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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19

赵毓将文湛拉到马匹前面,文湛手指拉住缰绳,随即甩开,他下意识就用手势召唤暗卫去处置那个石恺。

赵毓扯住他,“不要这样做,因为这种事暗中处置人太失身份。”

“那我亲手处置他。”说着文湛就要抽自己腰间的细剑。

大郑皇子自幼习武,文湛幼年师从名家修习剑术,虽然不能与夺人性命的刺客相比,但是处置一个侯府次子和他的随从绰绰有余。

“这样做除了失身份,还失法度。”赵毓阻拦,“这个人的事我能应付,说实话,他都没有凑到你面前去的资格,你只当没见过他好了。说出大天来,这个石恺就是一个屁事不懂的毛孩子,等以后长大了,当真闯了大祸,自有人处置。走吧,再不回去,黄瓜就该关门落闩睡觉了。”

赵毓回到家中,已经是亥时。

黄枞菖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沐。

“祖宗,这伤看着是好多了,就是怪吓人的。”赵毓卧室中,黄枞菖给他擦头发,撩起来头发就看见他后背上那条狰狞的新疤和布满后背的鞭痕,“这盒子是我从禁宫顺出来的红玉生肌膏,没事的时候多抹抹,把这疤痕去了,省的以后裂开麻烦。”

文湛从外面进屋,就看见黄枞菖在给赵毓的后背涂抹药膏。

黄枞菖之前是赵毓的奴婢,从小跟着他长大,赵毓的吃喝拉撒睡都是他近身伺候,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

“药膏给我,你也回去睡吧。明天也不用起早,掌灯之前回微音殿就好。”

黄枞菖一听,连忙交出药膏,跪了一下,说,“主子在这里,奴婢就先下去了。奴婢就在靠院门边的小屋睡,有什么事,主子说一声就好。”说完,退出屋子,还关上了两层屋门。

文湛问赵毓,“这伤,是下不去了吗?”

“完全好应该不太可能,不过日子久了,估计这个狰狞劲能退了。我虽然皮薄,但其实恢复的还可以。”

赵毓皮肤又薄又透,鼻梁上总是有几根纤细青蓝色的血管。

平时在一起,文湛知道,要是他手上用力没准头,第二天起来赵毓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些旧鞭伤也好不了吗?”

“好不了就好不了吧,也没啥大不了的,……”

赵毓忽然感觉左肩上炽热酥麻,接着自己一下就被揽上了床榻。

三更半夜。

外面街上打更的声音隔着几条街传过来,徒增了一些庭院幽深的静寂。

文湛亲吻着赵毓的额头,上面是薄薄的汗,他的眼睛紧闭,近在咫尺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

“睡了?”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睡……”

声音和呼吸都是甜腻腻的。

……

赵毓醒过来的时候,文湛还在睡。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榻,穿了一件湖丝水衣,到外屋拿了黄枞菖放在这里的一壶茶,又拎着一个瓷罐子里面装着瓜子,就到外面的园子桂花树下坐着嗑瓜子去了。

不知怎么了,他就想起来很多很多年前,先帝曾经向他托孤。

——“论天资,越筝不逊于文湛,论性情,他有一份文湛所没有的宽厚,如果来日他荣登大宝,你和羽澜都会好好的活着。

朕与文湛是一样的人,一旦权柄受制,定然六亲不认!”

结果。

先帝驾崩,皇图霸业,六宫粉黛尽数成空。

帝位还是文湛的。

先皇三子羽澜被先帝下旨赐死。

越筝成为元熙朝有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的雍王。

也许,坐上帝位的诸代大郑皇子们,天生就带着弑亲夺位的凶性。

文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没人,他起身穿好衣服,又拿过赵毓放在一旁的外衫出去,一推开门就看见坐在桂花树下的赵毓。

黎明已至,天色清爽,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他把衣服给他披上。

“心事这么重?”文湛坐赵毓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已经凉透了,他喝了一口才说,“别担心,仅凭石恺父亲随侯那几个扬州瘦马是套不住雍王的,雍王虽然年轻,但却有自己的修为。”

“还不如被套住呢。”赵毓却说,“他被几个小姑娘套住有啥不好?越筝要是整日在自己的王府中征歌逐酒,醉生梦死,那也是一种修为。”

文湛只是喝茶,什么都不再说了。

晌午的时候,赵毓本来想要出去酒楼要个食盒,结果楚相府送过来两个食盒,看样子够四个人吃的量。这次不是那种吃了能成仙的小菜,而是正经的官僚士大夫菜,这些同宫廷那些御膳又不是一个流派。

