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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无月

第二十七章 无月

丰州,白虎司,晚。

书房中烛火摇曳,映在窗上的人影随着火光不时晃动着,年迈的老管家望着窗前的侧影,轻叹口气,托着汤药叩开书房的门。

“进。”

推门而入,李谦瑭闻声抬头,许是被带进来的寒气冲着了,他低头掩口一阵咳嗽,老管家忙关好了门,走过来道:“看你不在房间,便来书房看看,果然。”

李谦瑭望见他手里的汤药,略带歉意地一笑:“事务有些多,一时给忙忘了,有劳章叔。”

章叔将汤药推到他面前,语气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再忙也要顾及身体,公子的情况,现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公子自己不拿这当回事,只有我多操心。”

李谦瑭低下眉眼,抿唇笑了笑,端起汤药小口啜着。

“喝完,后面还有呢。”章叔绷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李谦瑭笑得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尚且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章叔扫了眼案牍上堆满的书卷,“公子呢?”

李谦瑭无言以对,他要继续说下去,又是章叔他老人家不爱听的了。好在这时叩门声及时地响起,李谦瑭的一个亲信推门而入,微微一礼,道:

“指挥使,渝州的兄弟说早些时候无意间发现戚指挥使述职之后没有回去,而是往朱雀司的地界,莹州的方向去了。”

李谦瑭顿了顿,不明所以:“阿哲许是有其他的事要办,怎么了,有什么可疑的情况吗?”

那妖捕略一思忖:“不知算不算可疑的地方,前两天莹州附近的一个兄弟,在那边正巧也发现了玄武司的人。”

“玄武司的人......在朱雀司的地界上?”李谦瑭神色变了变,“未曾听说两司最近有什么合作。”

“应该不是公务,那一队妖捕皆是便服,是传信的那个兄弟在四司中脸比较熟,认出其中的一部分人是玄武司妖捕,领头的没露脸,从头到脚被一件长斗篷包得严严实实,看身形,很像苏指挥使手下那个叫言风的。”

李谦瑭放下手里空了的药碗,眉目半沉,思量了片刻,他轻叹口气道:“唉,这两方人遇到一起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去的又是莹州这个地方,莹州,莹州。”

妖捕觑着李谦瑭的神色,有些不解:“莹州有什么问题吗?”

“莹州是青龙玄武两司恩怨的开始,”顿了一下,他抬眼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得事先知会朱雀司一声,让那边事事留心着,我怕突发什么事端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说着,李谦瑭便要动笔,章叔按下他手边的砚台,低声提醒道:“公子莫慌,毕竟俞指挥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由公子出面,估计不大方便。”

李谦瑭不自觉间握紧了手中的笔,良久,又缓缓松开,指尖刚刚凝起的一点苍白渐渐褪去;他抬头道:“钦钦应该还没睡下,你去找她,叫她写封信给俞指挥使,写完就立刻送出去,遣羽驿去,尽快。”

——前些年朝廷招募了一批善飞行的妖怪做驿官,称为羽驿,速度要比寻常驿官快上数倍。

交代了信的内容,妖捕领命离去。李谦瑭站起身,绕着书案兀自踱了两圈,末了轻出口气,缓声道:“当年追查羽家一案时,玄武司遇袭,被困莹州的青石山,青龙司救援途中被突然出现的妖群绊住脚步,导致支援不力,玄武司指挥使身死;刚出这事时确有过一些琐碎的流言蜚语,但无非都是空穴来风没有凭据,这事没多久便揭过去了。”

章叔没有应声,静静听他说下去,李谦瑭微蹙了眉:“许是因为这个,两司便一直不和。”

章叔这才面露疑色:“可这事发生在十年前,我记得两司是近些年才明显表现出不和的。”

李谦瑭稍稍一顿,道:“章叔你有所不知,玄武司的前任指挥使是苏玖甄的叔父,也是他的师傅;他刚过世的时候,苏玖甄还太年幼,所以那几年玄武司上下的事务实际上都是前任指挥使的一个亲信帮忙打理的,直到近些年,才正式交到苏玖甄手中。”

“所以苏玖甄对青龙司的不满直到近些年才表现出来。”

李谦瑭微微点头,半晌,他轻轻地叹息道:“玄武司前任指挥使还在世的时候,我见过那孩子,那孩子.....不应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章叔垂下双目:“说到底是因为他师父吧,”说着,他抬起头,“依公子看,十年前的事当真可疑吗?”

