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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9)

在这里,在这个温暖而又冰冷的时刻,我还需要记下另一些事情。我还在这里啰嗦,但我不能停止……

起初,我记得,在我们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动员大队被几个小孩子袭击了——或者说,为了反抗动员而迫不得已采取的手段。显然,他们知道革命军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叛国,意味着反对统一和幸福,意味着和军阀同流合污——这些是外地人看我们的,他们这么评论我们。多尔伯瑞亚人会气愤地指责这些加入了军阀组织的人们,斥责他们是牺牲品。那些人一定是出于这种考虑才反抗的——我用我一贯的思维度量他们。

但是我错了。他们的小头目,一个瘦得不成样子的小少年,那天被押解过宣讲台接受鞭打。我远远地望着那群趁机发泄长久以来郁积下的愤怒的人面对着他,用各种东西狠命地砸他,在执刑官的鞭子到来之前,他的全身已经血肉模糊。这行为本身就激起了我的愤怒——不是为那个少年,而是为这群人。

我凑过去,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叫嚷,谴责他们的行为。我的语言是文明的,甚至带有某种联合公民的平等意味:没有一丝侮辱的词汇,而是礼貌地请他们离开,并说他们不需要自责。这些话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但它们救了那个孩子,这些荒唐的胡言乱语令那些人的情绪烟消云散了。所有人都皱着眉头,用厌恶的眼神瞪着我。

他的眼睛还睁着,但血丝和崩裂开的肌肉显然表明他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在这个情况下再接受五百下的鞭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用手抚摸了一下他脏兮兮的头发,摸到了一手黏稠的血。即使在这时候,这个坚强得出乎我意料的孩子仍然睁着眼睛——紧绷着眼睛——眼珠简直要迸出来。那愤恨和难以理喻的表情,我永远都忘不了……

在那时我对赶来的执刑官道歉,向他说明情况,但他不听。我抓住他的手臂,劝他,求他停止这件愚蠢的事,不要活活打死一个人。他恼了,用手中结满血痂的鞭子狠狠地抽了我两三下。

像是燃烧,有一种燃料慢慢地流遍了我的手臂,经由某种空气中的热量,在瞬间引燃了——火焰灼烧着肌肤,而肌肤正如火焰灼烧一样变白,变红,流出血来。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失去知觉,但双手仍然紧紧地抓着执刑官的双手。“他的命现在是我的!”他愤怒地大吼,“我爱怎样就是怎样!”

周围的围起的一圈人讪讪地笑着,“怪人为什么要关心这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呢?”他们不怀好意地互相问,“哈哈!……他从来就是这样的。傻瓜一个!”

顺便一提,这些同类的苦难吸引来众多观众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甚至有十次,一百次。他们看到流血和欺侮感到快乐,感到生命中的血液在瞬间燃烧了,极乐的感受,他们希望分享——不管是什么事情。争斗、殴打甚至行刑,都会有人不厌其烦地参观。参观这些事情不费力气,甚至是没有成本的,但它带来的享受却不是这一点点微薄的付出所能衡量的。他们总是四处寻找乐子,寻找被欺侮的人:不去帮助,因为他们知道帮助是不明智的——会使他们付出代价。当然,没有回报。这种事情是没有人会去做的,因为这不符合利益原则。

但我去做了,我就是傻瓜。我承认……他们如果称我为傻瓜,我会毫无怨言地接受。因为我也知道,这种行为出于一种病态的强迫。

很快,我便付出了傻瓜该付出的代价。我的胳膊变得血淋淋的,我惊讶地望着自己身上流出的鲜红液体。那一刻,我昏倒了。这显然给了四周的参观者们更大的快感:他们欢呼起来,简直要跳起来。我很高兴……我似乎为他们带来了快乐。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令人激动了:执行官不再理会那个少年,反而把怒火全都撒在我的身上。“看好,我要烧了你!”他爆发出一声大叫,随即把我拖到另一张石台上。这些都是我隐隐约约记起来的,它们被那些鞭子刻在了记忆里……

执行官就开始了鞭打,对象不是犯了罪的可怜少年,而是看起来更加可怜的我。“一!”他叫道,用极大的力气把鞭子砸在我的背上——我感到一声巨响——是感到,不是听到。那一刻,我的耳朵失去了功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当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听见执刑官大叫:“十七!”

原来我已经承受了十七次鞭打。每当执刑官博彩似的大叫时,四周的观众们会更热情地欢呼:“好!好!……好!接着打!……往死里打!”

我怨恨他们吗?

不……我想我不怨恨他们。我甚至产生了向他们道歉的念头。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们呢?有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不该,总之,我不该抱怨他们,更不该对他们怀有恨意。因为他们都衡量了自己所得的价值,做出了最明智的行为……不像我,而他们仅仅是捞一些毫无作用、随时会散失的油水罢了。为了博取一些快乐,他们这么做并不是出于邪恶。我甚至感谢他们……

如果刚开始我想象自己被鞭打时的感受,我可以说那全是错的。虽然痛苦万分——这点不能否认——但痛苦远非皮肉之痛可比。鞭打的痛苦就在于神经一直处于震颤状态,使自己感到一种奇异的、似乎来自地狱的兴奋。这兴奋是危险的,同时会减少痛苦。更加简便的方法是:想象自己杀掉面前殴打我的人,面前向我挥鞭子的人,和那些看笑话的人。把他们杀掉时的样子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们支离破碎的躯体,被割开的喉咙和剜出的眼球……那么痛苦会减轻大半,甚至会全部转化为疯狂的快感——但这一切我都做不到。因而,这痛苦是无法避免的。

我的伤势很严重。但最终我仍旧不知道,那边的少年是否也经受了鞭打,是否对我感激?这一切我当时都没有想过。甚至,可以这么说,当时我在研究我自己。

1月22日一更……有点短但是实在没时间了。大后天作者就要期末考试了。不过别担心,明天后天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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