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谢艳顾不得摔得发疼的屁股，和滚得满地都是的草鱼，“妈，你是要海平和我离婚？”
“我没这个意思。”许如芳看向她，“只是你非要自己出去住，我也没有办法。”
“妈，妈！”谢艳害怕得从地上起来，“我不离婚！我不出去住！”
分家她还能分到一大间土屋，前院后院的鸡舍猪圈怎么也得和她分一分，还有许如芳压箱底的那些钞票，那是整个张家的家产分成三份，她得其中一份。
而离婚，张来弟她是肯定不会带的，她自己主动要离婚又不带孩子，一片瓦都分不到，怕只能落得个净身出户，她谢艳又不傻，一个已婚已育大龄妇女，她闹什么离婚？！
再说整个秀吉乡都是贫困乡，张家已经是村子里条件数一数二好的了，她要是离了婚，去哪里再找一个这样好的人家？
“行，你不想出去住，那就在家安安分分的待着。”许如芳把扁担从地上捡了起来，“刚刚你的一些话，也有点道理，老大媳妇操持家务，老三媳妇在小卖店帮忙，只有你成天晃来晃去也不晓得做了些什么正事。”
“从今天起，卖菜这事就交给你了。”许如芳把扁担递给了谢艳，“快去吧，错过了早市，黄瓜就不好卖了。”
老大媳妇肖小小刚嫁进门来的时候，曾经抢着要卖菜去。
只因为许如芳已经上了年纪了，五十多岁的人，天天挑着两大筐菜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去镇子上卖，多少让人不放心。
可卖菜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担菜需要力气，卖的时候又需要脑子，几天下来肖小小就吃不消了，最后还是得许如芳亲自上场。
“我……”谢艳虽然也是村子里长大的，可从小家里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重活累活做得少，嫁到张家来后，上头的肖小小勤快，下面的宋丽春也风风火火，全家的大小事务她俩一分，落到谢艳头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眼下突然要做这么重的活儿，谢艳牙齿打颤，可眼看着许如芳说出让自己单独出去住的话来，谢艳咬紧了牙关，担起担子，颤颤巍巍的走了。
她只盼着等过了这阵风头，再把这个担子交还回去！
“黄瓜没卖完不要回来！”许如芳冲着谢艳的背影又喊了一句。
眼看谢艳下了石阶，许如芳这才叫宋丽春把满地的鱼捡了起来：“中午做条鱼，把老三也叫回家吃饭。”
“好，妈！”宋丽春忙俯身捡鱼去，心里头甜滋滋的，觉得还是妈好，三天两头的想着让大家吃好吃的！
……
老大张海潮和老二张海平喝了会儿凉水又去田里忙去了，老三张海川今天上午刚从镇上拉货回小卖部，眼下正在店里盘算清点。
院子里宋丽春捡了条最大的草鱼，蹲在水槽边开膛剖肚的刮鱼鳞。
今天中午许如芳亲自下厨，肖小小只是蹲在灶膛前烧火。
进灶房前，许如芳把林琴心给背到了卧房的床上去，此时此刻，摇着蒲扇，看着这家徒四壁一般的屋子，林琴心的眉心越皱越紧。
想了片刻，她把扇子一放，瘸着脚一蹦一跳的往屋外走去。
从走道里捡了根木棍拄地，林琴心一直走到后院，猪圈跟前去。
张思思正蹲在猪圈前的大青石板后头，拿起剁菜刀窸窸窣窣的切猪草，在她旁边，妹妹张程程将一把把切好的猪草搅拌到糠面里。
听到脚步声，张思思抬起眼向走道看，一见是林琴心，张思思吓得刀都捏不住，哐当一下掉在了青石板上。
林琴心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这一对双胞胎长得实在是太像，她本来分不清楚哪一个是昨天见过的那个，这张思思见到她时神色一变，林琴心立马便认出来了。
“你……你到猪圈来做什么？”张思思重新把刀捏紧了，壮着胆子问。
林琴心笑眯眯的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木墩子上：“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张思思圆溜溜的眼睛连眨也不会眨了，只是大睁着。
