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造化大宋 >造化大宋

第一百零七章

好歹也是领俸禄的人了, 校书郎薪俸微薄, 简直连塞牙缝都不够, 米芾总算也知道了赚钱不易。听甄琼这么一通讲解, 还真觉得国债似乎可以买买。毕竟钱在家里放着也是放着, 给官家用用, 还能领些利息,着实划算呢。

两人兴致勃勃的聊了半天, 猜测到底会给多少利息。也都打定了主意,只待国债发行,就投钱买些。不过似这两人一般“开通”的, 当真不多。

第二日朝会上, 赵顼面对的, 就是一群义愤填膺的臣子。

“国朝承平, 又寻得了大矿。只肖数载, 国库必然丰盈。何必举债?还望官家三思。”最先出列的,自然是宰相富弼。

同样的三朝老臣, 富贵相公, 哪能见得天子如此荒唐,行差踏错?

面对老臣,赵顼还是相当有礼的:“这次国债, 只为修缮渭、泾两州的城池。毕竟是边郡,羌人作乱, 袭扰边民, 岂能置之不理?”

袭扰多少年了, 现在才想起来修城?谁不知道你是想以此地为桥头堡,攻打河湟啊?

只是天子没有点明开战,重臣也不好直言。翰林学士吕公著沉着脸出列道:“官家草率行事,必是有佞臣蒙蔽圣听。借债不同寻常,若是重蹈周赧王旧事,岂不要惹得天下大乱?”

债台高筑的故事,朝中谁人不知?东周最后一位君主周赧王姬延,就是为了伐秦,向国人借债。结果一战大败,为了躲债只能避走高台。这可是能导致亡国的大事啊!怎能如此莽撞?!

这罪名实在是太大了,指向谁,也不难猜。王安石眉头一皱,出列道:“吕公此言差矣。周赧王未知胜败,就举债发兵,实乃不智。然官家发行国债,只为修城。且王韶言明,渭源与秦州之间,有上万顷荒田。只要以田亩为质,何愁无法还款?”

借钱是需要一定抵押的,朝廷给出的,就是那万顷荒田。只要田在,还怕还不上钱吗?

听到这话,吕公著更气了:“修城何必急于一时?等上两年,国库稍丰,再修不就行了。再说了,边郡之地,又值几个钱?想用这等贱地换钱,君莫不是以为,百姓可欺吗?”

“边郡重地,岂能怠慢?正因地贱,故而一顷作价十五贯。国债待到期满,可以领每年五厘的息钱,也可用债券换荒地。上万顷的荒地,就能发行二十万贯国债。届时城池稳固,荒地亦有人垦种,岂不两全其美?”王安石却不恼火,有条不紊道。

二十万贯,不是个非常大的数字,却也不小。今年频发水灾,还有大震。赈济出去的钱粮,就不只这个数字了。但是对于空虚已久的国库,这确实也是个大数目。更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了边郡垦荒的问题。

说是借钱修城,但是实际上,可以看做是发卖荒田,以垦荒实边。十五贯一顷,是个低到不能再低的数字。普通州县的上田,一亩就要二贯起。河东的熟地,一亩五六贯也是有的。这渭源的田地,一顷才要十五贯,一亩也就百来文罢了,可谓极贱。

愿意把债券换成地的人,多半不会让其荒废。倘若都能耕种,光是赋税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况且边郡垦荒,对于驻兵也是大大有好处的。运粮向来占军资的大头。边郡良田越多,对于驻军的压力就越小。至于不要地的,也可以取息钱。一年五厘,二十万贯,也不过是一万贯的息钱。有铅山铜矿在,两年后还怕拿不出吗?

这逻辑确实不好攻破,吕公著皱了皱眉:“秦州、渭州毕竟是险地。若是垦荒,又如何能保住田产,抵御羌人来犯?”

“有火炮,有坚城,何愁戎狄来犯?”王安石反问道。

啊,对了!有火炮啊!吕公著的脸一下就黑了。现在可不同往日了,有了那神威炮,再修缮好了城墙,羌人想要攻入,当真难上加难。如此一来,借钱修城,质田还钱,还能引人实边,环环相扣,着实难以辩驳。

他咬了咬牙:“总该有别的法子……”

王安石却冷冷一笑:“国库亏空,吕公莫不是要用百官俸禄填上?或是增加税赋,招来民怨?”

