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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营地(七)

“喂!新来的!”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诺德士兵,朝着黑加仑军的营地大大咧咧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外围的巡逻班队拎着长矛走了过去,重装的锁子甲链闪动着鱼鳞色的光泽,让那些士兵有些惊慌。和黑加仑军的士兵相比,他们的皮甲衫和布衣有些太过简陋,而且气势上输得一塌糊涂。就像是一群遇到了螃蟹的软啪啪蚯蚓,面对咄咄逼人的钳子不知所措。

营地里的黑加仑士兵压根没把这些家伙当回事,这个庞大的军营里,仅仅这一部分就住扎着将近一万人,错综复杂的营地,有些不负责任的首领根本懒得理会自己士兵住在哪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乱成一团,鬼知道这些家伙是哪个地缝冒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班队长的声音很沉稳,并没有显现出诺德人特有的激动与彪悍口气,平和但不失警示态度“来这里有什么事。”

也许是并不粗野的态度被视为软弱,一个毫无教养、不懂规矩的诺德士兵壮着胆子叫嚣道:“这不该你的事!你不过一条狗,把你的主子叫出来”

巡逻队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紧促地往后退散了两步,把长矛夹了起来,闪烁着寒光的矛尖对准那些闹事的士兵,那要杀人的神情丝毫不像是在戏耍。要是杀起来,诺德人的肉不见得比斯瓦迪亚人硬多少,对于终日浸泡在战火中的诺德人而言,不存在任何心理压力。

巡逻队班队长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几个把斧子和日耳曼剑抽出来的流氓兵,不屑地摇摇头:“说明你们的来意,陌生人,否则这里马上就会倒下几个打了孔的尸体!”

“我也再说一遍,你们说是一群狗!把你们的主子叫出来!”那个带头的相当强硬,放肆的诺德士兵叫嚣着为他鼓劲,这样子八成八不是来送礼的。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巡逻队身后响起,嚣张的混混们顿时有些慌了,因为他们看到,在这些巡逻队员发出警告之后,在一个女人的带领下,足足三十人的部队向他们稳稳压了过来,如同倒倾的潮水。

仍如之前无数次提到的那样——一缕呆毛蒙着晨光迎风招展,非常的耐看,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女子的颜色是怎般唯美。

希尔薇一直没有被安排去整理营地,黑加仑军高层指挥人员一致认为这种和泥巴、砍木头、烤干地面的活计,不应该由黑加仑军的‘百合花’(私下里对希尔薇的爱称)负责,又不是缺少能滚泥巴的猪头。

“在这里大吵大闹的人,应该留下一截舌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大胆呢。”希尔薇笑盈盈的,和她说的话完全截然相反,仿佛开着说说而已的玩笑,俏而不艳的脸上满是热情,那几个不了解希尔薇的几个士兵,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眼睛一个个直勾勾的,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那个班队长向希尔薇点头致意,同时有些担忧地看着希尔薇:“副旗队大人,我们可以解决……”

看起来非常迷人的希尔薇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说:“太无聊了,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我来好好款待他们。”

刚才还非常淡然若素的班队长有些惊慌,但转而又有几分遮不住的古怪笑意,他恭恭敬敬地转身,把主场让给天鹅一般踱着步子的希尔薇。那骄傲挺直的身线,如同一把雪亮的女款武士剑,只不过收在镶着宝石的华丽剑鞘里,染人爱不释手。

那些混混兵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这些时日又无趣又无味,周围能打的已经揍了一圈,酒也找不到几滴,更不能去周围村子里找乐子。打架也是被禁止的,私下斗殴会被捉住绑在木桩上不吃不喝两天三夜。

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兵,全部要做的,就是在营地里做做攻城武器、混吃等死。等到要上战场的时候,喊着口号冲向胜利或者瓦尔格拉神殿就足够了。

