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义所想到的那种情况，是一个几乎没有可能的可能。
而要想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也只有等到张海清醒以后，才能由他亲口予以证实了。
只不过，杨天义却是不能就这么待在这里等他醒来了。
天亮以后，他就要离开王府，重新回到萨哈廉的府上，回到乌力吉的杂耍团中了。
皇太极下午就要回到皇宫，而从今天直到他的生日，还有整整十二天的时间。那也就是说，自己的刺杀行动，必须在这短短的十来天时间内完成。
去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皇宫里面刺杀皇宫的主人，这种事情虽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要让自己亲手去做的时候，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儿匪夷所思。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自己在行动的时候，必须是以杂耍团员的身份从萨哈廉的府上出发，只有这样，才能为事后嫁祸于他留下足够的证据。
杨天义并不在乎萨哈廉是否冤枉，事实上，他还巴不得莽古尔泰他们窝里斗，而且斗得越厉害越好！而这，也正是他如此轻易地答应了莽古尔泰刺杀要求的原因所在。
当然，也有他在乎的事情。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他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事成之后，可以成功地把张海和乌力吉他们送出城去。
在这个问题没有牢靠解决之前，自己就绝不能动手。
那么，就目前而言，行动的先决条件并非是皇太极是否回来，也不是他指日可待的寿诞，而是要等到张海平稳度过危险期再说。
可是，要想实施拖延战术，却又必须先过莽古尔泰的那一关了。
杨天义心中计议已定，便把椅子搬到张海身边，坐在那里一直呆到天亮，却也再没听到张海发出一声呓语。他望着张海那仿佛熟睡的脸庞默默祝福了一番，便起身离开了这座小院，找莽古尔泰辞行去了。
这件事是两人之前就商量好的，莽古尔泰倒也没觉得什么意外，便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昨晚上，你去过了？”
杨天义便点了点头，道：“嗯，皇宫里守卫松懈，我在里面各处都转了一遍，现在就是不用地图也不会迷路了。”
“那，你可想好了吗？”
“想好了！”杨天义盯着莽古尔泰的眼睛，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打算今晚就行动，明日一早，必定让王爷听到好消息！”
莽古尔泰显然是吃了一惊。因为，杨天义的这番话，与他之前的预计竟是大相径庭！
在他想来，杨天义应该不会完全信任自己，更不会放心地把那些人的安危交在自己的手中。因此，即便他真的肯去刺杀皇太极，也一定会极力拖延，并设法为那些人先找好退路才行。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莽古尔泰在背地里其实还另有一套计划，而且是杨天义完全不知情。而他的这个计划，却是可以不但坐死了萨哈廉的罪行，还能让杨天义全身而退的如意算盘也完全落空！
皇太极要杀，杨天义也必须死，所有可能牵涉到自己的证据，要在事情发生的同时就全部销毁！
只不过，自己的这个第二方案，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
莽古尔泰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惊讶，便诧异地问道：“哦？你就这么有把握吗？”
“就凭我的身手，皇宫里的那些守卫根本就是形同虚设！”杨天义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都要做，晚做不如早做，也省得夜长梦多！”
“可你也要知道，这种事情，一次不成便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了！”莽古尔泰微笑着提醒道：“而那些宫廷侍卫，倒也不全是吃干饭的。”
“那又怎么样？就算被他们发现了，我也一定是早就得手了！”杨天义胸有成竹地说道：“皇宫那么大，他们就是来个上千人，也不见得就能拿得住我！”
“这我倒是相信。”莽古尔泰有些不以为然地一笑，便又说道：“可你也要明白，皇太极在不在宫里，守卫的数量与态度那也是天壤之别！你想不为人知地潜入到他身边，恐怕就不像昨晚那么容易了。”
杨天义便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事实上，这正是他想要莽古尔泰说的话。
“就算是这样，我也至少还有九成的把握！”
莽古尔泰有些想不通杨天义为何会这样坚持，便也回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断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过了一会儿，却又悠然问道：“那好吧，那事成之后呢，你打算怎么走？”