吕公著顿时不吭气了。再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克扣同僚俸禄的话。而残民之举,更是他这个“贤臣”碰都不会碰的。

这一番话,让朝中的不少人,都陷入了沉默。且不说国债这事到底该不该做,只沿边那一顷才十五贯的田地,就让人动心。若的确是良田,利益可就没法说了。那些坐拥千顷田亩的宰臣,兴许不在乎这些边地。但是手里有些余财,却没法换成土地,也不善经商的人,难免要思量一二。

见众臣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了,赵顼也露出了笑容:“左右不过是二十万贯。若能成事,能解朝廷燃眉之急。若是不成,两年也足够国库周转。既然诸卿无异议,这就命人详查,田地究竟有多少顷吧。”

这一道奏书,引得朝中暗波涌动。也不知多少人,在其间奔走。

几日后,经略使李师中上奏,王韶所言不实,哪有万顷良田荒置?不过是当地弓手耕种的些许薄田罢了。如若不信,还请天子派人来查。

这奏章,简直给了赵顼当头一棒。王韶和李师中两人同管一地,口中的田亩,居然相差如此之大。哪还能坐得住,他立刻遣人前往秦凤路,调查此事。

如此又惊又怒的等了十来日,第二次奏对送来,赵顼看着面前那几页纸,久久无法言语。中官上书,良田确实有,但是无主之地只有一顷,乃是几人所争之地,如今讼事未休。

万顷地变成了一顷地,还是他亲自派出的内侍,查出的结果。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顷地,如何发国债?如何开荒实边?到底是王韶欺君,还是有人从中作梗,骗他这个身处深宫的天子?!

“啥?没法发国债了?”听到这消息,甄琼傻眼了。咋回事?前两天不还说得好好的吗?年息五厘呢,而且还有土地质押,这妥妥是要升值的啊!

才过去半个月,怎么就不发了?

米芾也是苦着一张脸:“唉,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王机宜说有万顷良田,李经略却说只有一顷。这还怎么发国债?现在都吵成一团了。”

甄琼惊呆了。就算他地理再不好,也知道一万顷和一顷地的差别。这是能看错的事情吗?!

一拍桌案,他怒声道:“一定有人捣鬼!”

“可不是嘛!”米芾也义愤填膺。原本不惦记国债还好,现在他钱都准备好了,正等着买买买呢。突然来这一手,不是耍人吗?!

“不行,得找人问清楚才是!”甄琼可不管什么朝廷纷争。耽误他赚钱,是万万不成的!

渭源和秦州在哪里,他是没有概念,但是有人有啊!两人立刻座上车,跑去找沈括。

沈括这些日都窝在司天监,观天镜督造到了紧要关头,他可顾不上旁的了,恨不得能长在监内。对于引来朝廷纷扰的国债一事,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甄琼和米芾来找,他多少有些茫然。国债又怎么了?跟他或是面前这俩人有什么关系?

“沈兄还不知啊?官家不是说要发国债吗,想用渭源到秦州之间的荒田质押。可是原本说好的一万顷地,突然变成了一顷!眼瞅着国债都要泡汤了,我就来问问,这块地方到底在哪里,会有一万顷地吗?”甄琼噼里啪啦一通,就把话说明白了。

沈括皱起了眉头:“秦凤路本为陇右之地,怎会只有一顷的荒田?!”

他是精通地理的,对于天下舆图自然也有了解。渭源到秦州边界,就有不下二百里路。这中间只有一顷地无主之田,说出来简直惹人笑话!

“果真是骗人的?”甄琼一听就高兴起来,立刻道,“还要禀报官家,让他知晓此事有人做鬼!”

甄琼想的简单,沈括却不得不多想些:“然则李师中都敢说无地,派去勘察的内侍,也只说一顷。怕是有人从中作梗。若无稳妥之法,官家怕是也不会信我。”

这其中,就少不了朝堂倾轧了。天子连东京城都没出过,连派出的亲信都寻不到荒地,他又怎么会相信自己的话呢?

米芾突然灵机一动:“不如沈兄寻些地图,我给画出来?”

耳听为虚,眼见总该为实了吧?他画工也不错呢,还会炭笔画,应当能惟妙惟肖。

甄琼闻言立刻击掌:“是这个理!不过画还不够,当做出沙盘才是!把山川形势都用蜡捏出来,或是雕成木样,摆在盘上,不就一清二楚了?”

