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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37

马上就要步入月入过万大关, 沈寅初激动是激动, 却没什么时间为了这件事高兴。

他现在要忙的是另外一件事:今天就是正月十五了!

“哥,今天晚上出摊不?”

“咋不出?”十五可是有两天灯市的, 沈寅初的自己建的小店, 正是小广场靠边的位置, 两边有两盏大灯,“今天晚上不但出摊,还得出到后半夜呢。都坚持坚持吧, 过完十五哥给你发大红包。”

现在的正月十五只放半天假,灯市也只开放两天。不过正因为这样, 年年灯市人都多得不行,甚至偶有踩踏事件。

不像是后世的娱乐活动多种多样,灯市这天,几乎全市一半的人都要出来看看的。尤其是小孩子, 谁不喜欢正月十五骑在爸爸的脖子上逛灯市呢?

在沈寅初看来,各个矿来扎的这些个灯实在是粗糙得不行。今年是狗年,他的小摊子旁边的灯都是小平矿派人做的, 三四米高的两只土黄色大狗,傻乎乎地吐着舌头。

不过, 小孩子可喜欢这些玩意了!

还没到晚上, 天还没黑, 就已经有小屁孩来绕着大狗东看西看,手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鞭炮屁股,拿火柴点了听响。

前世因为生病, 沈寅初从来没玩过这些玩意,这会儿有点兴奋,偷摸去小广场上的鞭炮摊子买了一盒摔炮,边往回走边摔。才走回小店,就听见老苏头响亮得不像话的大嗓门。

“寅子,多大人了,还玩这个!拿来拿来给我瞅瞅。”

老苏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手上紧紧地拉着白露。为霜则在另一边站着,跟蹲着的大丫说了一句什么,笑眯眯地抱着她亲了一口。

大丫出嫁的时候,这俩小丫头片子才两岁,还不记事儿呢。

沈寅初走过去把摔炮递给老苏头,白露立刻就抢过去一个,使劲儿往地上一砸。

“啪!”

“这也不响啊,还是二踢脚响。”

白露听见声音,抬头看她姥爷:“姥爷,我小叔说他敢用手拿着二踢脚放,你敢吗?”

沈寅初赶紧把这个惹祸头子抱过来,老苏头可是要面子得很,又是个老小孩性子。一会儿叫外孙女问得拉不下脸,没准儿真去整一根二踢脚,那他可就没法交代了。

“露露啊,今天爸爸要做生意,没法陪你玩,你跟姥爷舅舅玩,行不行?”

白露有点失望地说:“舅舅骑着没有爸爸高。”

“姥爷驮你,姥爷驮我大外孙女骑颈颈,”老苏头又递给白露一个摔炮,“刚才咱们露露摔得可响了,再摔一个?”

老苏头比苏淼高不少,不过,沈寅初还真不敢让老苏头驮白露,灯市那人挤人的,累着老头子怎么办?

“爸,晚上你在家歇着吧,叫苏鲤和苏淼带俩孩子转转就行了,可别累着你,我妈不得找我算账?”

“你放心吧!”老苏头哪里会在这事儿上服软,“到时候我跟苏鲤他们姐儿仨一期逛逛,带这俩孩子还带不过来?咱当工人那会儿,卸货机器不好使,都是自个儿拿肩膀头子扛的!”

“好好好,爸,我给你拿块鸡排尝尝。”

沈寅初没硬劝老头子,反正他摆摊的地方就在灯市附近,到时候如果生意不太忙,他就过去看着一点。

东北的冬天入夜很快,六点半太阳就落山了,等到七点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苏鲤苏莲都来了,苏淼这小子有点虎,穿个小棉袄就来了。现在生意好得很,沈寅初只能站在小摊子里头边炸鸡排边问:“老二你咋就穿这点儿?不冷吗?”

“不冷!”苏淼笑得憨厚,“露露说要看二踢脚,穿多了忒不方便。”

“瞅瞅你们都惯着她,”沈寅初炸出一块大鸡排,递给苏淼,“尝尝你哥手艺。一会儿你们先溜达,我这忙差不多我也去瞅瞅。”

“好嘞,姐夫,”苏淼又提醒他姐夫,“姐夫你那bp机拿下来放好,小偷多!”

