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潜能，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杨天义的速度，也是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才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群虎视眈眈的侍卫，只是感觉眼前一花，便失去了杨天义的踪影。也几乎就在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也在众人的身边轰鸣，直将每个人的耳膜震得嗡嗡响个不停。
侍卫们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却是很快便又睁开了。而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却是骇然发现，刚刚杨天义所站立的位置上，竟然跌倒着一名大内侍卫！
而杨天义正单手持枪，用冒着青烟的枪口指着那名侍卫的脑门——当然，枪里已经没有子弹，这么做纯粹只是一种虚张声势。
不过，如果说完全没用，恐怕也不见得。
“你还真敢开枪？”杨天义完全无视周围再次瞄准自己的那些枪口，便恶狠狠地问道。
那名侍卫根本不知道杨天义是如何躲过那必杀的一击，也没看清子弹究竟打到了哪儿去，更加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摔倒在这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杨天义，却是承受不住对方那咄咄*人的目光所释放出的强大压力，便转过脸去，将脖子一梗，大声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哼，你倒是嘴硬！”杨天义说着，便把手往前轻轻一递，那灼热的枪口便印在了那名侍卫的额头之上。
嗞——伴着一缕轻烟，便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随即，众人也闻到了一股肉烧焦的味道。
“啊——”那名侍卫捂着脑袋，一边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一边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起滚来。
奇怪的是，虽然其他的侍卫明显占据着火力上的优势，却是没有一人敢来上前阻挡。甚至，他们反而纷纷退开了两步，似乎是专门要为那个打滚的侍卫腾出足够的活动空间。
“汗王已明令不得杀我，作为一名侍卫，你竟敢公然违抗命令，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杨天义冷笑一声，便又将枪口顶在了那名侍卫的胸膛：“你分明就是想杀我灭口！说！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侍卫虽被压得动弹不得，倒是也有几分硬气，便把头扭到了一边，虽是疼得牙关紧咬，却是连哼也不再哼一声。
“怎么，不想说？那就对了！说出来你只会死得更快些！”杨天义戏谑地一笑，便把视线转向了布布：“可惜啊，待会儿你就会后悔自己不能快点儿死了！布——”
他话刚一出口，已发觉不对，便顺势改口道：“不说就算了！娘娘，还是把他交给你吧，你应该比我更有办法。”
布布看着这个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他的脸上风轻云淡，完全看不出一点儿悔悟的意思——她很想咬牙切齿地表现出对他的愤恨，却是无助地发现，自己居然怎么也恨不起来。
于是，她只好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向侍卫们下令道：“把他带下去，单独秘密审问，一定要让他说出指使之人！”
这时，杨天义忽然又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手势。
布布马上就明白了，便又补充道：“记住，不要让他跟任何人接触！如果他死了，别跟我说什么原因，你们全体自尽就是了！”
“喳！”侍卫们错错落落地应命道。
他们心里很是想不通：这位西宫福晋，放着刺杀大汗的凶手不审，反而去审一个想杀凶手的侍卫，这又是怎么的一个道理？
杨天义也在暗暗思忖：像这种话，自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可是，自己却不得不承认，这好像又是最为稳妥可行的办法了。
看来，在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里，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见侍卫们仍有些犹豫不决，杨天义忽然有些来气，也为了进一步震慑住这群侍卫，便把手中的火枪往地上用力一戳，那枪口已是刺破地板，钻入了土里。
随着杨天义手上逐渐加力，那火枪便插得愈发深入，直到最后，竟是完全没入了土地之中。
侍卫们便彻底傻了：我们的娘呀！
这家伙还是人吗？
别说火枪了，就算是杆钢枪，也没人能扎得进去啊！
算了，咱就甭杵在这儿现世了，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侍卫们再没有一句废话，便拖着那位脑门上烙着一个红圈圈的犯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待大厅中再无旁人，布布又瞟了一眼那支只露出少许枪托的火枪，便抬起头来，用她那一双美丽而又聪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杨天义。
此时的她，只能用心乱如麻来形容。
没错，她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也在暗中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他的一些消息。她看过他最精彩的几场比武，也隐约地猜到他与莽古尔泰之间可能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在她的印象中，他是一个武功超卓而且胆量超群的人。除此之外，更加让她所看重的，还是他的谋略与情义，以及此时此刻所表现出的那份泰然处之的镇静与沉着。
一言以蔽之，这个博尔古德，便是她平生所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
可是，偏偏这样一个出众的男人，却又是杀害汗王的凶手！
她觉得，自己应该杀了他为皇太极报仇。但是，她又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头脑的冷静。
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杀他一万次，那也是于事无补。而且，她也不难看出，想要用酷刑撬开他的嘴巴，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他肯定是要被处死，但却不是现在。