最直观的,不就是沙盘模型吗?照着往上一摆,哪里有地,哪里没地,究竟多大面积,不就一目了然了?

对于甄琼的提议,沈括也是一点就透:“此法大妙啊!不止要做出秦州到渭源的沙盘,连带东京城也要制出一个。官家最熟的,莫过于东京城。若是肉眼可见尺寸对比,心中自然就有了成数!”

宫中无论要建什么,都要先绘出图本,制出木样,呈给天子御览,才能动工。现在制这么个沙盘,应当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有了目标,说干就干。沈括本就熟知地理,又是翻阅典籍,又是让匠人赶工,只花了三天工夫,就把东西准备齐全,送到了天子面前。

赵顼这两天,气得觉都没睡好。计划了这么久的国债,竟然被一棒砸了个粉碎,着实让他浑身都不舒服。这李师中,必然是要撤职的,但是那一万顷地,到底有还是没有,也让他难以决断。毕竟一个是急于立功的边臣,一个是自己派去的亲信,该信谁,实在是个问题。若真没有一万顷地,他却发了国债,要拿什么来兑现?

没法兑现,他又跟周赧王有何区别?天子言而无信,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也许是王韶急于立功,夸大其事了?王韶之前还提到,让朝廷收拢边郡商贾,统一发卖货物,以此充实军费呢。这荒地,是不是也是为了攻打河湟,找来的借口?

正想着,内侍突然来禀,说是沈括求见。

难不成是司天监里的观天镜终于做好了?赵顼精神一震,坐直了身体:“宣他进殿。”

心中略有期待,然而沈括带来的,却不是观天镜的消息,而是两块盖着布的板子。

“臣听闻熙河丈量田亩之事,心中大惑,命匠人赶制出了两块沙盘,还请官家御览。”说着,沈括亲手揭开了第一块板子,“这沙盘上,正是皇城与外城之别。宫城周七里余,外城周四十八里余,就如这木样所示。整个东京城,占地约八百顷,一望可知。”

这确实是一望可知。赵顼见过太多次东京城的舆图了。不论是实物还是木样,都熟悉的不行。这么大的一块地,只有八百顷?那万顷又该有多大?

心底一沉,赵顼不由皱起了眉头。然而还未等他说什么,沈括又揭开了第二块板子上的幕布。一块比东京城大上百倍的木样,出现在面前。

上面有山有河,还有几座堡垒、城池,看着并不熟悉,然而一旁写着的“秦州”二字,他还是认识的。

“这竟是秦州的模样吗?”赵顼的目光,在两个沙盘上来回转动。这对比可太大了,较之一州之地,东京城简直小的不值一提。

“一州之地,少说也有一二十万顷地。臣虽不知从渭源城到秦州,究竟哪里有荒地,但是一顷之数,怕是不实。渭源至秦州边境,就有两百里路。再加上秦州本身人丁稀少,想来荒置的不在少数。官家也可让勘测之人仔细丈量,献上沙盘,不就一目了然了?”沈括没有亲身到过渭源,自然制不出详尽的沙盘。但是道理都是共通的。比例尺放在那儿,还怕量不准吗?

“定然能量准了!”赵顼已经恨恨地咬起了牙,“若是这次再有人说田地都有主,只有一顷闲田。朕倒要问问他,秦凤路到底有多少丁口?如此多的地,赋税莫不是被人贪去了?!”

还有王韶,也要制出同样的沙盘,讲清楚荒田都在哪里才行。话说回来,这沙盘也挺有用处啊。绘出山川地形,可比简单的排兵插旗要直观多了。将来打仗,都要制这种沙盘才好!

※※※※※※※※※※※※※※※※※※※※

这万顷和一顷,还真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只能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

还有沈括是实打实的地理大家,制出了“飞鸟图”,相当于今天的航拍地形图。沙盘也是他在定州巡视时开始制作的,神宗极感兴趣,委任他制天下舆图。他在各地为官,坚持了十二年,终于制出了《大宋天下郡守图》。后来辽宋争地,他以此图和木质模型,驳回了辽国的无理要求,捍卫了大宋尊严。

/">/a>)

相关推荐:为什么逼我缔造娱乐帝国太平盛宋贫道王重阳魔法世界的武者厄运炼金术士楚巫我在诸天传剑道超级系统奖励无限领随身带个漂流瓶能预见未来的我只想刷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