上冈市平时的治安还是不错的,但是一到过节放假,尤其是灯市这种踩丢了鞋都不知道的地方,小偷还是不少的。

在小店这待了一会儿,苏莲也好奇地过来看了一会儿摊煎饼果子,小丫给她摊了一个,看着小姨子面不改色吃下去一个煎饼果子一个鸡排,沈寅初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不愧是女主!连饭量都透着那么一股子与众不同的劲儿!

天色很快就黑了,各处的大灯也开始通电,在夜幕下五光十色,大红大绿的配色透着那么一股喜庆。

白露和为霜各自被两个大人抓着手,白露抓着小舅舅和姥爷的手,还忍不住缩起腿打悠悠。

“这俩孩子真招人稀罕,”小丫紧张地做着煎饼果子,大丫却发起呆来,“别看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可差老远了,家里有这么两个宝贝疙瘩,老稀罕了吧?”

沈寅初手上加快动作,趁着人不太多的时候先炸点酱香饼装袋。这样的时候人流大,一会儿就能卖完,不怕冷。这种交了钱就能拿走的小吃应该多做一点。

今天店里头可是全员一起忙活,他提前腌制了三大桶鸡排。

考虑到正月十五的人都是边逛灯市边哄孩子,他果断地暂时不做鸡架——这种要啃骨头要上手的小吃,有几个人会买了逛街?

整个晚上沈家小摊就卖三样:鸡排、煎饼果子还有酱香饼。

他连炸锅都多弄了一个,大兴嫂帮着炸酱香饼,小丫摊煎饼果子,大丫抹酱切块装袋,沈寅初自己炸鸡排。二柱子就连收钱带打下手,这小子现在也历练出来了,嘴抹了蜜似的,甜!

“走一走,看一看,走过路过别错过啊!正宗沈家大煎饼果子,又香又脆又顶饱,两块钱就能来一套!”

“走过南闯过北,火车道上压过腿的,老沈家鸡排比脸大,不吃一口悔到家!”

二柱子在外头站着,一边收钱吆喝,一边含蓄地维护着秩序。东北人,那最好的就是一个面儿,话可以说,但是说得不好听可不行。

“哎哟这大哥,你走错了,排队搁那呢!你瞅瞅!”

“大姐,你前头还有俩人呢,咱别挤,孩子挤摔着了咋整!”

二柱子在外头忙活,沈寅初几个在里头也忙成陀螺了。

这大鸡排,平时卖得不那么快,可是一到这正月十五元宵节,眼看着就往下走。才不多一会儿功夫,半塑料桶鸡排就卖完了,后面还排着队呢。

大过节的,谁出来都是奔着花两个钱儿舒服舒服,平时看这鸡排贵,大过节的还不买个尝尝吗?

看着别人家孩子捧个比脑袋大的鸡排啃,自己家孩子能让他撒泼打滚看着眼红吗?

“老沈家大鸡排,老沈家酱香饼了诶!老头老太太越吃越健康,小姑娘越吃越漂亮!”

沈寅初听着二柱子越吆喝越没边,从屋里头递给他一杯热水:“歇歇嗓子吧,一会儿叫你喊成众华鳖精了!”

二柱子憨笑,他这吆喝词儿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可不就是跟那群卖保健品的学的么!

一晚上,这客人就没停过,这年月过节的人流量可远远不是后世能比的。就像是当年的电视剧居然能弄出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收视率,在娱乐消遣活动多样性的后世,也是绝对想象不了的。

二柱子吆喝不动了,小丫手也抬不懂了,连大兴嫂都累得不行。好在小广场西边开始放烟花了,人们一窝蜂都往那边挤过去,也顾不上买小吃了。

沈寅初赶紧放下竹夹子往出走,旁边那个卖小灯笼的他瞅半天了,赶紧给闺女买两个。

这种手电筒似的小灯笼,能循环播放一小段《天鹅湖》,还能旋转着放出彩色的光,看着又热闹又喜庆,几乎每个小孩儿手上都要拎一个。

沈寅初问了问价:“多钱?”

摊主伸出俩手指头:“十二!”

