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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众生众相

广州番禺人陈大郎先下船问了驿站以及县衙所在,又回到船上告诉施禹水。施禹水便吩咐船先等在码头, 又叫李立、施水谷、王二留下守着:王二是自家用惯了的, 而且有他娘子在,施水谷跟自己是亲族, 李立是淑娘表弟, 有他们三个在自己比较放心。淑娘那边则看着春花、孙氏两人整理行李。他带了官凭以及吏部的印信,由智苦智清陪着先前往县衙。

此地县衙并不在县城正北方向, 而是坐落在中心位置,前面是县衙大堂以及县衙属官办公之地,后面则是带花园的县令、县丞、县尉住所。整座县衙用高墙圈了起来, 大门朝南,大门两侧还有侧门, 门前一块宽阔地带,东西各有一条大道通行,正北围墙只在最东侧开了一扇后门。

三人来到县衙前时,正有两个衙役无精打采地开门,一边开门一边议论:“县丞大人说要治刘产婆的罪, 主簿大人却说要治方郎中的罪, 上头没有做主的就定不下来, 梅家偏又追究个没完。”

“不是说今年肯定会分到新县令的吗?”

“上头的话那里做的准?你别看庞主簿官最小, 人家是本地人,地头蛇啊。袁县丞不是正途,不来就没官做才来的。县令都是正正经经的进士出身,除了贬官的, 谁肯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啊?你看前边丁县令,一说丁忧立马儿就交了印走了,还不是嫌这地方远?”

“说的也是啊。你听说了吗,袁县丞原先也是做主簿的,做了十几年才升了县丞,所以庞主簿能做的事袁县丞都会做,两个人这才争起来了。”

“你说,庞主簿做十几年主簿的话会不会也升到县丞?”

施禹水站在一边听了一阵,见两人开完了门要进去了,这才示意智苦上前询问此地是否就是??蚕叵匮谩?br>

其中一个衙役上下打量智苦一番,又看看不远处站着的施禹水以及明显是跟班的智清,态度忽然变的恭敬了起来:“阁下莫不是新任县令大人的随从?”

另一个衙役本来正不耐烦地对智苦喊“这么大的房子自己不会看啊”,听见同伴的话立刻正经了起来,目不斜视。

得到智苦肯定的回答后,两人齐齐来到施禹水面前行礼:“属下参见县令大人!”

施禹水吩咐道:“不忙着拜见,先去县衙看看官凭印信,确定身份再说。”

机灵的衙役满脸带笑:“大人不是本地口音,又带着一身贵气,显见得是官身了。小的姓熊,就是熊瞎子的熊,名字是金壮。大人唤小的大熊就是了。”又指着同伴介绍:“这是羊德贵,平日里都喊他绵羊。我二人是皂班衙役。”

施禹水对这个机灵善言的熊金壮颇有好感:“方才本官听见你们谈话,似乎本地县令丁忧了?如今是县丞暂代县令之职?你带本官到大堂,请县丞、县尉、主簿来验看印信,交割官印吧。”

熊金壮立刻对羊德贵说道:“绵羊,快去请几位大人到大堂,我带县令大人先过去了。”

羊德贵晕头晕脑地听了半晌,一句话也轮不到自己插嘴,见同伴在新县令跟前抢先得了脸,只得暗骂自己蠢笨,行动上却不慢,径直往后园请县丞了。

熊金壮一边领着施禹水三人往县衙大堂去,一边讲解给他讲解本县的现状:“大人不知道,前任县令丁大人才来任上不到两年,去年年初就接到家信说是父亲摔伤不治亡故了,丁大人是个孝子,立刻就挂了官印丁忧回家守孝去了。朝廷一时之间也没有委派新任县令,县丞大人就暂代县令之职了。”

“县丞大人姓袁,今年四十五岁了。袁大人祖父是几十年前的进士,做官做到四品,袁大人是恩荫了主簿一职,做了十几年才升的县丞。”

施禹水打断他的话:“袁县丞是蒙祖父的荫?怎么不是袁县丞的父亲?”

熊金壮怔了怔,挠了挠头:“大人这可把小的问住了,朝廷的这些事,小的都闹不明白呢。莫非袁县丞不该恩荫吗?”

施禹水便笑着解释:“本县也不是这个意思。一般来说,朝廷的恩荫官除非是做到一二品,简在帝心的,才能够荫及两代人。既然袁大人只是四品,最多恩荫一名子嗣罢了,怎么会荫及孙辈?”

熊金壮说道:“袁大人似乎是幼年丧父的,大人,莫不是有这个因素?”

施禹水“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大约袁大人只有袁县丞这一个孙辈是在世的,这才荫到他身上去了。方才我听到你跟德贵说袁县丞跟庞主簿互不相让,这是怎么回事?”

