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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夜袭(一)

第五十七章 夜袭

十四年前,朱雀司辖区,蛟妖和利欲熏心的伏妖师勾结,劫持海面过路船只,杀人越货,朱雀司指挥使亲自带队剿妖,那是十七岁的徐卿第一次面临如此凶险的战斗。

也成为了他此后多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夜半惊醒,最后浮现在脑海中的不是将自己卷入深渊的漩涡,不是冰冷海水呼啸下敌人挥到面前的刀,是仲年哥扑倒面前的身影……和满是血污逐渐失去生气的脸。

徐卿十六岁正式入编朱雀司,年龄小又不善言语,那时候第一个认识的便是大他四岁的陆仲年,于是便整日跟在仲年哥身后,时间久了,陆仲年便也当自己多了个亲弟弟,日日照顾着他。

十四年前,仲年哥最后想说的是什么呢?

蛟龙翻江倒海,掀起的浪头狠狠拍过之后,便是如雨般残碎的海水铺洒而下,仲年哥在跌倒在地的自己面前跪坐在地,森森寒刃贯穿胸前,他望着瑟瑟发抖的自己,像往常一样,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他的气息渐渐微弱,他艰难出声:

“别怕……”

“老爷子……拜托你了……”

“阿卿……要……”

仲年哥最后想说什么?

徐卿的瞳孔不住颤抖着,陆仲年嘴唇蠕动着,没发出声音却先是涌出大口大口的血沫,他终是撑不住了,身体失力向前倒去,徐卿如梦初醒,扑身上前接住他,哭出声来:“哥……哥……”陆仲年的瞳孔逐渐涣散,他身体的血和热一点一点在徐卿指缝间流失殆尽,陆仲年的头沉沉歪了下去,徐卿僵硬地低下头,望见自己满手的鲜血——陆仲年的血。

湘州边界的乔木林里,背倚树干而坐的徐卿猝然睁开双眼,熟悉的梦魇转瞬之间潮水般褪去,他坐直了身体,环视四周,身边生着堆快要熄灭的火,陆洪钊盘腿抱臂坐在火堆旁,昏昏欲睡。徐卿轻出口气,渐渐回过神来,这是在湘州,今夜是除夕,自己前日打昏朱雀司妖捕救出陆洪钊之后,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决意——今日起,自己会舍弃妖捕的身份,帮助陆洪钊完成他要做的事。

徐卿说得很清楚,这并不代表自己认同陆洪钊的做法,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的愧疚……这是自己欠陆仲年的。

陆洪钊没有拒绝,他并不是第一天认识徐卿,十四年前,陆仲年回家看望他的时候经常带着这个弟弟,当年陆仲年殉职之后,徐卿经常去看望他,可十七岁的少年看不懂他逐渐阴沉的眼神,那一年的中秋佳节,徐卿照例前来,吃过午饭之后说要出去买月团,陆洪钊便笑着道:

“你去吧,我等着。”

那是最后一面,陆洪钊不告而别,那之后十四年,徐卿再也没有见过他。

再相见,十七岁的无知少年已经成了沉稳成熟的青年人,他望着陆洪钊的眼神中,始终夹杂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火光渐弱,光影跃动的掩映之下,徐卿的神色晦暗不明,良久,他起身超陆洪钊走去,火堆旁的陆洪钊睡意渐沉,半垂的头一点一点低了下去,忽而一个哆嗦惊醒过来,他抬头,睡眼惺忪地望向徐卿:“醒了?”

徐卿弯了弯嘴角:“您再休息会儿吧,子时才刚过。”

陆洪钊站起身,摆摆手道:“罢了,得赶紧走,第二队人到现在没动静,八成是已经出事了,现在朱雀司掌握的情报越多,就对我们越不利,梼杌草得挪挪地方了。”

徐卿留意到,他提起朱雀司的时候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真的是一个完全无关的地方,同自己的前半生毫无瓜葛。

他略略点头,继而不解道:“您说的第二队人是……?”

陆洪钊顿了顿,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最近这几天会有人去找我,发现我被朱雀司抓了不会无所作为的。”

徐卿莫名生起种奇怪的感觉来,他微微蹙眉:“他们会去朱雀司救人?”

陆洪钊轻蔑地一笑:“他们没这能耐和朱雀司硬刚,”说着,他转过眼,不闪不避地望向徐卿,泛起抹似笑非笑的意味,“他们若是好好的,现在抚仙镇乃至湘州各处就已经发生数起伏妖师发疯伤人的事端了。”

徐卿眼神微动。

陆洪钊眼神阴沉:“然后在朱雀司妖捕四处奔波救人的时候,他们会杀进朱雀司将我带回来。”

“陆伯……”

“我现在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我需要钱来大量培育梼杌草,在这过程中,伤及无辜无可避免,”顿了顿,“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在乎。”

奄奄一息的篝火终于暗了下来,二人身周,夜色悄无声息浸染而来。

徐卿垂下双目:“……我明白。”

陆洪钊望着他的目光逐渐深沉,末了,他缓声道了句:“走吧。”

徐卿跟上前去,微微思忖,终是开口道:“陆伯,您是从十年前开始着手这些事的吗?”

