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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狂乱苗床

同我漫长的友人啊。

我从天上回来,就是为了让这世上的美好重新归来。

……

冰冷的光,但是是生命的光。那东西是活着的,没有人忽略过这个事实。从这个巨大的恶心肉团从天而降的时候,从那肥硕肿大的肉球开始蠕动的时候,没有人不认为它不是活着的东西。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准确地认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能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也可能是某种神秘的怪物,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形状看起来像是肉球,实际上是因为外表看起来太过于肥胖的缘故,所以没有人在意那其中是到底是肉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对于现在的奈特来说,大概一瞬间就全都明了了。外面的肉质外层只是伪装,真正活着的东西是沉眠在肉团之中的家伙。这哪里是那种不可名状的肉块或者是被深渊侵蚀的生物,分明就是一个过于巨大,被剖开的子宫,有胎儿在里面缓缓地蠕动着啊。

尖利的叫喊声就好像要撕开什么一样,自干枯的身躯之中燃起的冰冷火焰在空洞黑暗的双眼之中熊熊燃烧了起来,浑身背负着腐烂到极致的铠甲的黑色尸体从肉团之中探出了头来,奈特刚刚的剑就是砍在了它的身体上,那副看上去弱不禁风,好像一击下去就会粉碎的尸骨一般的身躯却格外的刚硬。

肉团之中的身体看起来有些像是被深渊侵蚀的模样,但是并不相同,奈特并没有从它的身体上闻到那种深渊独有的咸腥味道,那张开嘴嘶喊出声的漆黑色怪物缓缓地挣扎蠕动着,从肉团之中脱离了出来,在蠕动的时候还不断地伴随着漆黑的脓液和淤泥从巨大的子宫之中,像是羊水一样流淌。

一根猩红色的脐带连接着黑色怪物的身体,在他破开那些漆黑脓液的时候,脐带就被缓缓地腐蚀融化了,消瘦的漆黑色,尸体一般的人形在最后的阳光下显露出了自己的身体。

外翻的灰白色骨骼刺破了身体的皮肤u,如果那上面已然变得破烂硬化的黑色肉质层还能够称得上是皮肤的话。它的上半身还是这种消瘦的黑色人形模样,可等待子宫将它完全吐出的时候,那好像还黏连着什么,未能够完全成型的下半身就像是黏连起来的大大小小的气泡器官和圆形肉瘤的聚合物,没有腿,仅仅只是依靠那些伸出的触手和暴露在外的器官缓缓地移动。

澄黄色的粘稠液体在吼叫的时候溅射到了奈特的脸上,他急促地后退,这种变化是他在深渊之中从未见到过的东西。

不,不能将两者相提并论,眼前的怪物是单纯的恶意,而并非类似于深渊的模糊不定。它的存在就是对这个世界和人类的恶意了,虽然没有任何人提醒,那个怪物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但是不知为何奈特就是能够这么清楚的感觉到。

融铁大剑上赤红色的铁浆缓缓流转,奈特的脸颊上生出一阵剧痛,飞溅的粘液早就在接触皮肤之前被高温蒸发,他身体上的水汽也在蒸发着,脸颊上的肉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类似于沙土亦或者是陶瓷一般的材质,原本应当是软质的皮肤此时此刻已经犹如玻璃一般蹦碎,脱落的皮肤下面不是血肉,而是岩浆一般燃烧起来的血肉。

那只是新生的生命,并没有完全的发育成长,也就是说还处于幼体的状态,如果是在深渊之中浸泡过的自己的话,就算眼前的怪物是神明的幼崽,也不是不能够杀死的存在。

无论是谁,只要脑中尚且还有一丝理性存在的话,就算是再大的恶人,在看到了这个怪物之后,脑中的第一想法必然是杀死。这种东西散发的纯粹的恶意是不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没有人会容忍这种东西存在在大地上。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东西,但是很抱歉,就算你要反抗我也要在这里杀死你了。”

融铁大剑上的火光暴涨,那几乎已经是完全纯粹的熔岩一般的状态,却还能够以流体的模样吸附在巨大的剑刃两侧,一种轻微的痛感再一次漫上了奈特的心脏,就算只是轻微的疼痛,对于已经舍弃了疼痛的人来说也是救赎吧。

