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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仙嬷嬷

老仙人见那小童得手,哈哈大笑,随手一指,地上那柄宝剑顿时化作一条苍劲威风的白龙,他一跃站在白龙身上,随即腾空而去。胡一摸哪肯善罢甘休,双足一跺,一道灰烟破空追去,两人一前一后,快似流星,很快消失在天际。

这个胡一摸平时吊儿郎当,竟然有点神通,看来紫云城中藏龙卧虎,不可小视呀。周边围观的仙人不少,邝骜赶紧将钱囊收好,拎起竹篓离开此地,疾步向几条街外那家卖小仙草的店铺而去。

店铺里那株小仙草还在,见到邝骜到来,它吱吱的笑弯了腰:“又是你,今天带的钱还是不够吗?”

店主伸手在它叶片上弹了一下,骂道:“对客人礼貌一点,买卖不成情谊在,他可是神暮殿的少君,这次没钱说不定下次就有钱了。”然后又笑眯眯的招呼邝骜,“少君,我店里新进了另外一种好东西,也会说话,价格比它便宜,你要不要看看?”那株小草扭了扭腰身,不以为然,只望着邝骜。

邝骜摸出三百枚太黄通宝,扬了扬眉,大声说:“不用看其他的,就要这株小仙草。”

店主见他突然出手阔绰,眼珠滴溜一转,动起了鬼心思,并没有接过这些钱,而是笑嘻嘻的说:“少君来过好几次,必定知道这种仙草十分稀少,我店里只有这么一株,昨天有人出价八百,我都没卖……”

邝骜懒得争论,马上收回三百枚太黄通宝,拍拍手道:“那我先去醉仙楼结账去了,以后凑够钱再来。”说罢转身就走。

店主慌了神,连忙招呼:“少君先别走,价格好商量。”见邝骜停住了脚步,他又为难的说,“最近城里物价上涨,隔壁铁匠铺的菜刀都要二十通宝一把,你看能否再加一点,我养这株仙草几个月,花了不少本钱,小本生意,你总不能让我亏本吧。”

谁料那小仙草啐了一口:“睁眼说瞎话,仙丹都没喂我吃过一粒,你花了什么本钱?”店主低头瞪了它一眼,小仙草吓得捂住嘴巴,不敢言语。

邝骜故作惊讶:“养它还需要喂仙丹?那我可养不起,还是不买了。”

小仙草顾不上看店主的眼神,忙说:“不用很多,一个月能有一粒就行,我很好养活的,比养猫儿狗儿容易多了。”

邝骜依然有些担心:“每月一粒仙丹,你要是活上几百上千年,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神暮殿本来就穷,只怕要把你饿死。”

店主见他犹豫不决,情知在他身上敲不到竹杠,无奈的叹口气,一把将花盆塞到他手上:“三百通宝拿去,少君以后常来照顾我生意。”

邝骜极不情愿的付了钱,将小仙草放到竹篓里,然后与店主告辞。

路上,小仙草从竹篓里探出头来问:“少君,你家里真的穷成那样,每月一粒仙丹都没有吗?”

邝骜想逗它玩玩,故意点了点头。小仙草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蜷缩在花盆里,过了一会儿,它又小心翼翼的问:“仙丹吃不上,仙桃仙果总有吧,每天给我吃两口,好歹把命吊着,我还能勉强活下去。”

邝骜打趣道:“你一株草还要吃这样吃那样,不觉得很过分吗?”

小仙草站起来,伸出两片细长的叶子叉着腰,一本正经的说:“一点都不过分。我可以陪你说话,陪你聊天,陪你唠嗑,这些都要花费精神,不吃东西怎么行呢。你若不喂我吃东西,过几个月我就不会说话,跟寻常草木一样了。”

哎哟,这小家伙还会威胁主人,邝骜越发觉得有趣,三百通宝花得挺值。

一人一草边走边聊,很快到了醉仙楼,只听里面乱作一团,有个女人在高声呵斥:“何君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无妄海弄回来三坛九天神醉,我他妈还没舍得喝上一口,就被你他娘的偷喝了个精光。你今天要不赔一大笔钱,我非把你两腿打折不可,让你爬着出醉仙楼的大门。”

