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摩擦矶石粗糙的剑身，手指抚过剑刃。
彭锐抹掉胸口浸出的血，厌恶地抖掉，说：“你以为，狐妖停下攻击，你们就安全了？这么点人，我们只需要一轮冲锋，就能杀光他们。”
“不，你不行！”
林然欺上，一剑刺向彭锐脖子。彭锐躲开。矶石剑随即划出一道圆弧，追上。
源流之力陡然爆开。
林然抖动剑身，矶石震颤起来。附着在剑身上的冰霜四溅，如冰雨洒向彭锐。
彭锐用手遮住脸。
锋利的水滴，拉长，变薄，冻结。
划过彭锐的手肘，脸颊，割出一道道伤口。彭锐很清楚，林然下一步，一定会进攻他的胸膛。彭锐眯着眼，他感受到空气中气流的变化。
这一剑来得太快。
彭锐感受到的那一刻，冰冷的剑锋已经没入他的身体。
彭锐感觉自己的鲜血都被寒冷冻结。
林然拔出剑，大步走到队伍前方。
妖族的前锋离他们不足五十步。肃杀的气氛让人心跳加速，混乱的脚步声如同鼓点。冲来的妖族武士足有200多人，比林然等人总数还多。
林然身旁的牛妖和狼妖，目光不安而困惑。他们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受到同族的攻击。
林然举起矶石剑，大吼：“准备！”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无论为何受到攻击，他们都不能坐以待毙。牛妖不安地打着响鼻，狼妖绷紧肌肉，目光逐渐凝聚成一线，露出自己锋利的爪子。
“杀！”
林然率先冲出去，一剑刺入狼妖的腹部。
双方轰然撞到一起。
从高处看去，只见两团灰色影子，扭曲、纠缠在一起。
另一边，从后方包来的妖族也快速接近。钟朗与族人站在一起，他不知道林然选择接战，是临死一搏，还是胜券在握。
钟朗希望是后者。
钟朗缓缓抬手。
后队，只有鼠族的弓箭手和投石手。林然没想到会受到来自后方的攻击，等进入危险，再调狼妖返回已经来不及。拥挤的街道会冲乱阵型，钟朗只能自求多福。
鼠妖弓箭手冷漠地弯弓搭箭，像感受不到来自正面的威胁。
“放！”
一声令下，箭矢如暴雨，飞向妖族。
狭窄的街巷里，一轮齐射，冲来的妖族武士倒下一半。不得不说，林然的弓箭训练卓有成效。但这还远远不够，钟朗胃里泛酸，剩下的妖族武士，也足够撕碎他们。
“杀！”
钟朗大吼，猛地冲上去，跃起，扑倒狼妖。一口咬在敌人脖子上。
钟朗撕裂敌人的喉咙，抬起头，双方已经混战在一起。就他的身旁，转眼间，四只鼠妖倒下。投石手和弓箭手还在攻击，阵型却被敌人撕裂，压缩。
杀了一个，又冲上来一个。
这样的战斗令人绝望。
林然的剑身浸满鲜血，旧的干硬，新的又重新润湿。换上的新衣服，转眼埋淘得像穿了几个月。手臂、胸膛新添了不知道多少伤口，没时间查看。
站在林然身边的妖族，至少倒下四分之一。
田伶和几只狼妖扭打在一起。林然走过去，刺穿一只狼妖的后背，把田伶拉起来。
一只牛妖满身伤口，触目惊心。他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缺口瞬间吸引了妖族武士的注意力，几只狼妖冲进去，闯进人类的阵列。人类完全不是狼妖对手，一瞬间，就倒下好几人。
“大人，我们竟然要死在这里？”田伶眼中满是不甘和屈辱。
他们闯过了丧尸狂潮，活过了陆昊的灾变之夜，最后，竟然在救援同族的路上，死在同族手里。田伶不甘心。
田伶咆哮，扯下身上的铠甲，扔在地上。
铠甲早已被撕碎，没用了。
也幸亏有这副铠甲，不然田伶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田伶动了动手臂，伤口裂开，疼得他直呲牙。田伶问林然时，林然正被两只狼妖和一头牛妖困住。林然低头躲过牛妖攻击，反手一剑刺在牛妖小腿上。
牛妖倒下。
剑锋横扫，干掉剩下两只狼妖。
林然抬头看向小巷尽头，妖族武士仍然看不到尽头。在杀光这些妖族之前，他们就会全军覆没。就算战损比是一比五，敌人也足以吞掉他们。
“林哥！”
孟庆撕心裂肺地吼道。
一只狼妖咬在他的肩膀上。孟庆抓住狼妖的头，硬生生将狼妖扯开，鲜血淋漓。一旁，已经有两头狼妖倒下。谁能想到，一个普通人类，竟然也能杀掉妖族武士。
可孟庆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他扛不住了。
林然割开手掌，鲜血一滴一滴，快速滴落。血液向下，诡异地停在半空中，倏忽拉长，形成一条条血线。
林然挥动血线，袭向身旁的妖族。
血线轻易切开毫无防备的妖族身体，吸吮对方的血液，反馈给林然。狂暴的血线同时刺入附近六七妖族身体，一下为林然清出一片空地。
就在这时，妖族武士的突然动乱。
