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纪公子。这边请，堂主应该从药房出来了。”
小药童迈着小短腿带纪烟凡往后院走。
出了后院，穿过长廊，又穿过精致的花园布景才到一处幽静的院子。
进院子之前，纪烟凡逗小药童道，“你那么敬重你们堂主，是因为他是你们堂主，还是因为他很厉害啊！”
“当然是因为他医术高超啊！”
小药童说起堂主就滔滔不绝，就好像华佗都没那么厉害。
纪烟凡听了只是一笑，“那么厉害。”
可能对方真的有一点真本事吧！不过纪烟凡也不觉得他会厉害到哪里去，再厉害能比千年之后的那些仪器要厉害？
踏进院子，药童就退下了。
纪烟凡以为被药童夸为神仙的应该是七老八十的老头了，但今日一见，那堂主不过才二十好几。
“少堂主？”纪烟凡在裴堂主面前坐下。
“这样叫我要和可以，家父才是堂主，我本想去游历两年再来接管堂主之位的。但家父比我先走了，不得不接下这个堂主之位。”
裴堂主长得不算好看，人看起来也很瘦弱。但一眼就让人觉得，即使瘦弱也是铁骨铮铮，和京城那帮不瘦弱也是小白脸的人有明显的区别。
“你找我来，有何事？”
他睡一觉起来没感觉有什么难受。
要是真的伤到了脑子，他现在不可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其余的伤只是一些皮肉伤。
在京城开医馆的什么事情没见过，不至于一点捆绑伤就找病人仔细盘问。
就连衙门也没那么仔细的做过事情。
“昨日我诊脉之时，察觉公子的脉象有异，像是中毒，又不像是。”裴堂主从没见过这样怪异的病症，第一次忍不住要病人做了本不需要做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能让我再把个脉吗？”
纪烟凡把手伸过去。
裴堂主把了把脉，看了纪烟凡一眼。从各种药剂之中选了三四瓶，各取一点倒入碗中，搅匀之后看向纪烟凡。
纪烟凡忍不住往后倾了倾，那表情他相当的熟悉。
上大学的时候，住宿帮舍友带饭，回到宿舍刚开门省，那几个孙子就用这种眼神盯着他。
那种渴望，渴求的眼神，恨不得为了一碗饭跪下来。
“你想干什么？”被这样直勾勾盯着的纪烟凡捂住领口。
“身为医家，最希望能见识几个自己没见过的病例。我想你应该是中了毒，但这种毒，我没见过，可否让我试一试。”裴堂主端着那碗药来到桌旁，盯着纪烟凡捂住领口的手，“我要的不多，就一滴血就好了。”
“你不早说。”
纪烟凡都快被裴堂主吓死了，还以为这个天下遍布分店的云华堂要把他硬留下来当药人呢！
“许久没见到那么奇特的毒了，忍不住失了礼数。”裴郎中歉然的笑了笑，拿出针灸包，从众多银针中挑选一根。
这些银针让纪烟凡一个哆嗦，他把手伸过去。
裴郎中拿着银针扎了纪烟凡中指，带出一颗血珠。
那颗血珠滚到刚刚裴郎中调制的青绿色的药水里。
滚下的血珠在药水消散，药水从正中开始变黑，迅速的蔓延到四周，很快那碗青绿色药水就和墨水没什么两样。
裴郎中脸色沉重下来，又从桌上拿了几个小瓶子，挨个倒进那已经变成墨水的药水之中。
不管他倒进去多少，仍旧改变不了那浓黑的颜色。
纪烟凡看着裴郎中脸色越发沉重，呼吸不顺畅起来。
道衍和尚给他下的毒，是东厂新研制出来的，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威胁身体？
就在纪烟凡想是不是副作用太强之时，裴郎中搬来摆在窗户上的兰花，把那碗墨黑药水倒进花盆中。
那盆花就在纪烟凡面前这样败了下去，没几秒就变成一盆枯草。
“这这这……”
这就不是副作用的问题了吧？
裴郎中看了一眼纪烟凡，“看你的样子，是知道有人给你下毒。给你下毒的人可有和你说什么？”
“给了我半个月都要吃的解药，说是如若每半月不吃这种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纪烟凡把贴身放着的药丸拿出来。
裴郎中闻了闻药丸，小心的还回去再从一大堆医书之中翻出一本，等仔细的验对之后，裴郎中，“给你药的人，没和你说。你若不直接服下真的解药，就没有几年的活路了吗？”
“什么？”纪烟凡一惊，掌心的白色药丸散发着一种能平心静气的清香。
难道这个药真有副作用。
果然，道衍和尚让他吃这个药，不仅仅为了帮助他，还拿他当小白鼠。
什么新药都乱用在他的身上。
“他们说是新研制的药，那个地方很严谨，没想到会出如此过错。”
纪烟凡的脑袋不受伤，不找郎中的话，那他不是不会知道自己有几年的活路了吗？
这个老狐狸。
他本来想放任这个老狐狸自生自灭的，现在看起来，应该认真处理一下。
“不是过错，是药本来就有这个效用。这个毒药传至西域，用一百只里面厮杀出来的一只蛊王做药引，一年难做出几颗。再加入几位能制衡蛊王毒的药材，你这个多加了一位鬼影草，加重了毒药的寒性，即使有每月一颗的解药，你的筋脉还是会被蛊毒逐渐侵蚀。”
“他本来就不想给我留活路，他总觉得几年之后他如今的危局一定会化解开，到时候就不需要我了。”
纪烟凡明白道衍和尚在想什么。
就像史书上各任帝王谋反之后，杀掉那些最初就知道他要谋反，知道他做过那些肮脏事的人。
多疑，那只有死人的嘴牢靠。
裴郎中合上医书，他只在医书上见过这个毒药，第一次见到。就算他使劲装沉稳，都掩饰不了他眼中的那一抹兴奋。
纪烟凡刚琢磨完道衍和尚给自己下毒的原因，直对上裴郎中，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知道我这种毒在现在很少见到，你也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神情吧？我一个不吃解药立刻就死，吃了解药几年还是要死的，见到你这样的神情，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