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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与君诀绝

仰慕一个人,必然要承受那光辉下带来的阴影。我不敢给向晴海打电话、不敢发短信、不敢向他表述我对他的思念,甚至不敢向他撒个娇对他提任何要求,我沉浸在对他的仰慕之情里,迷失了方向,看不清来时的路。越靠近他,就越孤独,我躲在那个他为我营造的宫殿里,分享着他为我带来的一切成功、苦乐和悲喜,但是我不快乐。

我开始渐渐感受佛朗西斯卡说的和英雄生活在一起的各种不易。我从来没有想过分享这个富甲一方男人的成功,我只是想他累的时候我会给他揉揉肩膀,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能耐心听我唠叨。天冷的时候互相提醒着多加衣服,一个人咳嗽感冒了,另一个人能端上水和药。默默地记住对方喜欢吃的东西,并把这些东西留给他(她)吃……我孤独地守在这个华丽的宫殿里,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许向晴海永远都是一片广袤深邃的大海,当我飞累的时候却找不到一块可以栖息的礁石。

我曾告诫过自己,向晴海是悬挂高空的烈日娇阳,太远则寒冰刺骨,太近则烈火焚身。想把握好这适当的距离何其不易,我常常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视,我开始体会到仰慕一个高高在上的男神带给我的寂寞,我怕有一天我会从飞翔的云端跌落大海。这样一个成功完美的男人也许只能仰视。

向晴海的身边从来不缺乏优秀的女性,名模主持、知性记者、名媛闺秀、职场丽人,虽然向晴海从来都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对她们每一个人的分寸,但是在这样耀眼的光环下,我隐藏不住自己内心深深的自卑。

高山仰止带来的不平等地位,让我永远无法清晰看见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我彷徨、我焦虑、我困惑,我甚至不敢告诉他我内心真实的感受。我们之间甚至连向佛朗西斯卡这样放松的闲聊都没有,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爱情吗?我找不到答案。

轻闲的工作让我重操旧艺,我开始晚上在家写散文,抒发自己困惑的感情。时间总是滴墨成伤,在向晴海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我居然时断时续的写出了一本《幽兰小札》散文集,我把它上传到散文网上,很快引起了读者的关注。

有人喜欢我的《离佛太远》,有人喜欢我的《幸福在哪里》,有人喜欢我的《心雨》,有人喜欢我的《长发为谁飘》。有一个叫白桦林的读者在一篇《空谷幽兰》的文章下留了言:“空谷幽兰,我把你的散文集全部转载在“小说中国”的网站上了,如有不妥,请联系本人,白桦林。还留下了QQ号。我没有兴趣去了解谁是白桦林,“小说中国”又是个什么平台,转载就转载吧,我非名人,只是闲来宣泄而已。

手机疯狂地响着,是宫宇第N次打来的电话,我不想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从来都不想成为什么人的第三者,我只愿曾经爱过的人能岁月静好。

“燕子,你能接我个电话吗?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宫宇发来短信。我直接删除,继续工作。终于手机安静了下来,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

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是一个愿意遵循本心而活的人,清澈澄明,喜欢了就争取,得到了就珍惜,错过了就忘记。回到家里晚上我坐在灯下开始写作,这已经成为向晴海不在时我唯一的乐趣。一个陌生的很长的服务号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耳机里传来电子模拟声音:您好,19*****177的机主为您点歌,手机里传来零点乐队的《你到底爱不爱我》:

你说是时间

把你我捉弄

现实的生活

难免出现裂缝

别说是偶然一次放纵

而我却陷入了困境

我好累

我好疼

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爱不爱我

撕掉虚伪也许我会好过

你爱不爱我

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滑落,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那个叫宫宇的人还能让我为他流泪。泪眼蒙眬中我给宫宇回复了一条短信:

“有事吗?”

“燕子,我离婚了。我从北京到昆明定居了,你来昆明吧。”

我没有回复,一个美好的夙愿经过时间的洗涤,终于到达了彼岸,只是这一切都已经来得太迟太迟。往事蔓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那天晚上我在散文网上发表了一篇散文《问情》。那是我对自己内心的审视和对爱情的探寻。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情是什么?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是来无影去无踪?是来时也苦去时也苦?情是什么?是恋人牵手的温度?是化不开的浓浓深情?是风平浪静的港湾?还是一张取之不尽的情感存折?情不一定长久却可相伴一生,情不一定认真却可伤及肺腑……

“作为一个烟火女子,我想情是互相倾慕,渴望对方成为终身伴侣的一种真挚、专一的感情,它由精神、欲望和责任三部分组成,爱情只有通过异性的承认才能确认自己的价值。情爱是灵魂、责任是骨架、性欲是血肉,三者结合才会有血有肉,充满生机。有情无性是海市蜃楼、有性无情是风花雪月,有情有性才能至情至爱!

