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营可是城中防御重中之重，主将之位一直悬而未决，正是因为陛下特别看中，一时无法抉择。
封染低头握着杯子，迟迟不语，付九灵的那个弟弟他有所耳闻，听说模样不错，为人也端正，就是性格有些放荡不羁，爱行侠仗义，性格易怒，要是别人一个说话不对，他就能一拳头砸碎别人的大门牙。
这样的人不论身家背景，就凭他不分对错，冲动易怒就不能做上位者。
"文史你应该也知道城防营是城中重要营区，稍微有些品级的官员都是有军功加身的，况且副将虽不及主将能管全营，可是却也要扛着"半壁江山"，若是初出茅庐，没有军功傍身，且不说你弟弟能否进去，就算进去了那些手下也不会服他。"
封染右手食指指腹沿着光滑的杯沿缓缓摩擦，面色无波，说得不疾不徐，目光暗中留意着封染的神色。
"我家兄弟前几个月被父亲送去了狼啸军中历练，这不防疫这段时间里他一天也没有回过家，我家那老爷子又是紧张又是担心，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这不特意让弟弟来求兄长，看能否将他调去城防营。"
付九灵看出封染似有迟疑不决，目光落入他手中的空杯，笑嘻嘻的从仙鹤子手里拿过酒壶，谁知道酒壶上余热未退，他抢的着急，仙鹤子有些措手不及，一抢一送之间，滚烫的酒壶从二人指教滑过，"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酒水伴着碎片四溅开去。
"文史可烫着哪里了？"仙鹤子先反应过来，顾不得察看自己被滚烫的酒水溅到的脚踝，赶紧绕过脚边一地的碎片，紧张地不知所措。
付九灵拿眼睛剐了一刀仙鹤子，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仙鹤子被他这么一瞪，顿时感觉凉飕飕的眼刀擦着脸皮划过，浑身抖了抖，惊恐地顿了在了原地。
"看什么，还不去管家那里拿烫伤药来？"
仙鹤子被付九灵变戏法似的瞬间怒色吓得缩了缩脖子，自打她夺得花魁，还从未有客人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哪个不是把她捧在手掌心里当成宝贝一般，怕摔怕化了？
要不是他刚刚抢的着急，怎么会导致酒壶错手摔碎？
转瞬间，仙鹤子内心难免又生出一些委屈愤懑，可是目光落在付九灵红肿的眼看就要起水泡的手背上，她一腔委屈却又不敢发泄出来，只能闷闷地说："奴这就去。"
封染沉默不语，指腹仍然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像是一座不被外物惊扰的石像。
可是实际上他的眼角余光从没有从二人之间离开，他甚至敏锐地捕捉到仙鹤子转身时隐藏在宽大袖袍里紧握成拳的手。
以及付九灵眼中毫不掩饰的对仙鹤子的嫌恶和愤怒，封染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这里坐着，封染早就下令治仙鹤子的罪了。
毕竟娼妓在民间是下九流，只要有钱有势，人命不够蝼蚁，只要他们稍微用力，仙鹤子这样的人就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封染出身贫寒，又位居高位，常在坊间行走，见惯了权贵纨绔欺辱老百姓，他自觉食君之禄，又从心底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愤怒来，往往遇上这样事情，他都会路见不平一声吼，要么拔剑相助，要么亮出身份，吓掉对方狗头。
付九灵对仙鹤子的态度让封染不快，虽然他知道付九灵同其他纨绔子弟没什么不同，但看见付九灵轻贱仙鹤子时，怒气还是忍不住从心头冒了出来。
"封兄，这酒怎么样？我这就让人再去取一壶来，"付九灵转头来看封染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张略带讨好的笑容来，话毕，不等封染出声，已经几步转身走到门边呼唤小厮吩咐起来。
付九灵在心里将仙鹤子暗暗唾骂，责怪她让自己在封染面前丢了面子，面上却变脸似的恢复到之前的笑模样，谁知道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管家焦急的声音响起。
"着什么急，对了，我让仙鹤子去你那儿取的烫伤药呢？"付九灵本来就因为在封染那儿丢了面子，心里正憋着气，又听见自家仆人大呼小叫，立马止步，转身怒喝。
管家被付九灵这么一吼，吓得哆嗦了一下，方才他得到狼啸营传来的消息，哪里有时间听仙鹤子细声细气的说话，头也不抬地擦身而过，急匆匆跑来了前厅。
此刻被付九灵质问，管家这才想起被丢在原地的仙鹤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么急匆匆地跑来，有什么事情?"管家为人向来沉着冷静，眼下这么反常，付九灵也反应过来，神色也为之变得冷静许多。
管家往他身后的封染瞟了眼不为所动的封染，这才压低了声音，又急又怕，"主子，狼啸营半个时辰前炸营了。"
这句话仿佛一个惊天地的响雷在付九灵耳边炸开，他愣了片刻，面上的神情立刻涌出汹涌澎湃的怒气，他抓住管家的前襟，神色狰狞猛烈地摇晃了两下，勒得管家的脖颈都快背过气去了。
"南陵呢？七爷怎么样了？"
付南陵在家里行七，旁人都叫他七爷。
管家下意识地抓住付九灵青筋暴起的手，想要将自己的衣领从他手里抢出来，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付九灵因为怒火中烧而烧红的眼睛，顿时吓得哆嗦。
"说话！"付九灵不耐烦地吼了一句，管家顿时感觉自己脑仁都快被他的吼声给震碎了，耳边响起嗡嗡的声音。
"你先放开他，他都快被你勒背后气去了。"
就在管家快要被发狂的付九灵勒死之前，封染的声音仿佛能安抚世人的佛音，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管家看见封染站在了付九灵身后。
付九灵似乎狂躁起来，压根听不进去，手下的动作反而更加用力，只见管家像一只离水的鱼儿，下意识张口想要呼吸，一双眼睛已经翻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