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呆呆地望着那道正向他走来的身影, 在微白的天光下，黑色的战术服，红色的血是如此刺眼。
刺得他心脏都在抽搐。
耳机e7在激动地叽哇乱叫, 但陆烬朝什么也听不见。
林啸鸣一步步走近，直到清楚看见他额上的伤和血肉模糊的指节，陆烬朝猛然间神来。
他的呼吸整个都是乱的，急匆匆迈开步子, 却忘了面是台阶, 一下子踩空, 差从台子上滚下去。
e7的惊呼声中, 陆烬朝勉强扶住旁边的石柱, 脚被崴了一下有疼，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匆忙跑到林啸鸣面。
林啸鸣额角上血已经快要止住, 但之流下的鲜血仍染红了他左半张脸。
最严重的地方不是这，哨兵的双拳简直血肉模糊，陆烬朝甚至都怀疑林啸鸣握紧拳的时候，骨会直接露出来。
纵使在极力掩饰, 陆烬朝是能看出林啸鸣走得一瘸一拐。
显然腿脚也受了伤。
哨兵手拎着食品袋, 小心地不让血落在上面。
袋子上印着向导学院食堂的标志。
陆烬朝摸遍全身，只从裤子口袋掏出几张酒精棉片, 他习惯用棉片擦手，现在却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带些别的东西。
“我。”林啸鸣声音有些沙哑，长达八小时的战斗他滴水未进, 喉咙都有些干得发痛。
林啸鸣抬起手，想要将袋子递给陆烬朝，“给你买了早饭。”
他知道陆烬朝每次熬完通宵都会不舒服, 有时直接连饭都不吃就去睡觉。
住在一起时林啸鸣会提把向导叫醒吃饭，但现在和陆烬朝同居的人不是他。
陆烬朝的鼻子一瞬间就酸了，他深吸口气，从林啸鸣手中接早饭，道：“稍微等我一下。”
陆烬朝转身跑向验楼，三步作两步地迈上台阶，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林啸鸣放下手，安静地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血在地面逐渐留下浅浅的一滩痕迹。
然而下一秒陆烬朝又重新跑了来，满脸的懊恼模，他迅速冲到林啸鸣面，气息不稳地道：“痛觉下降至1。”
痛觉被向导调整，仿佛全身不断哀嚎着的细胞立刻安静下来，手上的血肉模糊都变得不痛不痒。
陆烬朝接着返身跑验楼。
天正在一的变亮，林啸鸣能够感觉到有无数视线落在他身上。
十几年来的格勒尼苏生涯让他习惯了隐匿，唯有这一次，他想要尽可能的高调些。
了五分钟不到，陆烬朝急匆匆地跑出来，肩上多了背着的医疗箱。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轻轻拽了拽林啸鸣的衣袖：“来，到这边。”
林啸鸣清楚地看到他眼睛红了。
陆烬朝将林啸鸣带到附近的凉亭处，他非常担心林啸鸣的腿。让哨兵坐在石椅上，陆烬朝蹲在他面，打开医疗箱。
首先是处理额上的伤口，很明显是某种凶猛精神体的利爪抓出的，林啸鸣完美避开了危险的太阳穴和眼睛，伤口不算太深，就是出血量多，看着非常吓人。
陆烬朝先给伤口消毒，用镊子夹着浸透的棉球仔细擦去周围的血迹，伤口处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陆烬朝暂时不敢动它，具体是要到校医院处理。
然后是双手。
这双手情况的严峻已经到了陆烬朝看了直皱眉的程度，不光是皮开肉绽，甚至指骨都因为用力猛有些错位。
必须去做矫正，现在先紧急消毒，简易包扎起来。
“腿真的有问题吗？”
“，只是些挫伤。”
陆烬朝不信，他太知道林啸鸣有多能忍了，能活生生把其他哨兵逼疯的伤痛在他这连表情都不带变一下。
陆烬朝小心地解开林啸鸣军靴，将他的裤脚一折上去。
很多伤。
但就像林啸鸣说的那，骨。
陆烬朝松了口气，他用力抿了下嘴唇，将眼中涌出的泪硬生生憋去，抬起。
林啸鸣满是鲜血的脸已经重新干净了，他拿起食品袋，道：“知道你困的时候犯懒，我给你买了早饭，趁热吃吧。”
你从哨兵学院突出重围，打败所有人，就是怕我不吃东西，专门来给我买早饭吗？
说不感动是假的，就算心是用石做的，也会忍不住变烫。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哨兵吗，天啊他也太好了，啊啊啊啊啊我好想哭——】