李谦瑭微蹙双眉,他低垂着眼眸,缓声道:“事情过了太久,我当年又不在山上,谁也不清楚那时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只能说.....我相信戚指挥使。”

莹州,羽宅。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白日里天色也不好,于是连带着连星星也没有,整个夜空如一块浸了墨的麻布,沉沉地覆下来,莫名地让人喘不过气。

羽阙收回视线,握紧了手里的锦囊,推门进入祠堂,青霜默然地跟在身后。

祠堂正中间,一个两人合抱的巨大日晷静静地尘封着,这便是三生晷的阳面;三生晷,并不仅仅是祠堂里这个日晷,它的地下了连着羽家老宅的地基,那是一个有羽家整个宅子大的晷面,深埋于地底,称为三生晷的阴面;地上连着地下,整个三生晷取太极阴阳之意,负阴而抱阳。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羽家从来没有迁过宅子的原因。

三生晷,藏在羽家整个宅子之中。

羽阙打开锦囊,将六样东西按人形摆在晷面上,代表头部的头骨灰,代表躯干的心头血,和代表四肢的四个指骨,羽阙望着这些东西,自嘲般淡淡一笑:

“青哥,你知道这些年对我来说,不幸中的万幸是什么吗?”

“嗯?”

“这些东西.....需要我伤害的都是恶妖,我曾一度为此感到庆幸,因为不需要在人性和亲情之间做出抉择。鹤游一案,我推测幕后推手是鹤归时,很大部分是主观臆测,甚至.....是我所希望的。”

“鹤归那时候说,人性泯灭带来良心上的折磨无法摧毁我,但因爱而生的愧疚和痛苦会将我彻底撕碎。——我不知道面临那样的抉择时,我是不是也会同他一样。”

“伤害恶妖的时候,我可以告诉自己我是正义的,可是内心深处只有我自己明白,我这份所谓的‘正义’中掺杂着什么。”

“这样的羽阙,何其卑劣。”

一片黑暗中,青霜看不清羽阙的神情,只觉得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青霜似是斟酌了良久,才道出来一句:“人有时候确实会比自己想象的更卑劣,但也有很多时候,事到临头,人会发现自己比自己所想的要更善良。”

顿了一下,羽阙似是轻出口气,继而道:“都过去了。”言罢,他念起火诀,面前的东西倏尔燃起,火光明灭中,羽阙抽出禧刀:“青哥,这些年你住在这里,会经常梦到大家吗?”

青霜想了想:“梦到先生多一些。”——先生,青霜向来是这么称呼羽瑾城的。

羽阙一刀划在自己掌心,鲜血霎时间涌了出来,火光在他黑色的瞳孔中跳跃着,羽阙抿了抿唇,几乎是有些小心地,问出了那句他从未问过任何人的话:

“青哥,你觉得,此番会成功吗?”

青霜低着眉眼,他似乎正在想羽瑾城,听了羽阙的话,便肯定道:“先生会回来的。”

青霜的回应让羽阙惴惴不安的心情莫名安定了下来,他笑了笑:“青哥说得对,都会回来的。”语罢,抬手将血撒在了三生晷的晷面上。

一声清晰可闻的“碦啦”传来,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三生晷的晷面猝然开始转动,越来越快,羽阙有些茫然地望着令他眼花缭乱的晷面,渐渐的,晷面的转动开始放慢,在它开始放慢的那一刻,羽阙身后,一丝亮光悄无声息地透过祠堂的门斜斜地打进来。

羽阙倏尔转过头,望着门外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天色,整个人愣住了。

随着晷面转动速度地放慢,外面的天逐渐亮了起来。

羽阙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动,转身一把推开了祠堂的门,几乎同时,又是“碦啦”一声,三生晷的转动终于停了下来。

羽阙望着祠堂外,那和记忆深处一般无二的庭院,那些过往的家仆,那些拜入娘亲门下修炼的弟子们,那些所有的、一夕之间消失的面孔,全部都回来了。

时间,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来的执念和夙愿,上天没有辜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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