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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零章 密谋

一连四天,辛明的心情都不错。

虽说被禁足在闵纯营中,偶尔需要看赵浮的脸色,也没倡伎陪伴,显得有些单调无聊,可此次是名正言顺地养病了,不需要找什么借口不出门,能够避免看到那些人因他伤势而露出的嘴脸,让他心里好受不少,觉得此次诬陷田丰的事情还真是做对了。

偶尔远处的营帐中还会传来田丰大叫大喊。那老匹夫的性子四五年都没变过,冲动得一塌糊涂,竟然还敢朝着赵浮发脾气。如此一来,纵然田丰不是董卓同党,也能令人不悦、帮刘正树敌,想来就心情舒畅。

何况近来他让杨晃帮着去赌局下了一些注,赢了一些布匹回来,都是上好的襄邑锦布,价值连城,往后做几套衣服,将马车上的伞盖、绸条换了,也能衬出他的英勇气派。

更别提他就没在刘正的人身上下过注,这就说明刘正麾下部曲不怎样,刘正丢面,他就有面子。比较一番,知道自己麾下部曲与刘正部曲实力差不多,他心中更是策划着过不了多久,就跟刘正比试比试军阵。

单挑毕竟是莽夫之勇,战场之上,最重要的还是士卒,他能当上将军,可并非没有真才实学,手下那帮人昔日还是江湖人出身,各个悍勇,就刘正那帮人,便是拿过刀见过血,真要拼命,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一连想了几日,辛明总有跃跃欲试的冲动。这天睡到日上三竿,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右脚脚踝放在左膝上随着嘴里的小曲随意转动着,刚设想了没多久刘正朝他跪地求饶的场面,杨晃便带着一人在赵浮亲卫的看管下进来了。

那人进来就朝赵浮亲卫冷声道:“你先出去,蒋某要与辛将军商议军事,外人不得在此。”

那亲卫张了张嘴,那人瞪眼道:“辛将军因严查董卓细作一事被禁足于此,已是于理不合,怎么,莫非尔等觉得我等乃是董卓细作不成?还不滚出去!耽误了我等商议盟主安排的要事,你担当的起吗?有什么话,你让赵浮来同我说!”

那亲卫有些迟疑地望望辛明,抱拳出门,辛明见到来人,接过杨晃手中的食盒,拿出酒壶瓷碗倒酒,哈哈大笑道:“义渠兄今日怎么有空来看辛某?当真是主公要事?”

“那还有真?嗯,好酒。还是你悠闲啊。”名叫蒋沛字义渠的中年人跪坐到案几对面,接过辛明倒的一碗酒醪,小抿了一口,捋须不满道:“就因你说起董卓细作,这几日蒋某被董参军逼着点兵点将。那日与刘正村夫对敌,蒋某也是受了伤的。你张个嘴,什么事都不必管,可把蒋某给害惨了。”

蒋沛与辛明一向关系不错,这次辛明被安置在这里,蒋沛便奉命暂管辛明的部曲,帮着清点人数、核对户籍,这其中还涉及到吃空饷的问题,辛明也从杨晃口中得知蒋沛帮他处理妥当,这时感谢一番,随后夹了口菜,指了指在旁伺候的杨晃:“杨老三这几日被董参军叮嘱着只能在我与营中两地跑,替他跑腿的几个都不机灵,一些消息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还不知刘正匹夫如何?他为了田元皓,没少跑断腿吧?”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辛明大概也知道刘正为了这事东奔西走毫无进展——田丰留在此处就是明证。此时就是想从蒋沛口中知道具体情况,若是能再恭维他几句,就再好不过了。

“你还别说。刘正村夫对外人嚣张跋扈,对自己人着实是一片真心。为了这事,他天天跑去见董参军要证据,惹得董参军都对他避而不见。其余诸位太守也被他一一拜访过。哦,最初曹孟德、鲍允诚、桥元伟替他出了一次面,结果你猜怎么着?”

蒋沛说的激动,辛明还真没听过此事,知道杨晃还不够资格打探这种事情,饶有兴致地笑道:“义渠兄你就直说发生了什么。如今田丰老匹夫没放出去,还能有好事?莫不是有人唇枪舌战?”