e7在不断尖叫，如它有体的，现在一定在疯狂摇晃陆烬朝肩膀。
陆烬朝将耳机取下，于是世界安静了，只剩下风吹树叶的轻响和清晨鸟儿的啁啾。
他打开食品袋，面是四个圆滚滚的酱肉包和一杯豆浆，都散发着新鲜出炉的热气。
林啸鸣：“吃吧。”
陆烬朝将包子拿出来，放到林啸鸣嘴边：“你也吃。”
林啸鸣的两只手上都缠着绷带，很不方便，就着陆烬朝的手咬了一口。
包子很软，热着，很好吃。
陆烬朝看着他的模，鼻子又忍不住的发酸，喉咙都有些生涩的疼。
几个小时他在和e7说林啸鸣绝不会参加战斗之夜，因为根本就有必要。
但他却忘记林啸鸣已经为了他做太多必要的。
他们坐在凉亭，一人一口地分吃完四个包子，喝同一杯豆浆。
陆烬朝从来有吃这么好吃的酱肉包，要不然他怎么会嚼着嚼着就想哭呢？
有很多人正在暗中看着他们，但这一次陆烬朝真正的不在乎了，就算成为焦又怎？
林啸鸣重新变得非常安静，他浑身散发着血腥味儿，额和双手都被暂时包扎，看起来有可怜。
陆烬朝从很早的时候就学会，只要不抱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但林啸鸣每一次都能给他惊喜。
他非常想要拥抱方，上陆烬朝也这做了。
这是一个分小心翼翼的拥抱。
陆烬朝避开林啸鸣的伤，双手抱住哨兵脖子，将脸埋进他肩膀。
能够清晰嗅到来自衣领的血腥味。
林啸鸣抬手按在他后背上，应这个拥抱。
眼泪应该是流出来了，弄得脸上湿湿热热。陆烬朝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向导的感知能力让他在太敏感了，旁人的目光，空气中漂浮的情绪都能够被清晰感知。从小的时候他就拼了命地催眠自己，竭尽全力地在生活中保持必要的迟钝，希望能借此保护自己。
面林啸鸣时也是一。
他又不是傻子，怎能发现不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不像一般的兄弟。
但他一直在用一层名为迟钝的膜将自己包裹，保护自己，陆烬朝害怕一旦那些东西被清楚定，会造成难以挽的后。
他二十四岁，却从来有喜欢谁，当这种感觉真正明明白白地摆在面，根本无所适从。
依赖，信任，牵挂。
他在这个只认识一年的少年身上倾注了太多，而林啸鸣也毫不吝惜地给予他应。
但陆烬朝不确定林啸鸣他是不是有同的感觉。
林啸鸣真的挺难懂。
自己一直以来都站在哥哥的立场上和他相处，如贸然说出，会不会造成什么难以承受的后？
陆烬朝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场告白。
万一不是呢？毕竟林啸鸣什么也说。
如真是的，啸鸣会说出来的吧。
陆烬朝清楚记得殷齐被自己数次拒绝的表情，也记得婉拒路德维希示好时少年贵族眼中难的神色。
如今情落在了他的上，原来一直拒绝别人的人也那么害怕被拒绝。
如失败，林啸鸣会不会刻意与他避嫌？
哪怕只有一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承受不起。
陆烬朝脑子一片混乱，最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抱着林啸鸣，能够感受到哨兵强有力的心跳。
思绪奇迹般的平复下来。
……不然就保持现状吧，这就已经很好。
他们彼此作伴，相互守护。
他将情意小心地珍藏在心底，等到足够勇敢的那天，大声地说出来。
陆烬朝深吸口气，直起身，上林啸鸣的黑色眼眸，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原来是这种感觉……
“去医院吧。”他搀扶着林啸鸣站起身，让自己成为哨兵的拐杖，解放他受伤比较严重的那条腿。
“好。”
两人慢慢地走向校医院，天已经彻底亮了，明媚的晨光洒在每一片树叶上。
有人激动有人难，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但所有的热闹与狂欢都与他们无关。
e7在终端的文档刷了上万字“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惜现在陆烬朝顾不得理它。
脑冷静了一会儿，最终停了下来。
这就是……感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