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g外传
1-3 大叔做鸭子
陈超打开电脑，连上摄像头。屏幕上划过一片绿色的符号，十六个窗口亮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老头问。他对陈超的来历颇感兴趣，可惜这个人总是神神秘秘的。
有时候他浅薄得如同一张白纸，有时候又深奥如一口深井。不少人将他当成招摇撞骗的恶棍，也有人觉得他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老人自问相人无数，却很难看透这个中年男人的所作所为。
“满谷大小路口，饮食餐厅正门，银行ATM摄像头。”陈超随口答道。“可惜机场附近有空白区，有几十米路段没摄像头，不然我早就找到那臭小子了。”
老人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满谷警方知道这种事，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这里将他抓入监牢。
这个陈超，来满谷10天，从下飞机时候还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看上去不名一文，随时可能倒毙街头，到现在居然连满谷监控网络都入侵了。
他是一边在街头骗人一边完成这件事的。
且不可思议的是，他完成这种只有高手级别才能做到的事，身上还是一无分文。
“你怎么不去骗点钱？好给我付点房租？或者去吃顿好的？”老头忍不住问。“你就算把这个后台挂到黑网上，也能卖出天价，一辈子不愁吃喝。”
“你有路子？”陈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亲爱的前警察局长？”
老头犯了个白眼，不去理他。
“你退休后不也屁都没捞到，现在唆使我这个外国人作这种事？”陈超摸着下巴，瞧着老头。
满谷是某热带国家的首都，现在正值盛夏，雨量充沛，汏南河汹涌奔流，整个城市漂流其上。
老人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季节，特别是退休后，驾扁舟优游河道，垂钓自乐，不再为黑白两道的事操心，已经算是佛陀对他特别的优待了。
生活越来越单纯，兴趣也就越来越深邃。以前那些从未注意的细碎琐事，认起真来，也会有无穷的乐趣。
有个老同事退休之后喜欢养鱼，熟悉了700多种热带鱼的种类，家里大大小小几百个鱼缸，除了各类鱼鳍如彩虹般飘摇的鱼儿外，连腕足类的章鱼乌贼也悉数收列。
很多人都说老同事魔怔了，叼着烟坐在那里看鱼一看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饭都没吃，但从来不会忘记给鱼投食，换水。
甚至连亲儿子结婚，他都缺席了，理由是跟养鱼同好者约好了要去宠物市场看鱼。
甚至除了养鱼看鱼，那个老同事其他事情上跟老年痴呆没什么两样。
老头听了这件事后，专程去了老同事家里，在满屋的海腥味中，他看着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同事，沉默良久。
几百个浴缸中，海水的味道铺天盖地，如同湿润而燥热的海风，挟持着无穷无尽的波涛，扑打在墙面上，门窗上，屋顶上，天空中。
海腥味越来越重，空气都带着黏湿的盐味和混淆不清的腐烂气息，整个房子，或者说那里的整个世界，都沉到了热带的水底囚牢中。波光掠影，鱼儿在空气中游动，自由的穿透墙壁，彩虹的鱼鳍张扬飘摇，一件件家具都变成了大大的柔软的乌贼。
事实上已经痴呆的老同事面露笑容，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头似有所悟，又似有所惧，他站起身来，向老同事行了个佛礼，起身回家。
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事情越来越少，几乎只剩下看报纸和钓鱼两件事。
他喜欢看报纸，特别是一股陈旧油墨味的旧报纸。
他喜欢钓鱼，特别是那些单纯，贪吃，活力十足，胖乎乎的青头鱼。
但他知道自己和那个看鱼看到傻掉的老同事不一样，因为麻烦事总会找上门来，就算是退休了，也是难以避免。
比如陈超。
自己以前是警察局长，一手操纵了几十个帮派的兴衰沉浮，灭过大鳄，踩过杂鱼，顶撞过不可一世的上司，救过在泥沼里绝望自弃的庸人，也曾忍气吞声，也曾快意恩仇，他越来越觉得世界是何等的荒谬，而多数人是怎样的愚蠢。
他见过太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吊，听过太多只有自己才信的虚伪谎言，有些人他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货色，对新手来说复杂到无以复加的格局，侦破起来难得要抓掉头发的案情，他都只是笑笑而已。