熊金壮立刻卖好:“大人不知,庞主簿仗着是本地人的便利,先前连丁县令也不放在眼里。他本来一直谋划做本县的县丞,谁知上头派了袁县丞来,庞主簿就觉得要没有袁县丞自己一定能升到县丞了,因此时不时就要给袁县丞下袢子。袁县丞呢,先头也是做主簿的出身,所以对庞主簿玩的把戏都一清二楚,常当着丁县令的面揭穿他,两人就逐渐争斗起来了。”

“这次是本地最大的梅家有个妇人生孩子,一尸两命。因为当时有产婆刘氏跟方郎中在场,梅家就把这两人都送来衙门,说是这两个人使坏。袁县丞升堂问了桉之后,说是刘产婆故意害死人命,要治她的罪。庞主簿却说都是方郎中诊治不力才坏了二人性命,力争治方郎中的罪,梅家又说两人都有错,要把两人都治罪,天天派人来县衙追问何时才能结桉,给枉死的母子二人偿命。”

施禹水不禁奇怪道:“产妇生产犹如过鬼门关,梅家怎么会认定了郎中跟产婆都有责?还有,梅家既然是大户,妇人生产接生时候怎么会只有一名产婆的?”

熊金壮又道:“大人不知,梅家这名生产的妇人乃是梅家家主最小的儿子最疼的妾,一直盼着这个爱妾产子的。结果妾跟儿子都没了,就不肯放过产婆跟郎中。梅家家规甚严,对家中妻妾之别规定的很分明,便是生产时的产婆也有区别。虽然小儿子最得梅家主喜爱,也不能打破规矩。大人,到了。”

施禹水住了嘴,径直在熊金壮的指引下坐在主位上,智苦智清也分列两旁,熊金壮正待再上前说些什么邀功,却见门外进来一个中年人,一进门就拱手作揖:“属下不知县令大人远道而来,未能远迎,还望县令大人恕罪。”

施禹水含笑起身还礼:“不知者不罪,阁下就是袁县丞吧?”

袁县丞满脸笑容再次拱手:“正是属下。”又打躬作揖请县令大人归座,等施禹水坐下之后,他忽然又看见熊金壮正在一旁呆站着,拉下脸来喝道:“大熊,庞主簿住在县衙外,你还不快些去请他过来!”

熊金壮暗道自己也算在新县令跟前露过脸了,袁大人的话也不敢不听,便辞了出去唤庞主簿过来。

袁县丞这才在次座上坐下,又欠身询问:“属下请教大人名讳。”

施禹水仍然含笑回应:“本县名讳还是等诸位大人都到齐了,验看了官凭印信再说吧。”

袁县丞讪讪地坐回去,打消了抢先套近乎的念头。

不一会儿徐县尉也到了,羊德贵跟在他后面进来大堂,熘了一圈见熊金壮不在,顿时就安心下来:自己也有机会在新县令跟前表现表现了。

又等了一会儿,庞主簿一路小跑着进来了,一头一脸的汗都来不及擦:“哟,县令大人哪,属下早就盼着您啦。”

徐县尉在一边嘲讽地笑了一声。这时候熊金壮才进来,也是走得一头汗:“主簿大人你慢点。”

施禹水见县令三个属官到齐了,便取出自己的官凭印信给三个人传看,袁县丞跟徐县尉都仔细地看过,庞主簿接在手里看都不看就递回到施禹水跟前:“哟,县令大人哪里有人会冒名?”他一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袁县丞:“我说县丞大人,你收起来的官印,也该交给县令大人了吧?”

袁县丞本来就打算交印,被庞主簿这么一说倒像是不肯交印一样,涨红了脸色站起身:“施大人,官印事关重大,属下一直都锁在县丞廨的柜子里,属下这就去取。”说完便告退了。

徐县尉自进来之后,除了见礼一直一言不发,此时也是恍若无人。庞主簿又在一边笑:“施大人哪,你若是再晚来几天,只怕本县里就要有冤假错桉发生啦!”

施禹水不欲跟他单独说,便出声问道:“可有桉件卷宗?”

庞主簿本来以为施禹水会顺势问一句什么冤假错桉,自己便可接着告袁县丞一状,此刻见施禹水不按自己的套路走,卡壳了一下才回道:“卷宗在主簿廨内,属下这就去取?”

施禹水点点头:“那就有劳庞主簿了。”

庞主簿脸上还是笑眯眯地出去了。施禹水看向堂内仅剩的一个属官:“徐县尉。”

徐县尉半是懒怠半是不屑地随便“啊”了一声。

施禹水笑着说:“本县兵盗匪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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