要说不想女人简直是天方夜谭,偶尔有几个女兵,看上去比男的还像男的。导致这些人甚至看到奶牛都觉得眉清目秀的,那后勤官不得不找人守着母牛,防止某些疯子变态什么的,实在憋得受不了出了毛病,来找母牛过把瘾。

“你……你好,小妞,嘿嘿嘿。”带头的诺德士兵朝希尔薇嘻嘻哈哈地笑着,牙根上的牙渍几乎都快翻了出来“你,你可真好看。”

“哦,是吗,谢谢夸奖喽!”希尔薇笑得很开心,背着手,一副少女的调皮颜色,眨着眼睛问道“想不想离近一点看呢?”

那诺德士兵的心脏都快停摆了,他手上无力地拿着那柄生锈的日耳曼剑,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喘着粗气,一点点靠近眨着眼睛的希尔薇。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光棍三十年的生涯里,最幸福的一刻到来了,整个世界为他撑起了一盏不朽的明灯!

这灯光亮的也快,灭的也快,“啪叽!”一声,明灯碎了。

希尔薇一肘打在他的鼻梁上,他痛苦地叫唤了一声,那世界都被打成了血红颜色的崩塌,摔着鼻血栽倒在地上。

模模糊糊地抬起头,刚刚还笑盈盈的希尔薇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一只脚狠狠跺在他的肚子上,像是在踩着一个尿泡,他感觉早上吃的那点快坏了的面包要吐出来了。

“啊啊啊,你这个女人!”那几个混混挥着斧子冲了上来,黑加仑军岂是吃干饭的,十几面盾牌一撞,剩下的就是一顿暴打,好在之前商量好了要有分寸,虽然这些混混一个个鼻口窜血,但还是没有屁事,就是看上去很惨,脸上甚至还有鞋印子,而且被没收了所有武器,本着废物利用、绝不浪费的原则,这些并不值钱的东西归战无不胜的黑加仑军所有,谁也别想拿回去。

“那么,现在告诉我们,你们是什么人?”卢瑟强忍着笑意,看着几个低着头的大猪头,身后的杜瓦克因和安度因已经笑出了声“你们的首领是谁……?”

那些‘猪头’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从彼此被打肿的眼神里,看到了些什么,一个脸没被打的太狠,还能比较口齿清晰的士兵说道:“我们是仆格大人的士兵!”

卢瑟一下子不笑了,杜瓦克因不笑了,安度因也不笑了,坐在一边哼哼的希里也不哼哼了,站在门口的安德鲁也转过头来,只有亚托和希尔薇来得晚,全然不知所措。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仆格?仆格是什么?很厉害吗?”

当然,俗套情节是不可能出现的,这些不开眼的还没犯浑到小命捏在人家手里,就开始吆五喝六,最后装×过头被活活打死,他们还是长脑子的。

“那么……可以帮我们松松绑吗?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那个带头的鼓足勇气提出了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俺们,俺们只是想和你们首领说几句话。”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咯咯咯咯。”突然杜瓦克因开始狂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故事“你们,你们是仆格的人?哈哈哈哈,咯咯咯咯。”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是的。”

“欢迎来到黑加仑军的驻地,我们会盛情款待你们的。”杜瓦克因斜着眼瞅了瞅门口,卢瑟已经悄悄把门关上了“也许你们这些是傻子不知道我们……”

那几个诺德士兵已经目瞪狗呆了,满脸都掩饰不住地惊恐:“我们知道……别别别,我们,我们不是,我们只想来骗点酒钱!我们没打算招惹沃尔夫·路西法!”

