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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进行的记录

如果说记录还有什么必要性的话,我认为,我需要把那些曾经是我理想中的东西全部记录下来。虽然我看不到它们确切的用处,但我不允许自己丢掉它们——就这样把它们丢下,丢到根本没有尽头的时间里。

但从理论上来看,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么做有什么用处。我为什么要有理想呢?我为什么要有一件我必须应该去做的事情?我认为必要性盖过其他任何事情的东西?没有;也不会有。我知道我会是无限存在的,我根本不知道我会不会在哪一天死去。或许根本不会;或许我根本不知道时间,哪怕无比模糊的时间也不确定。

现在我已经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死的权利。我的义务就是活着,为了联合社会的继续存在,我没有死的权利。所有人都没有,所有人都不会有。尽管这是一项可怕的、带有自我毁灭意味的权利,但它仍然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理想也是有无限多个的——即使我一年里有一个理想,那么我不知道我会有多少理想。可能这个数字本身就是无穷。即使我一个世纪有一个理想,在联合三万、四万年的时候我再度回首——这个数字也是无穷的,至少是未知的。啊,未知的!未知是多么可怕……我没法容忍未知,就像我没法容忍自己不写下这些东西一样。本身一切都是矛盾的,我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也许解决的办法本身——就是不去解决?这倒是个再好不过的办法……问题会被遗忘,会消失。我阻止遗忘的行动是可笑的,甚至是可鄙的。这跟本就不具有任何的意义和价值。因为有无限的数量时,它的价值就趋向于零了——或许本身,本身它的价值就是零。没错,就是零。即使我记录下非常之多的,即使能把整个联合社会的每一间车库塞满——每一张床下全都密密麻麻地塞着奥维德·王所写的纸张,人们丢不掉它们——人们拿它干任何事情,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只要我一直记录下去,完全是有可能实现的,哪怕把整个太阳系,不,整片银河都塞满,……这些例子数不胜数……没有意义,我提这些干什么?

我想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根本就想不清楚。没法想象,我没法想象一百年后的样子,我更没法想象一亿年后,我仍然活着。根本就没有尽头。那时的我可能从临时看护床上坐起来,新生的肌肤,柔软的、透明的血管。年轻的身体……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身体。从各个工厂被生产出来,永远供给着联合社会,供给着集体转移所需要的材料……必要的材料。

集体转移不只是人的转移……集体转移,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是整体的转移,所有的“灵魂”(该死,我理屈词穷,根本想不出什么更恰当的词来了)的共同转移,或者说,共同享有转移的权利。即使有一个人失去转移的权利,“集体转移”就是一句空话,那么“联合”也不可能形成……真正地形成,不折不扣地形成,就必须依靠集体转移的彻底实行。同样,集体转移也需要联合,需要消灭……消灭差别,我知道了原因。

差别不是财产和地位的差别,而恰恰是最根本的生存权的差别;即使这个人,莫林先生的财产和地位有多么令人艳羡,他拥有着维尔里斯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那个人,彼斯曼仅仅是一名布拉斯柯维尔(或者同样地位)街头上的流浪汉,晚上要住污水横流的义务公寓。但是彼斯曼不会羡慕莫林,莫林也不会鄙视彼斯曼。即使,两个人的差别有多么大,但根本上两个人是没有差别的——他们享有共同的生存权,完美的、无限制的生存权。这样就消除了差别……而这就是最根本的差别,最要紧的差别。消除了这个差别,就不需要再谈其他的差别了,那些差别不再重要……

有了义务公寓和基本生存资料配发;免费配发的一星期两百五十联合币的公民生存补助;当然,还要有无限制领取的塑料衣和速食丸,免费的大交通线和足以使一个身上一个联合币也没有的流浪汉环游世界的悬浮车厢。除了这些,最重要的还是集体转移——其他的只是附属品,没了最后的一项,其他的都会变得一文不值。这样,这样的话,即使联席政府对大财产所有者征收百分之九十的“联合义务税”,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怨言。前提是,这一切是完全被贯彻实行的,不能掺一点假。

联席政府,是的,联席政府只要负责征取联合义务税,保证上面所描述的一切正常运转就完全可以了……它可以缓慢地,缓慢地取得所有的东西。人们丝毫无法察觉。最后人们会只剩下生存权……这一点是根本,所以联席政府没有必要干预和取得。实际上,到了那时候,联席政府只要想取得这些东西……易如反掌。人们所有的东西都不再是自己的……也不再是共有的了,根本就完全和自己脱了干系。那么,人们就像是水里养着的联合鱼,不,不会游动的、永远死气沉沉的联合鱼。所有人就这样,像死了一般……但他们是活着的。

这张纸……好在我写在纸上,我在破坏联合……我有罪。如果我现在戴着意识输入仪,不,我已经在公民办公室接受审问了……一定是这样的,真是庆幸,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好在这些东西永远在我的手上,这些文字永远不会被别人所发现……

慢着……那么既然时间是永远的,别人早晚,早晚也会发现这些东西的,一定会的!难道我可以否认?这本来就是我原封不动的想法,难道我可以否认吗?

别再提这个问题了,无聊的、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根本就不会有答案,所以我做的这一切事情全然是徒劳无用的;我写下来的一切东西不仅带不来任何的价值,还会让我被关进公民办公室的看守所。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擦掉它们?

不行……我不愿意,我下不了手。这毕竟是我的东西,即使纸不是我的,但这些字完全是我的东西……我下不了手。我怎么也不可能,怎么也不可能像摔掉一个玻璃瓶一样擦掉这些……如果我能这么说的话,我的“灵魂”……

我在想什么呢!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这件事情根本就和你没有关系,奥维德·王……我的手在发抖。我又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我的手,这是联席政府,这是义务医院给我的手,这是集体转移的成果,我就是集体转移的一份子——然后我又想到,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五年之后……五年之后,我将会忘了现在我的样子。也许这件事只是流浪汉之间的谣传,但我不得不……我的心里一阵恶寒。泥土和沙粒一起掉下来,疼痛把我扎得大叫。这是下午,十八日的下午,窗外一片黑暗。还是安静得要命,但我的心已经空了,完全,充满了可怕的事情,充满了我根本……根本就说不出口,也不敢写在纸上的话,所以我得赶紧把铅笔收起来,把纸——这些我最珍贵的——唯一的财产,珍贵的朋友,粗暴地、匆忙地塞进袋子里,扔进黑漆漆的角落。因为我听见,我听见有人要按门铃了,我已经感到他——那个人,那个人的手指头已经碰上了触摸终端的透明平面。

再见!但愿我还能够再见……该不会是……

十月十八日

PS:啊,今天怎么掉了一个收藏!五六天没有涨收藏……今天还掉了一个……选择狗带。大家看完,哦不,一定要记得收藏啊,作者君经不起打击……完全是个玻璃心……不要取消收藏啊……千万不要……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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