这价格很贵,不过也正常,这东西也就只能正月十五十六卖这么两天,平常再不舍得钱的家长,这一天也得咬着牙放放血。

“我要俩,二十行不?”

这会儿已经晚上八九点钟了,大部分人看完烟花就要回家,这摊子想了想:“行吧,给你俩。”

沈寅初蹲下挑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粉粉的小灯笼,正高兴地往回走,突然看见道上有点不对劲。

西边马上就放烟花了,这街上但凡是领着孩子的,没有一个不是从东边往西边走的。偶尔有几个逆向走的,也都是老头老太太,溜达够了该回家歇着了。

可是就有一个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的,抱着孩子往东走,还用手按着孩子的后脑勺,小步又快又疾。

更奇怪的是,这孩子穿得是个蓝色的防雨绸料子的羽绒服,抱着孩子的人穿的却是个土黄色的大棉袄。

沈寅初把灯笼往腰里头一插,眼看着这人就要从自己跟前经过,脸上摆上笑:“大兄弟!这孩子哭这厉害,来买个大鸡排呗!咱家鸡排比脸都大,那家伙贼香!眼瞅着要收摊了,卖你三块钱一个!”

他已经在心里确定了,这人一准儿是个人贩子!

“最后就俩了!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俩!”

人贩子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沈家小摊子了,知道这家是卖鸡排的。他心里头发急,面上却不敢露出来什么,脚步也不敢走太急,生怕被人看出来什么。

听着沈寅初讲得像是那么回事儿,还以为这小摊子真是最后剩下几个了往出推销。

“那老贵,谁给孩子买?不买不买!”

听着这话,沈寅初可确定了。这绝对不是孩子的亲人,你看这小男孩儿脚上穿的可是小皮鞋!

这年头小孩儿一双皮鞋可不便宜啊,更别提这种冬天能当棉鞋穿的小军勾了!

人贩子演得还挺像,抱着孩子从沈寅初面前经过,一边呵斥孩子:“哭啥哭!咋哭也不给你买!”

沈寅初面上笑眯眯的:“三块钱!平常可卖四块呢!你瞅瞅这小孩儿哭的,你买……”

话没说完,人贩子已经走到了沈寅初跟前儿,他伸出一脚,快准狠地直接往这人膝盖弯儿上踹了一脚!

沈寅初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平常活干得不少,脚上穿的又是硬底鞋。这一下有心算无心,把人贩子一脚就踹得跪在那了!

他手上早就准备好了,一把把那孩子抱过来,高喊一嗓子:“二柱子!”

二柱子一直在外头吆喝着,离沈寅初买灯笼这地方不远。刚刚听他寅子哥突然降价就觉得不对劲,这会儿看见沈寅初的动作,早就往这边跑过来了。

人贩子这下知道,坏了!这小子刚刚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从地上手脚并用地往起爬,迈开腿就要跑。

沈寅初抱着孩子没法拦他,二柱子却看准机会一个飞扑——一把把这小子裤子抓住了。

人贩子裤子被二柱子拽得死死的,在地上蹬着腿儿,几下子露出两条大白腿,拔腿还要继续跑。

不过,这可是大东北零下三十度的晚上啊,别说不穿裤子,就是穿着裤子都觉得冷风滋滋往膝盖缝儿里钻,迈腿都不利索。这人贩子不穿裤子,没跑几步就觉得两条腿发僵,叫二柱子一把给摁在了地上。

旁边卖灯笼的也跟上来了,忍不住踹了这小子一脚:“什么狗东西!有手有脚不干活,跑来拐孩子!”

大兴嫂和大丫也过来了,小丫被留在店里头看店,着急得伸着头往这版瞅。看着地上的人贩子光着两条大腿,不好意思地缩回头去。

沈寅初把小孩儿递给大丫,大丫赶紧抱着哄着,从兜里头掏出手帕来给孩子擦脸。她心细,伸手去摸小男孩的手脚,只觉得冰冰凉,赶紧抱着孩子回去,哄着给喂了口热水。

人贩子臊眉耷眼地坐在地上:“大哥,大哥你别踹了,我认栽,你叫我把裤子穿上行不?”