“哈,不止,刘兖州与桥元伟刀剑相向,差点打起来了!”

见杨晃在旁颇为好奇地“哦?”了一声,辛明让他出去候着避嫌,随后端着酒碗疑惑道:“桥元伟一向不得人心,然则为了刘正匹夫之事,他至于动这么大火气?”

“你该知道,你这事啊,如今上面那些人分成两种意见。一是说你公报私仇,破坏同盟军内部情谊,二是田丰那老贼与刘正都是董卓之人。你会呆在这里,也是这两种意思。一来是禁足,审还是直接放,待得主公来了书信再行定夺。二来却是军师托了闵别驾保你在此安心养伤。刘正那人极其危险,先前就扬言宰了你,真假不论,他那武力容不得半点马虎,你若安生呆在营中,保不齐他就对你动手,杨晃被限制活动范畴,也是这个意思,对吧?”

辛明点点头,问道:“可是桥元伟想要让刘兖州直接放了田丰老贼?是说我等诬陷忠良吧?啧……‘老贼’二字义渠兄着实用的精辟!精辟啊!”

蒋沛笑着颔首,又倒了碗酒,吃了口鹿肉,“便是如此。刘兖州的意思啊,如今董参军暂时查不到证据,要等到主公下令后再定夺。同盟军嘛,要依主公的号令行事。可桥元伟不服,觉得你一家之言便令得田丰老贼被禁足,连证据都没有,有袒护你的偏向,也是破坏了同盟军的情谊。刘兖州便发怒了,说是如今田丰老贼除了被禁足,可无人对他有半点不敬……”

他回忆了一下,摆手道:“当日宴会上的细枝末节我也打听得不是很清楚,反正是双方有了隔阂。蒋某以为,刘兖州兴许早就有心教训桥元伟了,不过桥元伟敢拔剑相向,只怕也是对刘兖州心生不满。我还听说桥元伟扬言要回东郡,这事倒是不知道真假了。估计也走不了,刚为刘正这等与董卓可能有瓜葛的人出头,这就要走,这不是心虚吗?再者,同盟军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

“我怎么觉得我可能立了一个大功了?东郡……”辛明仰头想着,哈哈大笑起来,抿了口酒一脸享受地问道:“那刘正匹夫呢?桥元伟替他出头,他就没帮着闹起来。”

“我方才就说刘正这鸟厮为了自己人是真好。你可知道,有田丰被禁足,是他劝下桥元伟的,还生怕田丰老贼因此受到刁难。不过他也说了,此事一旦查明真相,他饶你不得。”

辛明脸色顿时绷了起来,蒋沛道:“此事一过啊,刘正匹夫便又朝诸位太守与别驾求情去了。闵别驾、张陈留兄弟,乃至袁山阳、幽州刘别驾,他都去找过了。还说便是要诸位高抬贵手,别挟私报复,诬陷他与田丰老贼。哈哈,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可是让袁山阳、刘别驾直接赶出来了。至今还在各处跑呢。脸皮也是真厚。”

蒋沛说到这里,脸色微微怪异:“不过有一点比较怪。他还有闲情逸致让手下人继续比试,也不知是穷疯了,还是当真想要让人知道他麾下部曲的厉害。问题是每次前三就没他的人在内。哦,我听说你赢了不少?你可知道他比你赢的次数还多,就是本钱少,所以也没大收成。不过他押的都是其他部曲的人,听说惹得张曼成那帮人都不高兴了……这等人,也不知怎么让他撞大运招兵买马的,我看迟早要散。”

“散了才好。不过一介乡野村夫,拿了把中兴剑就肆无忌惮了。等他一散,我就找人做了他!”辛明脸色狠辣,蒋沛随即举起酒碗,“来!你我二人在同盟军面前丢脸,此次全凭孔皓兄身先士卒,替我等讨回颜面。为兄敬你一杯。”

辛明举了举酒碗,一饮而尽,随后突然出门看了一眼,让守在门口的杨晃盯着点左右,又返身进了营帐,凑到蒋沛身边,“光敬酒怎么行!义渠兄,辛某问你,那日奇耻大辱,你当真不想自己亲手报仇?这酒,你出了这门,和谁喝能有这份雅兴?”