旁边的张程程奇怪极了，她从没见姐姐这么害怕过。
之前每次半夜去院子里尿尿，自己不敢，都要拉姐姐一路，姐姐胆比碗大，不论是蛇虫鼠蚁还是妖魔鬼怪都不怕。
怎么，眼下见到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小妹妹，竟怕成了这个样子。
林琴心见张思思愈发的怕了，长叹口气，将自己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侧起脸，露出纯真又善良的笑容来。
微微眯起眼睛，放大瞳孔，以显示出无辜和天真，侧脸能收起锋芒，表露毫无攻击性的一面，再恰到好处的一笑，给人温和亲近的感觉。
这表情她是演傻白甜女主时惯常用的，能叫看电视的人只一眼，就觉得这女人好天真，好善良，好想保护！
她用这样的表情，只是想以此消除些昨天给思思留下的不良印象……毕竟，让人家小女孩都有心理阴影了……
林琴心见过太多人，一个孩子有没有坏心眼还是很好看出来的。
据她的观察，这个张思思就是个天生胆子大却没有什么脑子的，也不知被谁一怂恿，就跑来骂自己了。
昨天给了她一个教训，让向来大胆的她害怕了这一天一晚的，已经够了。
“昨天的故事我还没讲完。”林琴心语调轻轻柔柔，“喜欢乱说人家坏话的长舌妇要是她能早早的知道悔改，抵消她的坏，死后就不会再下地狱了。”
张思思差点激动哭了，她没想到自己说了坏话还能抵消的，当下早上那些对林琴心的厌恶和妒忌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立马便问：“怎么抵消？”
张程程皱起了眉：“姐姐，地狱都是假的，世界上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张思思腮帮子一鼓，扭头过去：“那你半夜怎么不敢自己上院子尿尿去？”
“我！”张程程说不出话来……
“很简单。”林琴心接着说，“只要对你说坏话的人有问必答，就可以抵消了！”
“说坏话的人……？”张思思想了想，“那不就是你吗？”
“对呀！”林琴心打了个响指，“现在我问你什么，你认认真真回答就是了。”
“回答好了，就能抵消我说过的坏话了吗？”张思思连忙问。
见林琴心点头，张思思瞬间开心起来，就好像昨天被人抽走的那股勇气又重新回来了一样：“琴心妹妹，那你快问！”
林琴心用手支棱着下巴，状似漫不经心的一问：“你们平时能吃饱肚子吗？”
“嗯？”张思思怔住了，“琴心妹妹，你就问这个？”
林琴心又点了点头。
张思思见状立马认真回答：“大多数时候都是能吃饱的，每天都有米面和馒头，只是很少很少很少吃肉，像这两天这样连着两天又是鸡又是鱼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有。”
张程程接着补充道：“我妈做饭不好吃，成天只有一个花样，不懂得变通，每天中午都是黄瓜面条，我宁愿饿着肚子。”
嗯……肚子能吃饱，却没有什么油水，吃不起肉。
林琴心心里转了转，看来发家致富迫在眉睫，她可不想顿顿都抱着面条吸溜。
林琴心先做做调查，摸摸基本情况，只有将基本情况了解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
“那村子里谁家肚子吃得最饱，你知道吗？”林琴心又问。
“我们家就是吃得最饱的了！”张思思开口，小鼻子一动，一幅得意扬扬的模样，“每天割猪草奶都会塞给我一个馒头，其他孩子都没有，他们看着我吃眼睛珠子都快长馒头上了！”
完了，看来不仅得发家致富，这是要连带着改善乡村建设啊！
林琴心眼前发黑，顿时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大，正愁眉苦脸时，就听旁边张思思又接话了。
“琴心妹妹别怕，我知道山林里有个小山谷，山谷里头到处都是野果子，每回我饿着肚子都能去那儿采到好多果子，下回我也带你去，保准你不会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