,把箭拔了出来,陈庆之大喊一声,昏了过去。

马佛念的人马迅速而安静地集齐到城门前,然后突然打开城门,冲了出去。

丘大千正自得意,以为射中了豫章王萧综,这下可立了大功了,不觉喜上眉梢。一个没注意,梁军已朝土山杀来。丘大千一下子慌了神,急忙呼喊手下准备迎敌。但为时已晚,马佛念的一千人如猛虎一般冲到,杀得土山下的数百魏兵七零八落,死得死,逃得逃。十几个梁兵冲上土山去,砍翻了山上面的几个哨兵,然后取出背上的弓箭,从上自下朝丘大千所在营垒连连射箭。

丘大千失了土山上下,弓箭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无法再呆在营中,又被马佛念率兵一阵冲杀,士兵散去大半,不得已,只好仓惶逃向主军大营。

马佛念率着士兵们又追了数里路,才回来,趁势驻扎在土山下的营帐里。等一切处理妥当后,才派人去探示陈庆之。

此时陈庆之的伤口已被包扎好,看上去比刚才好了很多。

这时,萧综也带着大队人马来了。萧综见陈庆之身负重伤,道:“庆之既已负伤,可回去歇息。魏军土山大营,可交于别将处置。”

陈庆之在士兵的搀扶下,向萧综一抱拳道:“城门前的魏军土山大营,末将已令军主马佛念攻下了。”

萧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庆之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一个魏军的营垒攻破。他欣喜地冲上城楼,向城外看去。只见对面的土山大营里正飘着他豫章王的旗号。他回过头来,这时陈庆之也在他人扶持下,一步一步地上得楼来。他对陈庆之道:“庆之真将才也!前途不可限量啊。”

陈庆之道:“不敢。庆之尚有一事需征得殿下的同意。”

萧综面带笑容地说:“是何事?但讲无妨。”

陈庆之道:“如今魏军就在不远处,庆之想保留这土山大营,由马佛念继续驻守,与彭城成互为犄角之势,攻守兼备。这样魏军相围住这彭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萧综点点头道:“那就让马佛念守在土山大营吧。”一转头,对军主姜桃道,“你另率一千步兵,增援马军主,驻守在土山大营,听从马军主调遣。”

“诺。”姜桃应道。

丘大千出军不利,失了士气,如今萧综坚守固彭城不出,又有马佛念的土山大营协防,让元延明很难轻易得手。双方就这么久久地僵持着,谁也动不了谁。朝廷有信函来催促,要求尽快破敌,元延明也只能送去奏章,备细说明其中的难处。

这一日,元延明正站在地舆图前面,低头苦思破敌之策。营门外小兵进来报告,说:“齐王萧宝夤的使者来了,在门外求见。”

元延明纳闷了,那萧宝夤不是在关中与陇右的乱匪激战么,怎么派使者到我这里来了,会有什么事呢?便道:“请齐王使者进来一叙。”

“诺。”小兵转身出去。

转眼间,萧宝夤的使者便走了进来,见到安丰王元延明,便行礼拜见道:“在下文荣,受齐王之命,拜见安丰王!”

元延明回礼道:“幸会幸会,但不知足下此来,有何见教?”

文荣道:“安丰王奉圣上之命,来攻取彭城,为何一直驻扎在这荒郊野外的小小城寨里,迟迟不动手呢?”

元延明道:“近日天气炎热,士兵中暑的人颇多,不利于攻城。等气候转凉,彭城么,自然唾手可得啊。”

文荣哈哈大笑道:“安丰王若有攻城良策,又何必独自一人闷坐,心生烦忧呢?恐怕是攻城之计无所出,而粮草看看将尽,君命又催得紧,正进退两难吧。”

元延明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文荣心领神会,一笑道:“齐王派在下此来,正为助大王一臂之力而来。”

元延明喜出望外,连忙请文荣就坐,然后自己立在下面,恭恭敬敬地向文荣行了一个大礼:“本王还以为齐王遣足下此来,所为何事呢。既如此,还望足下不吝教诲。”

文荣也不谦让,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道:“大王有所不知,彭城中那梁军主帅萧综的母亲吴淑媛,本是前朝大齐皇帝萧宝卷的嫔妃。萧衍举兵反叛,灭了大齐后,做了大梁皇帝。在大齐的皇宫中,他看到吴淑媛年轻美貌,便临幸了她,七个月后便生下了这豫章王萧综,如今身在彭城中的大都督啊。后来,吴淑媛年老色衰,失了**,对萧衍心怀怨望,经常跟她这个儿子说,他不是萧衍亲生的,而是萧宝卷的遗腹子......”

“本王求足下教我破敌之策,足下却将这等宫闱之事,讲于本王听。好生奇怪!”元延明不耐烦地说。

文荣笑笑,话锋一转:“大王有所不知,不久前,齐王便从萧综那儿收到了一封信。”

“是何样的信?”这下子元延明的兴趣又来了。

“原来那萧综听了他母亲吴淑媛的话,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萧宝卷的遗腹子了。而齐王是萧宝卷的六弟。萧综想通过齐王之口,来解开他的身世之谜。”

“哦......”元延明一脸思索状,突然又问:“那齐王如何回得信呢?”

“莫非齐王想利用这层关系来.....”元延明似乎听出了一点眉目。

文荣呵呵一笑,从胸前掏出一封信函来,不紧不慢地道:“这是齐王给萧综的回信。只要大王遣一心腹之人,夜半递于萧综之手,再劝其速来投奔齐王,他的六叔。不出旬日,他必离彭城而来。到那时,梁军无主,彭城么,大王可手到擒来!”文荣说完,长出一口气。

元延明抚掌大笑,叹道:”妙,真妙啊!”

文荣也在一边陪着笑。

“不过,”元延明稍稍收敛了一下笑容,“齐王真的知道,那萧综就是他大哥萧宝卷的遗腹子?”

文荣狡诈地一笑:“大王认为呢?”

元延明心领神会,呵呵笑起来。“不过,齐王送本王这么厚重的一份礼,叫本王日后如何报答呢?”他又道。

文荣说道:“这个对大王来说,还不是举手之劳?大王在朝中颇受赏识,只要大王写份信函给太后,就说关中匪患未靖,正需要齐王来镇抚。虽一时未逮,终会平定。只需让太后安心地把齐王留在关中,让齐王保存住在关中的实力,大王的恩德齐王必不敢忘。”

元延明微微点了点头:“本王明白怎么做了。”

文荣起身,对着元延明深深行了一大礼:“那在下先替齐王谢过大王了。”

“不敢不敢。”元延明说完,转身头去,向着门外喊道:“来人!”

门外一个人影出来:“大王有何吩咐?”

元延明道:“快叫临淮王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诺。”那人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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