“叫他穿上,道上小姑娘不老少,整得这个磕碜……”沈寅初把闺女的两个小粉灯笼插仔细些,又打量着人流开始慢慢变少,“大兴嫂,你去跟小丫收拾收拾吧,今天就到这。我跟二柱子大丫去把人贩子跟孩子送公安局去。”

他去把倒骑驴推出来,把这小子手腕子拴了起来,二柱子看着。又叫大丫抱好孩子,一路去了派出所。

小平矿派出所离小广场不远,几步就到了,平常几个民警还经常去沈寅初摊子里头买煎饼果子。

他一到,就看见整个派出所忙得人仰马翻的。

平常经常买煎饼果子的片警出来正看见沈寅初:“哎哟小老板,你今儿要是有啥事儿可得往后挪挪……忙死了!丢钱包丢bp机的不说,矿长他们家大孙子都叫人给拐了!”

他仔细看了一眼沈寅初,一乐:“我说寅子,你这腰上别俩小粉灯笼,不领你俩闺女逛灯市儿,跑派出所干啥来了?”

沈寅初指了指大丫手上抱的孩子:“刚才碰见个人贩子,这孩子一瞅就不是他家的,这不……把人带来了。”

听了这话,片警一机灵,赶紧低头看。

上头通知找孩子的时候,把孩子的特征说得很清楚。鼻尖有一颗黑痣,小胖子,五六岁,穿着防雨绸面料的天蓝色羽绒服,黑裤子。

从上往下这么一看,全对上了!

“寅子,你这可是救了命了!这孩子在咱片儿区丢的,这要是丢了那可不得把俺们都给撸了!”

“你等等!”

正要跑,他转身给了人贩子两句:“王八羔子,好事儿不干,力气净往歪道儿上使!”

不多一会儿功夫,派出所所长也来了,又打电话通知各处孩子找到了,人贩子也铐上了带进了审讯室。沈寅初还要做笔录,小男孩儿在大丫怀里头安静得很,索性一起坐在厅里等人来。

没多一会儿,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到了派出所门口,先下来一个女的,穿着高跟鞋躺着卷,哭得脸上妆都花了,一路跑进来。大丫赶紧站起来,把孩子递给亲妈,还递过去一块手帕。

后面跟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年轻的有点胖,看着跟这胖小子一个模子里头印出来的。年长的很瘦,沈寅初一眼认出来,是那天说要提拔苏淼的小平矿矿长。

矿长看见沈寅初,微微一愣,旁边的所长赶紧介绍:“就是这位同志发现了人贩子!不但救下了小孩儿,还把人贩子也送过来了!”

“我记得你,那天……揭穿水变油的那个,是不是?”

胖小子的亲爹也赶紧过来,双手握住沈寅初的手上下用力晃:“大兄弟,啥也不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这要不是你,这孩子哪儿这么容易找着?今年咱这都丢七八个孩子了!”

旁边的所长赶紧表现:“嫌疑犯已经在审讯了,我们会顺藤摸瓜,一查到底!”

“没事儿,没事儿,”沈寅初本来也是等着做笔录,不是特地等着人家来谢谢的,“谁碰见了能不管?孩子找着爹妈了就好,我去做个笔录,等下就回去了。”

大丫头一次看见矿长这样的人物,说不出话来,倒是二柱子机灵:“这孩子一直哇哇哭,赶紧抱医院去看看去。”

“对,对,送医院去!”

胖小子亲爹亲妈慌了神儿了,刚抱着孩子出了派出所门口,又折回来问:“大兄弟,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回头我一定登门道谢!”

“没事,不用!”沈寅初推了几下,见实在推不开,只能说道,“我就在小广场那摆摊卖煎饼果子,道谢啥的不用,想吃了过去买个煎饼果子就行了。”

“行,我记住了!”

矿长自然是不能在这多待的,早就被所长请到楼上办公室去了。孩子爹妈也抱走了孩子,片儿警给沈寅初走了个后门,几句就做完了笔录。

三人从派出所出来,上了倒骑驴,顶着繁星满天往回走,只听见西边鞭炮响声不绝于耳。天上五颜六色异彩纷呈,星坠如雨,恍如仙境。

“走,咱也回家。吃汤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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