“很早就有这个念头了,”陆洪钊背着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无奈梼杌草太难采了,我知道它们大概生长在什么地方,却没办法下海去采,正好十年前,有个鲛人族的小孩儿也在找这个东西,我便带着他找到梼杌草大概生长的地点,作为交换,他给我带回来了一批幼苗。”

“鲛人妖的小孩儿?”

“嗯,约莫十六七岁吧……有些记不清了,似乎是叫……长荷吧。”

“那后来呢?那个少年。”

“谁知道,自那之后再无交集了。”

徐卿神色微沉,看来梼杌草十年前便重现于世了,只是十年前也未曾听过此类事件。

他思量着陆洪钊刚才的一番话,半晌,抬眼望向那有些佝偻的背影,缓缓道:“陆伯,您说得很早,是指三十五年前吗?”

陆洪钊没有立即应声,他轻出口气:“……其实那一次我已经放弃了。”

果然。

徐卿抿了抿唇,继续道:“那,是十四年前吗?”

陆洪钊回头,神色晦暗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当初那个少年,对自己的心境并不是毫无觉察的。

见他没有应声,徐卿加快步子跟上去继续道:“陆伯,是为了仲年哥吗?”

陆洪钊停下了步子,他在一棵深红的杉木前停下步子,抬头望着夜色中繁盛的树冠:

“为了维护作恶的人,年轻的妖捕们相继死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

老人用他苍老的独眼打量着随风颤动的红叶:“这是我的初衷,可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便偏得越离谱,但是我回不了头了,我必须走下去。”

他缓缓抬手,干枯消瘦的手指抚上干裂的树皮,他的声音很安静,一片沉寂:“养一棵这样的树要花上十年百年,可砍掉一刀就够了,人也是如此,造物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徐卿神色微黯:“陆伯……”

“小徐,”陆洪钊并未回头,声音微凉,“三岁看老,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能做出哪些事,做不出哪些事。”

徐卿神色陡然变了。

身后冷风乍起,暗夜中男子的身影鬼魅般自身后袭来,徐卿瞳孔猛一收缩,下意识侧过身去,利刃避开要害猝然贯穿他的左肋,苍白的月华下殷红的血迸溅而出。

徐卿闷哼一声,一把握住身前的刀刃,鲜血登时渗出指缝,他紧咬着牙,另一手摸到身后弯刀的刀柄,猛然抽出向后划去,身后的人松手向后撤去。

徐卿刷然转过身,警戒地四处环视,林风四起,周围霎时间满是残影,尖锐的疼痛折磨着他的神经,他紧抿着唇,额角冷汗悄然而下。

背后一阵破风之声 徐卿神色一凛转回身去,视线之内却空无一人,身后,膝弯处一痛,徐卿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那男子抽出他身上的刀,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扬起来,同时寒刃已架到了他颈侧。

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年轻却很沙哑:“陆老,动手吗?”

陆洪钊缓缓转过身,神色深沉地望着徐卿。

果然,陆伯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了。

“小徐,你不想让我承受牢狱之灾是真的,”陆洪钊开口,“但你也从未想过要帮我做这些,你跟着我,不过是想毁了梼杌草,独自解决这些事罢了。”

“陆伯!”徐卿跪倒在地,望着陆洪钊,眼圈抑制不住地红了起来,他压抑着声音中的悲恸低声嘶吼道,“是我对不住您!这些年没有找到您,没有好好照顾您,让您受苦,让您心生怨恨!”

“陆伯,收手吧!我带您躲开朱雀司,带您离开这里,以后我来照顾您!”

“我们去您和仲年哥的老家,还记得吗?您以前同我提过的,望春乡的小庭院,门前有桃林,有池塘,可以摘桃子,种菱角,我们去那里生活!我会好好照顾您!”

徐卿的瞳孔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丝几不可闻的哭腔,几近恳求道:“收手吧……我们走吧……好不好?”

陆洪钊望着他的眼神中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悲哀:“桃林已经砍了,池塘也没办法种菱角了,庭院已经破败了。”

“一切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还可以重来,”徐卿声音嘶哑,“陆伯 ,收手吧,仲年哥不会希望看见您做这些的……”

陆洪钊望着他,徐卿十七岁的少年模样浮现在他面前,与面前这个跪倒在地满身狼狈的青年男子重合起来,末了,陆洪钊沉沉地叹了口气,他回过头去:

“我做这些是因为仲年,却不是为了仲年……仲年已经死了,死人是看不到未来的,”他说着顿了一下,缓声道,“我还活着,可我也看不到。”

他迈步朝夜色沉沉地深林走去,头也不回道:“琅琊,走了。”

“陆伯……”

“是。”男子沉声应道,继而收手,刀柄狠狠砸向徐卿后颈,一阵疼痛,话未说完徐卿便扑倒在地沉沉昏了过去。

陆洪钊最后的背影,随着微弱的光亮在眼前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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