“我不走！你只要履行诺言，把乌力吉他们送出沈阳就行了！”杨天义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你留下来想干什么？”莽古尔泰愈发觉得意外了。
“张大哥现在还不能动，我要留下来照顾他，直到他伤愈为止！”杨天义不容置疑地说道。
什么？你一个杀人凶手，要躲在我这里？
你这是想拿张海的性命来反要挟，还是想把我栓成一个绳上的蚂蚱？
让我引火上身？没门儿！
莽古尔泰倒也不失王爷风度，便呵呵一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放心我啊！张海会伤得这么严重，也是我事先没有料到的。可我现在不也在尽力弥补吗？只要你能做成这件事，我又何苦去难为他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我当然是相信你了！”杨天义也是演技派高手，便情真意切地说道：“只不过，他对我实在是太过重要，没有亲眼看到他复原，我又怎能就这么一人离去？”
“可你呆在我这里，总归是不妥，万一哪个下人舌头长——”莽古尔泰原先想好的那些说辞已全部派不上用场，便主动退让道：“这样吧，他刚刚回来，宫里这几天一定是守卫严密，你倒也不妨先等两天再说，或许时间一长，守卫们也就松懈了。”
“啊？不行，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杨天义眼看目标就要实现，心里只是窃笑不已，脸上却依然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莽古尔泰自然清楚杨天义的身份，在气势上却也没有威压的余地，便只得再次让步，打起了感情牌：“还是等两天吧，或许那时张海身体好些了，你们也能够一起走不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杨天义思忖许久，权衡良多，终于还是勉为其难地说道：“难得王爷考虑如此周全，我细细想来，您的话却也不无道理……”
见杨天义连称呼都改变了，莽古尔泰也是心头暗喜，便打蛇随棍上，道：“将军之大仁大义，也令本王感动至深，将军只管暂住上几日，您的朋友，本王也定会全心全意，不教将军有后顾之忧。至于那件事，且等本王找准时机，再做不迟！”
话说到这里，两人俱都大为满意，互相逊谢了一番后，杨天义便离开了亲王府，回到了萨哈廉的贝勒府去。
对于杨天义来说，这两个府邸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在乌力吉身边，自己就不能像前两天那样随意行动了。
当然，夜晚的时间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现在还是白天，而当杨天义回到杂耍团所住的那处小院时，只见到众人都正在练功，而乌力吉却是举着表演魔术用的那支火枪，正对着墙上的一个红色圆点，好似是在练习瞄准。
或许是人多眼杂的缘故，乌力吉见到杨天义后，却也并没有过问什么：既然能够安然回来，那就已经说明一切都没有问题。
可是直到午饭都已经吃完，杨天义却是一直都没有看到阿秀的身影。眼见着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此时已是无所事事的他，便走到了乌力吉的身边，礼节性地向他询问阿秀去了哪里。
乌力吉仍在继续举枪瞄准，便头也不回地答道：“她现在没有节目了，呆在这儿也是难受，我就让她去一个亲戚家暂住几日。”
杨天义不想让乌力吉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倒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见到乌力吉拿枪的姿势，曾经身为神射手的他，却又忍不住想要替他纠正纠正。
可就在这时，却见一人走了过来，还热情地跟他问了声好。
虽然杨天义平素一贯独来独往，但唯独对此人很是熟悉。他便是哈图温，自己表演飞刀的那段日子，正是顶替了他的位置。
在此之前，哈图温对他虽然没有过恶语相向，却也一直都是横眉冷对。乌力吉看在眼里，暗中早已训斥过他多次，但哈图温显然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嘴上虽没说什么，眼中的不满仍是丝毫没有改变。
杨天义并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只是为了照顾乌力吉的面子，对他那满含敌意的目光便也是视而不见。
可是今天，哈图温的态度却是来了一个彻底扭转，竟而主动地打起了招呼。杨天义理所当然地想到，这一定是跟自己把上场表演的机会又原璧奉还有关，心里便嗤然一笑，表情淡淡地冲他也点了点头。
没想到，哈图温竟是站在旁边不走了，好像对乌力吉的动作也很感兴趣似的。
见此情形，杨天义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略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房间休息去了。
无聊地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乱糟糟的声音，杨天义胡思乱想了一阵，渐渐地便要朦胧睡去。
而就在那半睡半醒之际，他的脑海中却是打了一个激灵：不对，这里面有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