这不只是因为皇太极的那道命令，而是还有一件更为迫切的事情，必须要她立刻来做出决断。
那便是：杀掉莽古尔泰！
以眼下的情形，根本无法揭露莽古尔泰的罪行，那么，只要有此人在，未来的汗位之争，便必然会演变成为一场骨肉相残的内讧！
她不能坐视这场内乱的发生，因为，这不止关系到大金数十年的基业，甚至还会影响到蒙古诸部的和平与安宁！
这才是她最为担忧的事情！
为了能让汗位顺利传承，为了能让国家保持稳定，就必须先除掉最有威胁的人！
可惜，她只是一个福晋，并没有处死莽古尔泰的权力。更何况，即便她有这个权力，努尔哈赤的遗命也不允许她做出这种事情。
而唯一有可能完成这件任务的，便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了。
布布的内心，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她承认，自己非常欣赏这个男人，却又无力去改变他的命运。既然惋惜已没有任何意义，那么，让他在没有痛苦的状态下死去，或许，便是自己唯一能帮助他的方式？
想到这里，布布轻咳了一声，便准备开口说话了——两人神交已久，也互有好感，但如此面对面的谈话，这还是头一次。
遗憾的是，这次谈话的气氛，却完全没有预想中的那份友好，反而是充满了敌意。
只听布布冷冷地说道：“我奉劝你一句，别以为你功夫好就能逃得出去！这大厅的外面，还包围着数百名侍卫！”
“你不用吓唬我，我也没打算要逃！”杨天义毫不领情地说道：“我本就是来帮忙的，只不过，情况有点儿出乎意料罢了。”
“帮忙？”布布凄然一笑，便愤怒地说道：“你到底想帮谁？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有脸再强词夺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无耻的人！”
“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种女人，居然咒自己的丈夫死！”杨天义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要真想杀他，又何必费这么大的事？”
说着，他又用力地跺了一脚，那支火枪便彻底地消失在地底了。
布布无意再争论这个问题，便心力交瘁地说道：“好吧，就算你是来帮忙的。那你就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去把莽古尔泰杀死！”
“这种事轮不到我！等他醒了，自己就会下令，削爵圈禁，那还不一句话的事儿？”杨天义当即拒绝道。
布布却并不理睬，仍继续说道：“只要你能杀了他，我可以赐你自尽，让你免受折磨，还能给你留下一个全尸。”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的话啊？我说了，我不干！”杨天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是他的事，你让他自己处理！”
“他死了！他死了！”
布布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便扑上前来，拼命地捶打着杨天义的胸口，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是你杀了他！你把他杀了，还要往我伤口上撒盐！你到底是不是人？你卑鄙！你无耻！亏我还处处想帮你，早知如此，我真该早点儿把你杀死……”
“你胡扯八道些什么！”杨天义听她说话越发语无伦次，便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厉声喝问道：“一会儿这个死，一会儿那个死，你到底想说什么？”
布布已是泪流满面，双手虽仍在挥舞着，但力气似乎已经耗尽，打在杨天义的身上，更像是抚摸一般绵软。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却又不愿再恢复冷静，只是那喊叫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他死了……别人看不出，你应该最清楚……没想到，他英雄一世，竟会死在你的手里……”
“不可能！”杨天义非常自信地大声说道：“我下的毒，我当然清楚！就那点儿剂量，根本不足以致人死命！”
“你还不承认？”
布布毕竟是女人，她的精神支柱已然垮塌，全凭着一股信念强自支撑着身体。此时情绪激动之下，却再也坚持不住，眼前只感觉一阵眩晕，身体一软，便要向地上跌倒。
杨天义下意识地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扶着她慢慢地坐在了地上，随即结束了这短暂的身体接触。
“他倒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呼吸……”布布泪眼婆娑地望着皇太极，声音微弱地说道：“这么久了，只怕是，连身子都已凉了……”
“不懂就别瞎说！”
杨天义嘴上反驳着，心里却也不由得有些忐忑——好长时间了，的确没看到皇太极有任何动静——便走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去探试他的呼吸，嘴里还轻声解释道：“这是一种神经毒素，有可能会造成急性的呼吸麻痹……”
杨天义话未说完，便已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呼吸确实很细微，但并未真的停止。
布布并非专业人士，怪不得她会误会呢！
杨天义不再说话，便俯下身体，按照0：的方式，给皇太极做起了胸按压加口对口的人工呼吸。
由于距离太近，一股强烈的酒气便扑鼻而来，而杨天义也立刻明白了皇太极为何会有如此严重的中毒反应。
“你在干什么？”布布看得不明所以，以为杨天义是在残害皇太极的尸体，便怒吼了一声，又凶猛地扑了过来。
“别打岔！”杨天义大叫一声道。
不知为何，听到了这句话，布布竟是乖乖地停在了原地。
“你想救活他？”
“你相不相信我？”
“我已经相信过你一次，可你却欺骗了我。”
“那你就再信我一回！”
“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人死岂能复生……啊？你——”
布布突然惊叫出声，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她看到了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景象：只见杨天义捏住了皇太极的鼻子，并且还用嘴向他口中吹气！
虽然还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但布布已经相信，他一定不是在害他！
“他真的没死吗？还是，你是神——”
“你哪那么多问题？我要留着气，没空搭理你！”
“你不是要杀他吗？为何又要救他？”憋了好一会儿，布布又忍不住问道。
杨天义白了她一眼，却是并不回答。
就在这时，一群侍卫簇拥着一群太医，火急火燎地涌了进来，一下子便又将杨天义团团包围在中间。
杨天义视而不见，仍是不紧不慢地保持着原有的频率。渐渐地，他的额头上便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而皇太极，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