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红兵出之日，鸟蛋与钱福四人又到了阳城，径直到了清河坊。时值深冬，天气最寒，清河冻结，商贾闭店，行人稀少。
到了清河边上，弃马、涉冰、登山。积雪满山，行走艰难，一步步走来，终究是穿过敕魔林，登到山顶，唯见无字碑倾倒在地。
鸟蛋回身四顾阳城，道：“我当于此决战！”
钱福四人即前，跪拜，道：“我等作何职司？请宗主示下！”
“你们都到清河外面去，各自选个地方，分守四方！”鸟蛋道，取出四张纸符，递给四人，“若是故旧前来，撕碎即可！”
四人接了灵符，各自惊疑，钱福道：“如此宗主一个人在这儿敕魔林，未免人单势孤，我等愿意据守敕魔林，与宗主同进退！”
鸟蛋笑，道：“你们有这个心意，我就领啊！我也不是来送死的，你们能做好我交代的事情，我就满意啦！”
四人遂叩头不止。
“不用这样！咱们先下山，他们还要等几天才能到。”鸟蛋道，“你们也可以趁机想一想，自己到底要怎样！”
于是下山，四人分头离去，鸟蛋将马寄存到一处客栈，又到杂货铺买了一把竹扫帚。复登山，自无字碑开始，从山顶向山下扫雪，一点一滴，一沟一坎，莫不清扫净尽。夜宿山顶，昼则清雪。
这天，鸟蛋又到杂货铺买扫帚，那个老板，一个白胡子老头，道：“小兄弟，你怎么天天买扫帚，我这扫帚不合用？”
鸟蛋道：“挺好的，我用的频！”
白胡子老头道：“你干什么啊？”
鸟蛋指指敕魔林，道：“扫雪！”
老头道：“扫他干什么，大雪封山的，又没有人上，开春就化了。”
鸟蛋道：“我觉得是一件好事，就做了。”
老头道：“你这是行善——还愿吧？”
鸟蛋道：“对，还愿！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家里人许愿——日行一善，我这不还愿来了！”
老头道：“你这是还大愿啊！了不起，了不起！”
鸟蛋笑笑，拿了扫帚，上山去了；街边走过来一个壮汉，到了杂货铺，道：“老洪头，有啥子消息没？”
老洪头道：“成头儿，没啥，就是来了个傻子，天天在山上扫雪！”
成头儿道：“什么傻子？你给我盯紧点，出了幺蛾子，要你的脑袋！”
老洪头点头哈腰，道：“放心吧，有我在，就是蚂蚱飞过去也能看见！”
成头儿哼了一声，走了。
接着一个小媳妇扭扭捏捏的走过来，道：“洪头，干净吗？”
老洪头道：“不干净，衙门里的人几乎天天来。还来了一个傻子，在上山扫雪！”
小媳妇道：“是衙门里的吗？”
老洪头道：“不是，外地口音，听不出来哪里的人，背刀挎囊，不一般的样子！”
小媳妇道：“需要清场吗？”
老洪头道：“这个看不出深浅——再等等吧，毕竟还有时间。”
小媳妇道：“小心点，耽误了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老洪头道：“知道了！”
隔天鸟蛋又来买扫帚，老洪头道：“小老弟，你这总是照顾我生意，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把就白送给你了！”说着右手掌一立，无名指小指弯曲，食指中指交叠，按了按！
“这可不行！”鸟蛋道，然后就注意道老洪头奇怪的手势，这好像是问我江湖朋友哪里来？记不清楚了，当年候裕讲过，我只记得这个。鸟蛋想着，右手握成拳，拇指向天，又指地！
老洪头露出惊骇的表情，道：“您老来了！”
鸟蛋笑笑，接过扫帚，丢下两纹钱走了。
不多时，小媳妇扭啊扭的来了，道：“傻子怎么回事？”
老洪头道：“他说自己是天地大宗！”
小媳妇道：“吹吧！天地大宗，也只有我们光——家算得上，你试探过了？不是很年轻，假冒的？”
老洪头道：“不敢啊！弄错了可就麻烦了啊，许是给宗主打前站的！这扫雪就是清场，难道要反客为主！”
小媳妇道：“做梦，砸我们光家的饭碗，衙门的人来了，拱他上山！”
说话间成头儿来了，眉飞色舞的道：“王家媳妇，天这么冷，怎么穿的这么少？别冻坏了身子！”
“在你成头儿眼里，我穿多少是多啊！”王家小媳妇说着，一扭一扭的走了。
成头儿留着口水，看了半天，才向着老洪头道：“这王家媳妇每天都来？”
老洪头道：“隔三差五吧！”
“真是便宜了你！”成头儿道，“有啥消息？”
老洪头道：“扫雪的傻子有门道，晚上不下山，下山全是土！”
成头儿道：“盗墓的？”
老洪头道：“八层！”
成头儿道：“出锅了？”
老洪头道：“九层！”
成头儿道：“还有帮手吗？”
老洪头道：“没看见！”
“等着领赏吧！”成头儿扔下一句，登山去了。
越是山顶的雪越薄，鸟蛋一路扫下来，扫过了敕魔林，扫进了小树林，到了乱葬岗，积雪已经厚达一丈，等于是绕着敕魔林，沿着结冰的清河，修筑了一条雪的长城。
成头儿就是从这雪的城墙上爬进小树林，满身是雪呼哧呼哧喘着，看见了鸟蛋，立刻来了精神，把手一伸，喝道：“你——给我过来！”
鸟蛋提着扫把，慢慢的走过来。
成头儿道：“知道你犯了事儿吗？”
鸟蛋摇摇头。
成头儿道：“你从哪来的？”
鸟蛋不说话。
成头儿道：“你哑巴啦？”
鸟蛋扫帚一挥，成头儿就越过小树林，飞过雪长城，滑过清河，到了杂货铺门前。
老洪头道：“成头儿，您会飞啦？”
“我会飞？”成头儿道，昏死过去。
老洪头立刻关了杂货铺，出了后门，转了几个弯子，进了清河坊的后院，登上小楼，在二楼门外道：“已经有大宗的高手到了，原计划可能镇不住场子啦！”
“知道了，加派的人手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女声道。
鸟蛋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扫干净了敕魔林，修筑了雪长城，又四面留下通路，等着客人登场，可是客人就是不到。反而纷纷扬扬飘起雪花来。
鸟蛋也很无奈，于是下了山，在清河上踱步，看看小孩儿耍陀螺，望望人家凿冰捕鱼，风中隐约中传来渔鼓之声，演绎的是什么就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