糟糕,殿君何大仙不知又闯了什么祸,竟然把醉仙楼的老嬷嬷惊动了。这个老娘们儿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人送外号“鬼见愁”,不管谁在醉仙楼欠了酒菜钱,她能把客人倒着拎起来使劲儿抖,直到身上的仙丹宝物统统抖落,然后挑最值钱的那一件抵债,客人第二天可以拿现钱去赎回,否则第三天开始加收利息,每天翻一倍,若是晚去十天半月,只怕全副家当都要送给她了。虽然有不少人对她不满,无奈她本领高强,法术通天,紫云城里没有人敢招惹。

邝骜双脚踏入醉仙楼,果然看到老嬷嬷凶神恶煞的站在天井里,怒气冲天,还有一个人大剌剌躺在地上,手里还举着酒壶,醉醺醺的说好酒好酒。整个太黄天,除了何君来大仙,还会有谁这般嗜酒如命?

邝骜无奈的摇摇头,到天井中将何君来扶起来,靠着柱子坐在石阶上,又喂他吞下两粒醒酒丹。何君来醉眼惺忪,酒气乱喷,对他笑道:“少君来了,今天这酒好喝,我很久没有喝到这样甘冽的好酒了,让他们再来两坛,我还能喝。”

老嬷嬷火冒三丈,恨得牙痒痒,指着何君来说:“少君,今天他偷喝的可不是普通的仙酒,而是名满天下的九天神醉,是我从无妄海花了极大代价换回来的,我本想靠这美酒大赚一笔,如今一滴不剩,少君今天带的那点钱可能不够呀,我寻思把你们神暮殿拆了,试试能不能解恨。”

邝骜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说:“嬷嬷想去拆,拆了便是,正好我们住腻了,换个地方也好。只是偌大一个太黄天,再大的恩仇也没有拆房去瓦的规矩,嬷嬷是一等一的人物,你若开了这个头,日后只怕要乱套了。”

老嬷嬷冷笑道:“少君以为我不敢?”

“嬷嬷当然敢,只是拆了神暮殿,你的好酒回不来一滴,你的酒钱只怕也不好意思再收了吧,我是为嬷嬷着想。”邝骜回道。

老嬷嬷稍作思索,道:“好小子,敢跟我谈条件。”

邝骜回道:“凡是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嬷嬷你说是吗?”

老嬷嬷点点头,含笑道:“那要看少君给多少钱。”

邝骜伸出三根手指,老嬷嬷笑得老腰乱颤,似乎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少君觉得三百通宝我能答应?”

邝骜摇摇头:“三千!”

老嬷嬷一愣,随即咯咯笑起来:“难怪少君敢说大话,原来是发了横财。”说罢盯着邝骜腰间的钱袋,那里面有邝骜刚赚到的五万多太黄通宝。

“也罢,三坛九天神醉原本可以赚十万通宝,如今卖少君一个面子,我只收成本价,多的分文不要。”老嬷嬷笑了两声,“少君,把身上的钱袋留下,何君来你马上带走。”

邝骜暗道不好,这老娘们儿法术高强,只怕已经破了钱袋上的封印,比自己还清楚里头有多少钱。凭他八百年经验,谈价的时候决不能松口,谁松口谁吃亏,他尽量保持神色松弛,嗤笑道:“嬷嬷,酒已经被殿君喝光,你说是九天神醉也好,九地鬼醉也好,都是一句话而已。你漫天要价,我只能坐地还钱,三千通宝你要就收下,不要,多的一个子儿没有。”

老嬷嬷不屑的哼了一声:“世道真是变了,毛头小子也敢跟我讨价还价。”周围的掌柜、伙计一干人等随即附和着讥笑,觉得邝骜马上要大祸临头。

何君来突然伸了个懒腰,道:“九天神醉,的确是九天神醉,真是神酿啊,这老娘们儿要多少钱都给她。”邝骜暗道糟糕。

果然,老嬷嬷脸色本来不算太难看,听他此言,脸色一黑,恼羞成怒,紫云城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不敬,这个何君来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她大喝一声,两股真火从鼻孔中喷出,来势汹汹,犹如两条火龙冲向何君来。

竹篓里的小仙草吓得捂住双眼,惊叫:“要杀人啦!”

