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研听着宫浅虞犹如祈求奢望的话，心头又是一酸。
“我会的。”她说。
声音有些沙哑，却是她的承诺。
宫浅虞轻笑，心底欣慰，“我知道你会，你一定会的。”
她看着她，愈发的觉得这个女儿很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恍惚。
就好像……她好远好远。
而舒子研看着宫浅虞，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眼底竟有了长辈一般的宠溺。
这个女人，活了四十多年，她却从未见她像现在这样。
舒子研轻笑，无奈的摇摇头，擦干脸上的泪水，眼底满是宠溺。
“皇伯母，你放心吧，我虽经常把死挂在嘴边，可是实际上我很怕死的，我会好好活下去的，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不会食言。”
“嗯，我信你。”宫浅虞轻轻点头，满眼的流光。
这场抽泣的情景似乎慢慢落下帷幕，两个人的情绪好似也因为这些承诺而慢慢被稳定。
一直被无视的欧阳克也立刻收敛了神色。
他伸手，再次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随即宫浅虞和舒子研的碗中各放一块。
“哭够了？”他悠哉的咽下一块豆腐，漫不经心的开口调侃。
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眶也是红的。
宫浅虞听完，先是一愣，随即整张脸都黑了。
她抬眼，毫不犹豫就是一个冷瞪，“你吃饱了？”
有这么拆台的吗？
欧阳克嘴一撇，“你们太影响心情了，还没有吃饱，只顾着看你们哭了。”
说着，下意识的给宫浅虞夹了个青菜。
“哼！”宫浅虞冷哼一声，“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赶紧吃你的。”
说着，又看向舒子研，拿着筷子噼里啪啦的就往她碗里夹，“离殇，多吃点，这是你最喜欢的，外面的大厨，可不比这皇宫。”
说完，转手又夹了好几个。
舒子研好不容易回缓的泪水，再一次因为这一句话而崩裂。
鼻头一酸，下意识的就看向碗中可口的红烧肉和麻婆豆腐以及那香辣鸡翅。
都是她爱吃的。
舒子研抬手，夹起红烧肉，“是啊，最好的都在皇宫了。”
红烧肉拿到嘴边，小口咬下去。
是熟悉的味道。
“嗯，很好吃，和以前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红烧肉太甜了，甜得她想哭。
“那就好。”宫浅虞终于是放了心，又连忙夹了一块。
她知道，小妮子最喜欢吃肉，红烧肉就是美食之最。
欧阳克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没有谁再说话。
舒子研勾勒着嘴角，那个笑容怎么看都觉得难看。
这块红烧肉好像真的多放了糖，真的好甜，甜得落泪。
她真的好想哭。
沉默许久，这片安静终究是需要有人打破。
在泪水落下之迹，欧阳克出声了。
“什么时候走？”他问，面色严肃镇定，再没有了故作轻松的嬉闹之色。
舒子研神色一凝，终于有了些放松。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放下筷子，调整坐姿，坐得非常正经。
“是这样，我打算这个月十七八走，陪你们过了中秋再走。”她礼貌的作答，每说一个字，心头便颤抖一分。
“这么快！”宫浅虞惊呼，满脸的不可置信。
舒子研轻轻点头，“是的，对不起皇伯母，我没有时间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闻言，欧阳克某个突地一暗。
宫浅虞一听，神色猛然暗淡，安慰似的握住舒子研的手，张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不管说什么，一切都显得太苍白了。
然而就在这时，舒子研伸手，一左一右，反手握住宫浅虞和欧阳克的大手。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柔软，两人同时一怔，下意识的抬眼。
舒子研轻笑，眸子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清澈。
“皇帝伯伯，皇伯母，我会回来的，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的。我需要时间。”
她的话是一种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欧阳克眼睛里流光一闪，大手覆上她的小手。
“我们信你。”
他说，他信她。
舒子研笑了，那一笑，倾国倾城。
……
夜晚之中，那抹月白色的影子在黑夜之中竟是如此突兀。
而她的身后，福公公手拿着灯笼一路照明，身后还跟着八个侍卫，为她保驾护航。
一路无话，向来呱噪的舒子研此时静若处子，本本分分的走着，步伐轻盈，面目平静，她看着前方。
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道路。