蒋沛脸色一苦,“你便数落我吧。我公泰兄能伸能屈,平日里又得练兵,朱越薛房之流乃桥瑁麾下,说实话,蒋某还真只有与你喝酒才不用想那些糟心事……怎么?你可是有事叫蒋某做,但说无妨,那刘正胆敢羞辱蒋某,蒋某着实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那好!”辛明目光一厉,“我要义渠兄帮我做件事……”他凑到蒋沛身边耳语几句,蒋沛吓得手中酒碗都差点掉在地上,神色大骇,“你疯了!”

辛明一脸淡然,“疯什么!这事我跟闵纯都说过。”

“你……”蒋沛激动道:“你可知此事若是被闵纯传出去……”

“他敢!”辛明傲然道:“我等可是主公麾下!主公可是盟主!谁敢得罪主公?当真以为主公不会记恨?”

他拍拍蒋沛的肩膀,“再说,你看闵纯可有将我供出来?他便是知晓其中利害,不敢得罪主公。所以,我等便是伪造董卓密信,他纵使知道,一样不会说。便是说出来,谁信?此事只要你做的不漏破绽,便是别人猜出来也没用!”

蒋沛站了起来,“你就不怕事情败露,刘正他……”

“义渠兄你可是怕了?方才还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辛明目光微微轻蔑,蒋沛神色难看,“我便是想着光明正大击败他……”

“呵,光明正大?义渠兄你怎如此儿戏?哪里有光暗之分?能赢才是道理!”辛明讥讽一句,随后动之以情道:“义渠兄,你说光明正大,想来也觉得刘正一人之勇无用,他手下的兵将才是我等真正的威胁?”

蒋沛点点头,辛明笑道:“那你再想,若刘正成了董卓细作,他手下的兵岂会都跟着他?到时候他的人一散,主公便可趁机收复,名正言顺攻打刘正,兴许连刘正主公都能收复。届时,我等这事可还能在主公面前邀功。便是败露被刘正报复,主公不会照拂我等?好,便是刘正当真报复,主公也没照拂我等,凭你我麾下人马,还不能逃出去?到时候,你我大不了投靠袁术,亦或落草为寇,也并非不行!”

蒋沛一脸挣扎,辛明重重捏了捏蒋沛的肩膀,“义渠兄,富贵险中求啊!若你我今日被人欺辱,忍气吞声,你当真以为他日我等在主公身边站得住脚?去他娘的忍辱负重!人家表面抬举我等,私底下还不知怎么说我等呢。只有我等将刘正赶尽杀绝,那些人才知道我等的厉害,才会怕我等,不敢胡言乱语!机会我给你了,你再去想想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三四日功夫,主公的信就该到了!不管其中说什么,我想主公对刘正未必没有礼让之意,到时候,只要没有找到证据,事情定然平息,可让刘正田丰逃过此事,他日我等想再借机生事,可不一定再有机会!你我也将一辈子背上被刘正一招制敌不可反抗的孬货名号!”

“假冒董卓书信,这事……”蒋沛张了张嘴,见辛明脸色愈发轻蔑,脸色迟疑地望望西北方,“你当真觉得主公会息事宁人?”

“刘正能祸乱幽州,岂是一般人?主公上任盟主一月不到,岂会不忌惮?你仔细想想主公会怎么写?”

……

“我该怎么写?”

河内郡汲县官驿之中,袁绍望着案几上的几卷书信,望向身旁的中年儒士,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刘正刚到酸枣就令得元图接连几道书信,还装病避让。你还说他软柿子,若当真是软柿子,他也是烂得掉牙的那种,让人避之不及啊。”

名叫许攸的中年儒士听得“烂得掉牙”微微皱眉,随后笑了笑,“若以往,主公兴许还真不能碰。然则今日主公已被推举为盟主,为何碰不得?你不但能碰,而且翻手覆手,他刘正还由不得他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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