用料并不是什么龙肝凤胆,飞禽走兽,鲍参翅肚,都是普通食材,但是意义却很好,看上去很吉祥。

一品锅,一品豆腐,一品虾球,还有一品白菜烧栗子,主食是团圆福寿面。

“还是他们读书人会吃。”赵毓是真饿了,就着汤面捞了几筷子肉圆和鸡块,文湛见他吃的香甜又给他夹了些火腿。

“这个空空院是我量出来的,原本想着离我小舅子、宁淮侯府和你的大本堂都近,没想到楚蔷生也搬到这里来了,挺好。以后没空做饭可以到他们那里混饭吃去了。”

有文湛在,黄枞菖吃饭不上桌,他捧着个饭碗在旁边,听见赵毓这样说,他偷偷看了看文湛的脸,发现一切如常。

“黄瓜,楚蔷生在内阁能吃吗?”

“哪儿能呢!楚相出了名的惜福养身,每次吃饭从来都是七分饱,再来一口茶。他在内阁的时候吃的清淡,不过感觉和今天的菜式差不多。时令的新鲜瓜果菜蔬,再来一碗面或者粳米饭。”

“他们读书人就是穷讲究。”

吃完饭,黄枞菖继续打扫和收拾院子,直到他认为这里还不错,可以凑合着住人了,这才罢手,赵毓低头看了看光可照人的地面,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黄枞菖乘着文湛到空旷的书房换衣服,他把自己放在布包中的一个木盒子拿出来,扯着赵毓回里屋。

“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黄枞菖把木盒子放在赵毓床前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是各色龙泉瓷青花还有彩绘的瓶瓶罐罐。

“这是禁宫的秘药。”黄枞菖一瓶一瓶拿出来,每瓶旁边还贴着红色的小纸签,“老祖宗留下的老方子,几辈子人都用,特好。这几年后宫清净,没人用,很多药膏也都废了。我想着主子以后常住这儿,夜里肯定用的上,就让太医局的孙医正找着老方子配的。尤其是这瓶,您闻闻,这是雪莲熬的,要是有伤就好的特别快。”

赵毓果然闻了闻,“清冽冽的,不错。这些是好东西,我留着。我说,你去孙医正那里弄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没斜着眼睛看你?”

“他哪里是斜着眼睛看我,他是用鼻孔看我。”黄枞菖,“不过我也会说话。我说,这些是徽郡王用的。”

赵毓一听,笑的鼻涕都出来了,“徽郡王?他老人家快九十了吧,还活着呢?”

“今年八十四。我和他老人家有些渊源,所以我这么说,孙医正就信,然后,又给我配了一副这个药。”黄枞菖拿出一个诡秘的小黑木盒子,上面还有红色的密纹,“据说,吃了这个药丸,八十多的都能娶十五、六的小闺女。咦,造孽。”说着,他好像是扔烫手山药一般,扔给了赵毓。

“都给了我,你自己不留点?”

“我?我用不着。”

“皇上为人方正,不让?”

“主子不管这些事,他还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种事连圣人都不禁。只是,前些年他一个人熬的跟和尚似的,咱们禁宫做奴婢的,总不好做出格。”

也不知道赵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会碰到让你欢喜的人。”

“别说,欢喜我的人还真有,我眼界高,一个都瞧不上!”黄枞菖说着还挺着脖子,不会立马,就低下头,“他们都说我们刑余之人性子古怪,半男不女的。说句实话,除了像祖宗您这样和我从小长大的,那些读书人看我们就跟看玩意儿一样,当年我要是不进宫,我全家就能饿死,可那些大人们不一样,人家清贵,此一生,子孙都不会成我们这样。”

说这话,黄枞菖居然还真有点红眼圈,赵毓拿着袖子给他擦。

“别哭,黄瓜,你长的真挺好的,就是不能哭。别人哭是梨花带雨,你哭是泥沙俱下,吓人。”

此时,文湛进来,黄枞菖跪了一下,连忙跑了。

“我让他们收拾一下大本堂,那里原本就是我读书的地方,不在禁宫,但是东西都齐全,过去住几天?”

“嗯。”

“真愿意去?”

“嗯。”

文湛看着桌面上这些瓶瓶罐罐,“这些是什么?”

“刚才黄瓜拿过来的。你,……,没见过?”

“没有。”文湛也有些好奇,拿过来其中一个小瓶子,看着上面还黏着一张小纸,就翻过来仔细看,只扫过一眼,他就把瓶子用力墩回桌面上。皇帝咳嗽了一下,像是想要掩盖什么情绪。

赵毓忽然在旁边笑,“我就说你方正,耳朵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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