“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想那是爱到不能爱,爱到终须散,爱到红尘一笑共徘徊……”

没想到这篇《问情》一夜之间的点击量就超过了上万次,第二天晚上我看到那个叫白桦林的人给我写了评论:红尘烟火,谁在等谁的相懦以沫?这人间,最风尘、最苍茫、也最无情,明明给了我们栖身的角落,心却无处安放。那一刻我眼眶有些潮湿,有的时候最懂你的竟然是个陌生人。

元旦7天小长假,我订了去昆明的机票。我对向晴海坦诚相告,我想对自己的过去做个最终的了断。我以为前有意大利的追求者,后有昆明的前任,他会对此同我理论上大半天,郑重其事地向我宣示一下他的主权,我甚至希望他能为此大发雷霆,结果向晴海仅仅在电话里叮嘱我:“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我没有告诉宫宇我的到来,踏上孔雀东南飞的道路,我只是想弄明白当年他为什么会不辞而别。我抱着“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的想法站在了昆明的滇池边。

我穿着一件紫色的风衣,一双紫色的麂皮绒靴子,拿着一个紫色的坤包,坐在湖边的椅子上。和煦的微风轻拂着我的长发,成群的红嘴鸥盘旋在我的头顶,有的甚至落在我的旁边。好美的景色,如果有一天能和相恋之人携手于这湖畔漫步,那还有什么可遗憾的?看着宫宇远远地走过来,我的眼睛有些蒙眬。十年没见,他老了、瘦了也黑了。

“燕子。”他亲昵的叫着我的小名,一如当年。

“来了?”我淡淡地问,却恍如隔世。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昆明了?我好去接你。”

“临时决定的,所以就没麻烦你。”我客气的回应着,感觉像是在和客户说话。

我们并肩走在滇池边的路上,成群的红嘴鸥调皮的围绕在我们身边飞来飞去。宫宇拿出一块面包给我:“掰开放在手里,它们会飞下来。”

我按照宫宇说得放了一块面包在手上伸出去,一只大胆的红嘴鸥冲下来,叼走了我手上的面包,马上引起一大片的红嘴鸥俯冲下来,它们居然站在我的肩头、手臂上,根本不怕人,用贪婪、急切的目光看着我向我讨要食物。我把手中的面包全都分给了这些顽劣的红嘴鸥,仍不能满足他们。

“这就是昆明、四季如春、人和动物可以和谐共处,相互愉悦。”宫宇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好美!”第一次在国内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欣喜地说。我在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上也有见到过成群的鸽子,但是滇池的红嘴鸥更美,洁白的羽毛鲜艳的嘴唇,映衬在蓝天白云和一池碧波之下,成群结队的飞翔在你的身边,美得像仙境,让人如痴如醉……

“这么多年没见,燕子,你一点也没变。”

认识宫宇的时候我只有0岁出头,再次见面我已0岁有余,时间是这世上最残酷的东西,它能让恋人离异、亲人故去、友情反目……我看着手上落下的红嘴鸥没有说话。

“来了就留下吧?我在昆明自己成立了公司,当年我研发的互联网项目经过在北京几年的不断升级已经获得了风投的投资,我有能力让咱们生活的更好。”

我的手突然被宫宇紧紧握住,我一惊,振落了另一只手上的红嘴鸥。我惊异失措地像避瘟疫一样抽出被宫宇紧紧握住的手,逃也似的连忙和他拉开了距离。有的时候人无意间的一个举动足以伤人至深。我看到他眼里流露的失落和痛惜。

“你变了燕子。”

“每个人都在变,不是吗?左芸还好吗?”我针锋相对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他疑惑地看着我。

“一年前我收到了左芸的一封信,她告诉我你们结婚了,还有一个女儿,叫雨朦。”我看着宫宇,他永远也不知道那封信带给我的伤害和打击,让我在绝望的边缘,放弃了十年的等待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另一个男人。

“一年前我正式提出了离婚,她一直认为你是导致我们夫妻失和的最大因素,偷偷拿了我的画寄给了你,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挽留我,但是她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永远都无法抹去。”他落寞地看着我,“对不起燕子,我不知道她给你写了信,等我知道的时候,我们已经办好离婚手续,我收拾物品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你的画像,她才告诉我。”

“都过去了。”看着宫宇千言万语竞无从说起。

“能告诉我,当年我父亲在医院里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吗?”我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地问题,自从看到左芸的信,这个问题就始终在我的心里徘徊不去。

沉默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年在医院里,你父亲靠在病床上恳求我,不要让我把你带走,说你少不经事,不知道在感情的道路上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每一个女孩子的初恋都刻骨铭心,但不是每一个少女的初恋都能圆满。他怕你受到伤害,你父亲流着眼泪告诉我,自己来日不多,不忍心看到你母亲孤苦无依的独自生活,希望我能成全一个父亲的最后心愿,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成熟了,你还能选择我,他才能放心地离去。”

宫宇的话让我瞬间泪如泉涌,十年后,我方才明白,当年我和宫宇赴京的约定,为什么最后成了他的不告而别。宫宇走后的十年里我都活在痛苦、思念和压抑的感情里无法自拨,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了我真相,我才明白父母沉重的爱……在这份爱护面前,我们根本无力拒绝。

宫宇默默地递给我一张纸巾,“燕子,每个父亲都是孩子的守护者,他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不要怪他,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女儿,我完全理解一个父亲当年的做法,希望你也能理解他。我做到了对你父亲的承诺,今天你长大了,成熟了,有自己的世界观,我希望上天能再给我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的心好乱,真的好乱……

有人说怀念是一种精神上的找寻,在650个漫长的日子里,宫宇早已在我心里结成了厚厚的心事,悄悄地渗透在我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当有一天我不堪重负的卸下这个包袱,走进别人故事里的时候,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十年后,他已为人父,我亦有所属,也许世事变迁,我们都回不去了。也许相隔十年再见只为圆了自己那个不甘心的梦。也许在不断的相遇和错开中,身边的人只能陪着自己走过或近或远的一程,陪伴一生的是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名字曾经带来的感动。人生的幸福,在于得到,也在于放下。有些事,轻轻放下,未必不是轻松;有些痛,淡淡看开,未必不是解脱。

回到中州的第十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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