偶尔也会有新人打电话来请教，他的回答通常非常简单。
“去看看旧报纸吧。”
有些人连旧报纸都看不懂，又怎么会了解新的世界。正如有些人连鱼都不会钓，又怎么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只是他现在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陈超。
这个在华人中普通到极点的名字，他在旧报纸中起码看到过几百次。甚至一些警界新闻中，偶尔也会用陈超这个名字作为化名。
比如抢劫犯陈超（化名），第三者陈超（化名），牛郎陈超（化名），负心人陈超（化名），金融罪犯陈超（化名），创业者陈超（化名），渔民陈超（化名），华人陈超（化名），员工陈超（化名），甚至警察陈超（化名），等等等等。
陈超这个名字，会不会也是这个中年人的化名？
反过来想，是不是这个叫陈超的人，就有可能是新闻中的某个人？
他可以当抢劫犯，第三者，当牛郎，当负心人，当金融罪犯，当创业者，当渔民，当华人，当员工，当警察。任何一种身份，套在这个人身上，都有种奇妙的契合，毫无违和感。
老头甚至怀疑，自己某天钓一条鱼起来，这条鱼会不会也叫陈超？
“陈超。”老人嘟囔了一句。
正在打键盘的陈超抬起头来：“什么事？莫局长。”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老人问。
陈超笑了笑，呷了一口不知不觉中泡好的咖啡，老头看得又是一阵皱眉。这咖啡还是自己警局同事送的，这货完全不问情由撕开就喝，简直是毫无礼数。
对了，这货好像在礼数上也是变幻莫测，一会儿彬彬有礼，一会儿肆无忌惮。第一天心情好还会下厨做饭，第二天就会赶自己这个老人家出门带外卖。
“换个问题，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老人无奈地走到电脑前，看着陈超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这家伙不光是洗澡，连指甲里的污垢也洗得一干二净，说是白领陈超也完全符合。
“找小孩啊，我不是一直在作这件事么？”
老人皱皱眉。
“你报警，还设立奖赏，将白道帮你找，你骗了莫纳夫人，差不多快动上了黑道的人手。”
“你入侵了监控网络，不管是警用的还是民用的。”
“甚至连街头普通人你也略是小计，就让他们自动帮你找人。”
“你这么能干，为什么会把小孩弄丢了？”
“而且你还没花一分钱。”老人眯起眼睛，看着陈超，似乎想从他脸上再找出一点不同于那些化名的特征出来。“而且，除了在我这里骗吃骗喝外，你甚至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先赚点钱？”
陈超停下速度惊人的十指，屏幕上的字符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冒出来，然后叮的一声转化为某种程序，开始运行。
他的程序似乎是接通了某些数据库，16个监控窗口中，不停地在副窗口刷新着数据。电脑都忙得嗡嗡作响。
“我重写了个识别筛选系统，面貌，身高，衣服，包括肤色。只要符合率过60都会筛选在册。”陈超对目瞪口呆的老头解释了一番。
“至于一分钱两分钱，为什么不先去赚钱。”陈超咬咬嘴唇。“我大概可以三四天左右就能搞到几百万，但对我现在作的事情而言，或者说对我本人来说……”
他迟疑了一下，老头抬起眼盯着他。
“钱对我来说其实并不困难。”陈超笑了笑，面容有点苦涩。“但现在这种事，光靠钱很难解决。”
“如果钱能解决，我去当鸭子都无所谓，说不定还是个少妇杀手？”
“开个门面，做鸭子，烤鸭什么的，老鸭汤什么的，也许赚得更多。”陈超自信满满。“我作鸭子很有一套的，各种意义上。”
老人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老头皱皱眉，他不光兴趣爱好越来越少，连表情也越来越少，这几乎是他表示疑惑的唯一表情了。
“或者说有钱也没用，或者说我并不需要钱。”陈超掏出手机，翻出那张可爱的帅气的狡黠的小孩照片。“也或者说特别害怕，简直没时间来赚钱。”
陈超摇摇手机，那张照片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电视上，以及当时天台上大多数人的朋友圈网络或网站中，莫纳妇人的手机上。。
“我是他的师父，从来没有尽到一点责任，他说我很不靠谱。”陈超苦笑。“也许这次是我唯一能帮他的时候，也许只有我能帮他平安回国。”
“萧麦戈，11岁，我朋友的儿子。我带他来，要继承2.3个亿的遗产。下飞机后，失踪不明。不知道是被抢劫，被杀害，还是真的就是如我的谎言一般，卷款私逃。”
“但这种时候，时间和钱相比，你觉得哪一个更为关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