混乱最先从妖武后队传来，随即波浪一般影响到前方的妖族。
只见无数箭矢，从后方飞向妖族武士的阵型。这样密集的箭阵攻击，是妖族武士没有见过的。妖族武士如麦子般成片成片倒下。
很快，就算有督军的勒令，妖族武士也四下溃散。
一道飓风平地而起。
在飓风中心，林然看到了明叶的身影。
终于来了！
为了验证彭锐的说法，林然用猢狲族的秘法尝试联系了附近的猢狲部落。他很快得到了反馈，说明猢狲的确在他附近。
林然才下定决心，听从彭锐的话。
只是，林然以为自己要面对的对手是猢狲，结果却是妖族。
狐妖都在楼里，妖族武士得不到狐妖的远程帮助，只能一面倒的挨打。在这样混乱不明的环境作战是危险的，妖族武士选择了撤退。
“大人？”田伶不解地望着猢狲出现的方向。
“我们得救了。”
林然松了口气，撑着矶石剑，收回血液。这一次，林然一次性吸收了十余妖族鲜血。他发现自己仍然没有满足。
血瘾越发严重。
终有一天，需要几百上千人的血，才能满足他的需求。
如果不是必要，林然不想再动用这项能力。
“大家向我靠拢！”林然站到高处，举高矶石剑，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到。
钟朗终于松了口气。鼠妖的数量，锐减过半。剩下的，也各个带伤，疲惫不堪。清理掉队伍中残存的妖族武士，众人在林然身旁聚拢。
林然接下来，准备先带众人离开三河镇。
“林哥，那是……援军？”孟庆扯了几块破布，把肩头包起来。只吃了一颗洗髓丹的孟庆，恢复能力不算强。
“算是吧。”
林然看向猢狲族的方向。
空地上，明叶召唤的飓风逐渐加强，朝着街道内而来。林然凭借对风的控制能力，本能感觉到，这飓风丝毫没有停歇和避让的意思。
如果继续前进，会把林然等人也撕成碎片。
林然想起不久前，明叶对他的漠视，意识到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不，”林然否定自己，“快跑！”
逃离商业街，林然一行人拐进废弃的居民楼。与避难所居民楼不同，这个小区没有外围墙，房子也很老旧。
突遭袭击，一行人的情绪很低落。人类缩在屋子里，妖族占据屋子外围。楼下，丧尸一次又一次撞击房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林然预算了丧尸和猢狲族的攻击，没想到最后埋伏的竟然是妖族。
钟朗爪子搭在窗户上，看着楼下，问：“大人，您有计划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
林然如实回答。
钟朗回过头，说：“我们的损失很严重。大家现在都非常虚弱！”
林然从钟朗眼中，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林然扫了一下屋子，没看到孟庆、徐明山的身影。钟朗想做什么？林然心里问自己。“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吧，不用这样遮遮掩掩。”
“大人，我们必须把人类丢在这里。”
林然皱眉，说：“这不可能。”
“可是，我们已无力带他们走了。”钟朗走向林然，“今天的战斗，我们损失很惨重！如果强行带上他们，我们可能会一起死在这里。”
林然注意到钟朗的表达，‘我们’。或许，在钟朗眼中，林然更像一个妖族人。
但林然的的确确是没有觉醒的人类。
“如果我拒绝呢？”林然问。
钟朗垂下双臂，背后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我们就不得不考虑，独自离开！我不能拿我的族人来冒险。”
“田伶的意思呢？”
“狼妖的意见是一样的。我们不能带着这些累赘。就算死在丧尸潮中，我们也不愿再为人类牺牲任何一个兄弟！”
钟朗挥动着手臂，语气坚定而执着，带着无法逆转的决心。
林然站起来。
如果失去妖族的支持，林然也没信心带人类离开小镇。他走到窗边。下方，两只丧尸仰头望着他，呲牙咧嘴，露出满是黏糊唾液的牙齿，低沉嘶吼。
在这样灾难性的时候，反倒被妖族背叛，林然心里有些苦涩。
不过，钟朗没有直接暴起发难，带人强行离开，已经很给林然面子了……或许钟朗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林然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很有用处。
“我会考虑的。”林然说，“你先下去。等过两天，大家伤势缓和，我会给你答案。”
“如你所愿，大人。”
钟朗行了一礼，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