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刘衍之要求，将休书写好后，马氏便将其双手递与刘衍，并怯怯问道：“放走林氏，王爷便不再追究了吗？”
“不信本王？”
刘衍挑眉，神色微冷。
“不不不，妾身不敢！”
马氏随即摆手，不停后退，慑于刘衍身上的凛冽之气。
“行了！”
刘衍不耐地挥挥手，将休书还与马氏后，又便带着一行人转身离去。
“王爷！”马氏忽然喊道。
“嗯？”
刘衍停下，微微侧目。
“那他俩？”
马氏颤抖着手，指向媛儿与那名护卫。
“怎么？你还想将他俩留下？”
刘衍睨着她，扯了扯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来。
“不！”
马氏急忙摇头，再次后退。
“呵！”
冷笑一声后，刘衍一甩衣袖，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如疾风扫过，马毛猬磔。
“女君！”
阿琪与另一名侍婢急忙上前，将马氏搀扶住，这才没让她再次跌坐于地。
“要完了...”
马氏泪眼婆娑地望着刘衍一行离去的方向，神情渐衰。
是夜，马氏跽坐于梳妆矮几前，望着铜镜里那个憔悴衰老的自己，不由回想起这些年来的过往经历。
她乃马氏旁系嫡出，与窦渊亦算得上门当户对，奈何，自她嫁入窦府以来，便未曾得过窦渊一丝宠爱，两人的关系可谓相敬如冰。
不过，她乃正室夫人，名义上，窦渊还是敬着她的，两人亦育有两子一女，这才让她稍感欣慰。
可自打窦渊迷上媚丨药之后，便彻底形骸放浪，不停纳妾不说，还染指府内的年轻侍婢，生了一堆孽丨种出来。
为了让窦府看起来光鲜如初，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与手段，甚至不惜残害性命。
那些直接或间接死于她手中的婴孩，即便摊开双手，亦是数不尽矣！
“我这是为了咱们窦府，为了咱们窦府...”
马氏望着自己这双悉心保养的双手，神情渐渐恍惚。
“不好啦！文渊阁走水了。”
忽然，院内传来一声叫嚷，紧跟着便是一阵阵纷乱的脚步声，并夹杂着木头劈裂的声音。
“走水？”
马氏凝眉，随即恢复神智。
“谁？”
待她刚刚起身，想出去探个究竟时，一个黑影闪至，并向她快速袭来。
“啊！”
忽觉脖颈一阵剧痛，她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你...”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迷迷糊糊地，似乎看到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黑面之人正俯身看着自己。
“噼啪噼啪...”
“啊！啊！啊！”
“咳咳咳...”
马氏被浓烟呛醒，随即向周围看去，才发现，自己已然不在寝卧内，而是在一间满是火焰与烟雾的屋子里。
“救命啊！”
她急忙呼救，并打算转身往后跑，远离身前的烈火。
“啊？”
动了动，她才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根本无法动弹，更别说逃跑。
“来人啊！救我啊！”
她扯着嗓子，又哭又喊，并将头调开，避开眼前的火苗。
“啊！啊！臭老婆子。”
忽然，一阵熟悉的惨声叫于眼前响起，马氏随即转头望去，才发现，窦渊亦被束缚于一根柱子之上，火焰由他脚边蔓延而开，攀着他的脚踝延伸而去，很快便袭满全身，将他包围于熊熊烈焰之中。
“男君！男君！”
马氏使劲挣扎，奈何绳子绑得太紧，她根本无法挣脱。
“啊！啊...”
转瞬间，窦渊已然变成一个火人，拼命地摇头痛呼，看得马氏心肝具裂，却又无计可施。
“来人啊！救命啊..咳咳咳...”
大火愈烈，马氏一张口，便吸了满口浓烟，呛得眼泪鼻涕横飞，嗓子亦哑，连一句完整的呼救都喊不出来。
“呃...”
窦渊被烧得面目全非，渐渐不再挣扎，连呻丨吟亦是愈来愈弱。
“窦郎！”
拼尽全力，马氏才喊出这么一句。
“莲..莲儿...”
窦渊忽然睁大双目，看向马氏，神情有了三分清明。
见窦渊乍然清醒，不再是疯癫状，并唤出了自己的闺名，马氏心中一喜，急忙喊道：“窦..”
“砰！”
忽然，房顶一处横梁倒塌，砸向窦渊。
“啊！”
“砰砰砰...”
紧跟着，多处横梁接连垮塌，整间屋子摇摇欲坠。
“窦郎！”
大喊一声后，马氏便被掉落的木头砸中，晕死过去。
“轰轰轰...”
文渊阁于漫天大火之下，渐渐灰飞烟灭，而窦府主院，亦被这场不明之火所殃及，荡为寒烟。
窦渊随文渊阁一道，终化作一缕灰烟，消失于夜空之中；而马氏却被人救下，除了吸入过量烟尘，以及头被砸伤以外，并无致命伤。
不过，马氏醒来后，却疯了，嘴里除了念叨着“窦郎”二字外，对其他人皆恍若未闻，不仅如此，大小便亦不能自理，变成了第二个疯癫窦渊。
“死了？”
得知窦渊被烧死一事，林氏的心情颇为复杂，不能说开心，亦不能说难过，而乃百感交集矣。
再怎么说，二人亦算夫妻一场，并育有一女。
因此，林氏还是于阿水的陪伴之下，由阿木驾着马车，来到窦府主院外，悄悄为窦渊烧了些纸钱，并向着文渊阁所在之方向，与阿水一道，点香磕头，以为送行。
“夫妻一场，望你走好！”
语毕，便带着阿水，转身离去，再无挂记......
“烧死了？”
章德殿寝宫内，听闻此事后，窦皇后微微蹙眉。
“回禀娘娘，此火放得甚为诡异，仅主院被烧，尤其是窦渊所居的文渊阁，更是被烧得来仅剩灰渣，就连窦渊的遗体都找不着了。”身旁太监垂首道。
“你是说，此火乃有人故意为之？”
窦皇后凤眸微转，“可谁会去与一个疯子过不去啊？”
“回娘娘，老奴不知。”
“窦渊有几位嫡子？”窦皇后又问道。
“回禀娘娘，嫡子两名，一位弱冠，一位髫年，嫡女一名，尚未及笄。”
“既然疯子都死了，那这窦渊一脉便可重新用之，你安排下去，让人分点儿田地给他们家，别把那群孤儿寡母给苛待了。”
“是！娘娘。”
窦皇后微微扬唇，望着铜镜中那个端庄华美的自己，喃喃自语道：“窦氏一门，亦该强大矣！”
宫灯摇曳，照亮偌大华殿之同时，亦照亮其养鹰飏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