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这样，但纪烟凡既然听见了，也不能不管。
他能肯定，矮子即使有想打念头，但现在他们是不能打进京城。
但如果打起来，临江的百姓一定会受到一定的波动，到时候即使胜了，百姓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修复战争带来的财产损失。
想了想纪烟凡还是在深夜来到了太监府。
王春正在画画，看见侍卫领着披着黑色披风的纪烟凡进来，有些惊讶。
纪烟凡摘掉披风的兜帽，“我要见王公公。”
纪烟凡这是第一次深夜进太监府，一定有什么急事。王春不敢怠慢，连忙引着纪烟凡去见了王岳。
边走还边问，“到底什么事？”
纪烟凡避而不答。
王岳年纪大了，自然不能和王春那样一般，半夜不睡觉起来画画。
他早就睡下了，听闻纪烟凡深夜求见，才又匆匆起来。
纪烟凡见到王岳，不等王岳问为何而来，就从怀中拿出地图。
那地图是纪烟凡昨晚睡不着拿毛笔标记使团行驶路段的地图。
纪烟凡指了指大运河，“使团如果走大运河进京，可以直接到达，并不需要停检。但他们一定要绕道，中途停过许多回，难道公公不觉得起疑吗？”
纪烟凡拿起毛笔，在他们经过的地方圈了几个地方，“我圈的这几个地方，公公可知道是那里？都有什么？”
“朝廷驻扎的武士队。”王岳一手捧着油灯，仔细的看过那几个地方，“他们分别在此地，此地，和此地都停留过。”
“舍弃大运河，绕道的目的，公公难道还想不清楚吗？”纪烟凡用笔尖标出一条路线，“他们接下来会弃掉水路，往这个方向走。这个地方……”
“他们是想摸清楚武士队？”王岳看向矮子人来的路，明白了纪烟凡的意思。他放下油灯，接过笔又标了一条线路，“你是说矮子派使臣前来摸探大明的兵力部署，之后做出应对，看想对大明宣战？”
悬挂在墙上的宝剑被王岳取下来，一下秒剑尖直指纪烟凡的脖颈，“纪烟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油灯的灯芯被王岳的动作弄得晃荡了一下，差点吹灭。
王春的表情凝重下来，难得违背了王岳的意思，两只手捏住了剑尖，往右带了带，“干爹，纪烟凡一定还有没说的，还是先等他说完，再做定夺。”
剑被王岳收回剑鞘。
灯芯终于承受不住王岳收回剑时宽大的衣袍扬起的风，灭了个干净。
“今日两个矮子人来醉仙楼喝酒，他们谈话我听见了。昨日，我看见两个矮子人穿着平常百姓衣服，拿着窄刀出城。王公公要是不信我，自可以严加监视矮子使团的一举一动。”
纪烟凡点了点地图，被王岳剑指着的时候，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是不怕，因为他知道，王岳是信了。
王岳把剑指向他，是因为他给王岳出了一个难题。
就凭路线没有什么实证，他就要扣押矮子来使，并向朱元璋禀告说矮子有动大明的心思？
这件事禀告上去，很可能王岳就要背负上一个挑拨矮子和本朝关系的罪名。
朱元璋可能会起疑，但为了平复矮子国的愤怒，必须要把王岳处置了。
不禀报什么事情都没有，但王岳除了贪心点，又是一个忠臣，自己这关过不去。
纪烟凡这些话，等于让王岳在家国和自己之中选择一个。
王岳能不愤怒吗？
他不当场解决了纪烟凡这个给自己出难题的人，都算仁慈了。
纪烟凡知道王岳的小心思。他既然给了王岳一个难题，也要给王岳一个解决难题的方法。
“那两个只是武士，并不是正使。很可能是矮子国内里有想向大明出兵的人，所以利用使团探查。使团中人，或者矮子国主并不知此事。”
“对啊，干爹。”王春一直站在纪烟凡的右前方，听纪烟凡如此说，应和着说，“纪烟凡的话并不是无道理。不如我们把那几个武士先抓起来。倘若矮子国使团也参与其中，那这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就按你说的办吧。”
除了王春提出的法子之外，王岳再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半夜被折腾起来，知道了这些消息。
先是大惊，又为自己的前程担心了一遍。
王岳到底老了，这样折腾一回，觉得身心俱疲。
吩咐了王春几句，让他带人去办，就让他们出去了。
纪烟凡前脚刚踏出王岳的书房，后脚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刚想抬起就听见王岳叫了他的名字。
纪烟凡把踏出去的那脚收回来，慢慢的转过身。
他本来以为他一次和王岳说那么多的消息，王岳需要一段时间的笑话，应该不会留意到那个小细节。
但事实证明，他想得太乐观了。
“咱家查过你的背景，你连金陵都不曾出去过。怎么会矮子话？”
东岳拿出个火折子，把他带来的那盏油灯点燃。
油灯照亮那苍老的脸庞，王岳阴测测的笑了几声，“你不会想告诉咱家，金陵来往商客多，和商客学的吧？”
“这样的话，怕王公公也不会信。”纪烟凡也不慌，走到王岳身边。不等王岳开口，就自己坐下了。
纪烟凡在几个杯子中挑挑拣拣，最后找出一个杯子，“一路过来，有点渴。公公容我喝杯茶。”
王岳也不恼，他从怀中拿出帕子，擦拭着挂了那么久当摆设的宝剑。
“城西的常老板，我时常和他拿鳕鱼，王公公应该懂？”纪烟凡来之前就想好了说辞。
给纪烟凡供货的人，王岳都派人查了个清楚。
他也时常从醉仙楼买吃食，要是有人在原材料上动手脚，那可防不胜防。
既然都查过，那常老板怎么可能例外。
“常老板手下有一对兄弟，是矮子人。”纪烟凡喝了水润喉，“我有空之时会去常老板那逛逛，选点鱼，琢磨琢磨换个花样做鱼。那两兄弟经常带我去看捞回来的鱼，一来二去就熟识了。听他们说矮子话多了，多少就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