它话音未落,邝骜已经扔下钱囊,同时抓住何君来,架起金光缩地法飞出醉仙楼。这招是跟那个小童学的,现学现用,略显生疏,所以何君来的脚底还是被火龙碰了一下,把他疼得哇哇大叫,酒醉终于被疼醒了。

“小子,我在醉仙楼等了老半天,你到哪里磨蹭去了?是不是又到处闲逛?”何君来躺在金光里,催动法术破解脚底残存的真火。

邝骜恼道:“你还说,今天赚的钱都给了那老娘们儿,我可笑不出来。”

小仙草马上插话:“买我的时候,一个子儿不肯多给,救你的时候真是大方,身上有多少给多少。你这个酒鬼这么值钱?我可真没看出来。”

何君来啪的拍了下竹篓,恐吓道:“一个草精竟取笑本仙,信不信我脚底真火引来将你烧成灰。”

小仙草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连忙闭上嘴,气鼓鼓的靠在竹篓边上,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何君来。

“今天赚了多少钱,五万还是十万?”何君来又问。

邝骜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知道那截笋子价值不菲,怎么不早说?还好本少君机敏过人,卖了个好价钱,若是换作别人,今天可没钱给你付账了。”

“贱卖不了,没有五万谁也拿不走。”何君来笑道。

“你在上面加了封印,什么时候加的,我怎么不知情?”邝骜疑道。

“堂堂殿君施法,若是轻易被你看出,以后还怎么有脸教你?”何君来呵呵道。

“是,你道法神通太黄天第一嘛!”邝骜戏谑了一句,又问,“那截笋子到底是什么宝贝?今天胡一摸跟一个老仙人相争不下,差点打起来了。”

何君来将老嬷嬷的真火清除干净,拍了拍脚底,肤色恢复如初:“那笋子叫瑶笋,虽说不多见吧,顶了天就值五六千。”

“那他们争个什么劲儿,钱多了躁得慌,没事儿斗富玩?”邝骜更加不解。

何君来饶有兴致的解释起来:“瑶笋乃太黄独有的瑶竹所生。瑶竹长到一千年,吸收足够的天地灵气,才会长出新鲜笋子,仙家把它当成滋补上品,用麒麟火方来炖煮,具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你想呀,瑶笋长一棵,仙人挖一棵,瑶竹怎么繁衍生息,自然就越来越少,以前不少名山仙府都有其踪迹,后来只剩大青山才有。不要小瞧医仙堂,他们好东西不少,胡一摸在灵药研究上也算小有所成,一截瑶笋还不值得他大动干戈,他看中的不是笋子本身,而是里面的笋虫。”

邝骜睁大了眼睛:“什么,里面还有笋虫?”

何君来点点头:“笋虫吸收所有根须相连的瑶竹精华,又自行吸取天地日月灵气,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再与其他灵药一起炼化,服食之后可抵得上寻常仙人两三百年清修。”

小仙草听得津津有味,口水长流,自言自语道:“估计这虫子味道不错呀!”

邝骜却在想,今天幸好靠这条笋虫赚了一笔钱,咱们才能活蹦乱跳的飞出醉仙楼,否则以老嬷嬷的修为,自己半吊子金光缩地法绝对跑不掉,那老娘们儿发起狠来,只怕殿君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对,殿君这个狡猾的家伙早知道有这笔横财,所以放心大胆去偷喝什么九天神醉,这家伙一早就计划好的。好在这些钱都被他喝进肚子里,不算是打了水漂,何况大青山深处那一片竹林十分茂盛,以后经常去转转,说不定能找到第二只笋虫。

何君来见他默不作声,问道:“你在埋怨我没有早点说出来,让你白白错过两三百年修为?”

邝骜摇头道:“我与它缘分不够,没什么惋惜的,何况再多灵药也无法帮我突破境界限制,还得自己领悟才行。”

何君来呵呵一笑,长身而起,拍拍邝骜的肩膀,赞许道:“很好,是我神暮殿的做派!两三百年修为算个屁呀,我随便教你一点,抵得过其他散仙参悟五百年。”

邝骜以为他又要说大话,正说充耳不闻,谁知他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感叹道:“修为虽然不重要,可那三坛九天神醉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神酿,本君已经几千年没喝得这么畅快,嗯,我得去无妄海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几坛。”

邝骜心里嘀咕道,你去无妄海偷酒最好不要让人认出来,否则无妄海的人追到大青山,我可没钱给你付账。

“仙友请留步。”一条巨龙从远处御风而来,龙背上站立的正是买下瑶笋的老仙人和小仙童。看他们神色自若的样子,邝骜有点担心胡一摸的下场,要是那家伙躺在床上三五个月起不来,我的药材只怕不好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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