福公公默默的提着灯笼，在后面看着，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收眼底，终究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他上前，“郡主，您能不能老实告诉奴才，这一次您离开，多久能够回来？”
他太害怕这种空荡的等待了。
皇上和皇后会老的。
舒子研勾起唇角，轻轻侧颜，有些无奈，“放心吧公公，我会回来的，我不太确定时间，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离不开他们的，皇城才是我的家，我去到哪儿都不会有归宿感，所以我会回来的。”
她会回来的，她不仅会回来，还会好好的回来，到那时，她一定蹦蹦跳跳的，第一个就跳进宫浅虞和欧阳克的怀中。
想到这里，舒子研不免得有些开怀，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意味不明。
福公公眉头一拧，却是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皇上和皇后娘娘必定能在城门口迎接你们回来的。”
“呵呵……”舒子研笑了，无奈的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是啊，他们必定会亲自到城门口接我，那时迎接我的，说不定不是感动的泪水，而是满腔的责怪了。”
责怪她过不好，责怪她离了他们反而过得更好，责怪她的迟迟不归。
福公公听完，也是有些无奈，但是更多的是欣慰，“郡主早些回来，便不会怪了。”
“呵呵……”舒子研又是一声轻笑，无奈的摇摇头，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明显肆意，眼底里满满暖光与幸福，却不开口了。
她笑得无奈，仿佛在笑自己的孩子不听话，虽然无奈，但是笑容中是满满的自豪感。
只有那眼睛的最深处，是苦的。
“呵呵……”她笑着，不知明月。
白日里，她才准备来皇宫时，魍魉回来了。
看到魍魉在半空中盘旋的时候，她是挣扎，亦是犹豫的。
当魍魉停落在她的肩膀上时，没有人知道，她那一身白衣与魍魉在一起，有多么的好看。
终究，她还是没有忍住，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倾手摘下了魍魉脚踝上的小竹筒，当她打开那里面的信封并滴血输入内力的时候，她是真的笑了。
信上那几个字真的格外的刺眼，可是……又格外的明媚。
上面有一句话是这样的：待塑心花开。
那五个字，简直是她内心最大的冲击与喜悦。
塑心花？
或许花如其名，真的能让人的心脏重塑吧。
可是这朵花，她从未听说过，如何等？
但是，她信他。
信这个给予了她生命的男人。
所以，她愿意等。
她笑着，轻轻摊开信封，随风飘远，最后化成粉末，落入于尘埃之中。
想着白日里的一幕幕，舒子研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明媚了，眼底大片流光，溢于星空。
夜风吹，亦凉……亦暖。
……
马车缓缓行驶，没有了逐影和追风，影一隐藏在暗处，这一次，驾车的人是舒小。
可能是因为换了个人，她觉得乘坐马车都有些恍惚了。
舒子研坐在马车里，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不知不觉便呆了。
眼前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就是觉得入迷，好看。
她很爱发呆，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呆住了。
其实只有心思多的人才会爱发呆吧。
因为渴望宁静。
只是，白日里的那封信的内容久久回荡于脑海之中，忽近忽远，忽明忽暗，散不开。
塑心花。
那是一朵什么样的花？
和曼珠沙华比起来，不知道谁更美。
缓缓的，马车停下了。
然而，舒子研恍若未闻，似乎感觉不到一般，依旧呆呆的看着前方。
已经到郡主府了。
“郡主，已经到了。”
话落，然而马车中的人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舒小心头一紧，没有犹豫太久，猛地掀开帘子。
映入眼帘的，是她呆滞空洞的眼眸。
她面无表情，目光呆滞，里面看不到一丝光亮。
“郡……郡主？”舒小有些犹豫的叫了一声。
舒子研没动。
舒小眉头一皱，不由得加大音量，“郡主！”
舒子研仿佛是听到了一声尖叫，猛地把自己给拉回了神。
看着熟悉的道路，舒子研眼神一闪，随即却是柔柔的笑了，“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说着，起身，连忙跳下了马车。
只是舒小却有些懵，看着舒子研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郡主刚刚跟他说什么？
对……对不起？
舒子研下了马车之后，收敛了所有的温柔与平静，咧开嘴角，跨大步子，蹦蹦跳跳的跳进了郡主府。
那模样，活跃得像个顽皮的孩子。
暗下白发，刺眼诡异。
她看着她蹦跳的样子，垂下的眼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