杜瓦克因一脚踢在一个士兵的胸前,‘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声响,那士兵瞬间勾勾成一只大虾状,翻着白眼,吐了口血沫昏死过去。

“是的人都这么说。”杜瓦克因扭过头问卢瑟“我切下几根手指作纪念,沃尔夫不会介意吧。”

卢瑟耸了耸肩:“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那是无用功。我觉得割下几只耳朵,才会让他们听得更清晰……”

“别啊、别啊!我们是奥拉夫的手下,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那个士兵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热热的,应该尿出来了,还有点软软的,估计后面也没憋住,声音更是撕扯成了哭声“不信,等你们首领沃尔夫回来,可以当面问一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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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大人,请往里面走,在这里坐着稍微等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沃尔夫身边响起“您可以选择吃点东西,拉格纳侯爵在和国王商讨事情。”

“凯洛!”沃尔夫听出来了声音,看到了皇家侍卫队队长护鼻盔下笑眯眯的眼睛,扑上去大大拥抱了这个老朋友“我的天,奥丁在上,你是拉格纳手下活得最久的皇家侍卫了!”

凯洛摘下头盔,火红色的头发依然神采奕奕,笑起来声音也很响亮:“当然当然,不过你混得更不错啊,长高了,也当上雅尔了!托曼在你手下,不亏不亏!”

说罢,凯洛笑眯眯地看着帐篷外面那个魁梧的身影,就像父亲在心满意足地看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然后皱着眉寻思了点什么,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帮我个忙。”

这话语真的很熟悉。

像极了那天的午后,一群风风火火的皇家侍卫,抬着险些被苹果噎死的托曼,闹闹嚷嚷来找沃尔夫的情形。锅里烧开的臭豆子汁还冒着热气,窝棚还是那么矮小破旧,只有沃尔夫能勉强挤得进去……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然而自那以后,他的人生就像是撞上了墙壁的弹球,沿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旋转前行。有些时候生活被改变,就像被甩出去的弹球一样,讲不了道理的。

陷入过去的人,总是无力去拒绝什么的。沃尔夫点了点头:“尽管提。”

“你去帐篷里,和那个凶巴巴的老家伙说说话,我知道这是你的特长……啊,当然,他不是国王。他也不自我介绍,只说要找拉格纳——无疑他的身份是很高贵的,我们不敢阻拦。你去打探一下,或者陪陪他就可以,我总感觉这老东西窝着火。我去陪陪托曼……”

说罢,凯洛非常开心地笑了笑,不等沃尔夫答应,转身就走,帐篷外还能听见他爽朗的大笑声:“哎呦喂,小托曼!你个鳖孙还吃苹果不了?”

“俺不小啊。”托曼瓮声瓮气地回答“凯洛大哥,苹果那么好吃,指啥不吃啊……”

沃尔夫拍了拍自己的头顶,硬着头皮就进了帐篷里层,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壮汉坐在凳子上,闷闷地喝着麦芽酒,沃尔夫走了进来,这个老者倒是大大方方地问道:“嘿,小子,来几口酒吗?”

沃尔夫耸了耸肩,笑得很和蔼,就像之前千万次做过那样:“为什么不呢?祝您健康。”

那老人递给沃尔夫一个牛角杯,沃尔夫将里面的麦芽酒一饮而尽,然后脸色就红涨涨起来,像是一个熟透的柿子。

老人看见沃尔夫那么矮小,喝起酒来还那么差劲,原本紧绷的脸皮撑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沃尔夫听得出来。这笑声是没有常见的歧视意味的——过去的很多年里,他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被歧视惯了:“小家伙,你的酒量真是不怎么样,你的父亲没有教过你喝酒吗?”

“没有。”沃尔夫的神色有点暗淡“我没来得及学会和他喝酒,他就死了。”

老人叹了口气:“死在战场上?”

“不,他是个祭司,死在床上,我面前。”沃尔夫摇了摇头,又接了一杯酒“如果他有您一半健康就好了。”

“咯咯,小子,健康有什么用……我的孩子,那么勇敢,十三岁就杀掉了一只狼,然后就死了,被人谋害,肢解掉扔在我的门口!这就是命,我也没来得及和他好好地喝一口……来,干!为了你的遗憾!”

“干!”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语言有些苦涩“也为了您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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