新生的生命在脱离了子宫之后完全不能够保持个体的站立,那个过于肥大的下半身太过于柔软,并不能够支撑起纤瘦的上半身,它就那么以婴孩爬行的模样在铺满粘液和脓水的地面上蠕动着,那尖利的嘶喊声此时此刻听起来更加像是孩童的哭嚎声。

奈特没有任何的犹豫,疼痛正在逐步刺激着他的理性,每一次疼痛都让他的思维更加的清晰透彻,而越是清晰,就越是明白这种东西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燃烧着的巨剑带起的火光在逐渐黑暗下来的环境之中格外显眼,速度和力量都在这一刻几乎上涨到了巅峰的程度,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就算是面对新生的婴儿也要确保能够一击必杀,无论如何——

“咚——”地一声。

就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那声音在奈特的心中响起的瞬间,融铁大剑上燃烧着的铁浆在冲力和惯性作用下飞溅出些许,剑在触及那婴儿的一瞬间,仅仅只有丝毫只差的距离便可以贯穿婴孩的身体,但是就是那么丁点的距离,剑在血肉之前停了下来。

双手颤抖着想要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砍下那一剑,但是身体像是被完全静止了一样做不出任何的动作来。就连身体的自主机能都几乎被完全停止,在沸腾的血管之中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声,只剩下尚且还在思考的大脑,无论如何身体都动弹不得,只要自己尚且还有“用这把剑劈下去”的想法,奈特的身体就一直处于这种完全静止的状态。

破烂的废墟之中,仿佛只剩下了婴孩的嘶号一般的哭声。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奈特缓缓下砸的剑忽的往上一冲,若不是他一直用自己本身的力量将融铁大剑下砸的话,身体和剑身恐怕早就被不可名状的力量冲飞了吧。

也就是说,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自己面前的这个怪物在这种情况下就和自己一样是被压制住的,两人的存在是相互压制的关系,无论是谁都不能动弹。

在那一瞬间的空隙之中,奈特已然沙哑的嗓子朝着深陷泥潭之中的米格尔大喊出声来,命令般吼道:

“杀了他!!!!!”

那是单纯地恶意,对这个世界的恶意,本身就是不允许存在的东西,恐怕这种东西降生下来,倘若存在神明的话,就算是神明也会降下惩罚吧。

所以任何人对于它存在的也就仅仅只是单纯的杀意,这个东西不能够存在在世界上,所以就算是半岁大小的婴儿也会对它挥舞拳头。

米格尔猛然抬起头来,脚下的脓液其实已经到了半凝固的状态,他此时此刻动弹不得,就算是手边的剑也刺穿不破脚下的泥沼,他远远地看着僵持在那里的奈特和忽然出现的怪物,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漫上心头。

那是命令吧,算是命令,让自己,让米格尔·艾格特拿起剑来杀死那个泛着血肉的怪物,米格尔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得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就连自己是不是能够从这片泥沼之中脱身都不得而知。

但是那个从肉瘤之中诞生出来的怪物,不知为何却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算只是匆匆一瞥,也是在哪里见过的模样。

米格尔的身体燥热了起来,体力在一瞬间好像被完全抽空一样,他膝盖一软,跪了下来,身体倒在了脓液之中,恶臭的液体缓缓地覆盖了他的身体。

无论如何,都要杀掉那个家伙。

不知为何从心中好像是铭刻一般钉死在自己心脏上的诅咒,对,那种感觉就像是诅咒一样,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在这里杀掉那个家伙,就算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就算自己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是错的,自己都要在这里杀了那个家伙。

但是身体却动弹不得,意识逐渐地模糊开来,米格尔感觉那些粘稠的脓液正在缓缓地钻进自己的身体之中,他止不住自己的呼吸,那些污秽便顺着孔洞钻入其中。

恍惚之间,他又听到了女人的歌声。

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消瘦如柴的黑色的狼。

失去了双眼的狼,正在用灰白色,没有眼球的眼睛盯着他。

歌声在响。

米格尔的身体之中好像窜过了一阵电流一般,一种仿佛被灼烧的刺痛感席卷了全身,他感觉到在自己的身边,那些粘稠的脓液正在远离自己,身体变得燥热不堪,就好像血液也要被蒸发了一般。

米格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废墟和满是污秽的地面,而是纯白色的大地,泥土上有金黄色的麦草随着风波浪般律动着。

他站起身来,衣衫和皮肤破烂血肉模糊的缝隙之间,一抹微微的星火被仓促地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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