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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却把泪来做流水

马车一路疾驰,正午时分,乔伊然等人终于抵达了位于紫禁城最北的神武门。

神武门高九尺余,汉白玉石须弥座,三劵门洞,上有城楼。城楼为重檐庑殿顶,顶覆黄色琉璃瓦。顶下梁枋饰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上檐悬蓝底鎏金铜字满汉文“神武门”华带匾。

乔伊然立于匾额之下,惆怅顿生,只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曾几何时,她也同三五知己携游此地,却从未像如今这样感慨连连。遥想那时的她青春少艾,如明日朝阳,笑颜鲜亮,如晨开花朵。而今……是她的人老了,还是她的心老了?

“姑娘,我们该进去了。”阿部宽温润的声音在乔伊然耳边响起。

乔伊然瞄了一眼阿部宽,神情艰难地努了努嘴,像是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但终究未有启齿。

说道底,阿部宽不过是一个与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纵然打从见他第一面起,她就有种说不出的熟识和好感,可她知道,在这层好感之下,却也还隐隐藏匿着一份忐忑不安——或许是出自她对自我的保护和警觉吧。

然而就在乔伊然转身的那一刹那,阿部宽却从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不舍与留恋,带着凛然的绝望。刹那间,脑中陡然划过方才胤裪那抹凋零凄楚的身影,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转身寻觅,只见身后空旷的广场上,除了被骄阳照的发亮的地面,便连个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没来?”莫名的感伤缓慢布上阿部宽心头。他也不知是自己这是在为谁而叹,是豁尼沁伊然,还是那个人?如果三年的苦心等待换来的只是那样一场撕心裂肺的决绝,那倒真是相见争如不见的好。阿部宽嘴角隐然划过一丝讥诮,蓦地转身入了宫,追着乔伊然早已远去的身影而去。

可就在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与神武门遥遥相对的景山之巅,正站着他苦心寻觅的那个身影。

“启禀爷,方才松鹤山房那边的陈大人派人来请爷回去审阅刚编纂好的《艺文经传》,这会子来人还在亭下,不知……”

“知道了。吩咐下去,说我随后就到。”

低沉而温润的男子声音,感觉上和阿部宽有几分相似,只是稍稍透着些倦意。

可这声音却让来人听得心头一颤,反应变得稍稍有些迟缓。

“还有事么?”那人的声音平和依旧,却多带了份审视。

“爷!您打从天未亮就在这里站着,不吃也不喝,奴才担心您的身子。”来人撞着胆子劝解道:“眼看着太阳上了头,您若还像这样站着,只怕身体会吃不消啊!”

转瞬间,那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惊到,眸子倏地跳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复到了平静,独自瞭望着脚下的紫禁城,满眼怅然,面容冰冷,就好像眼下之景不是艳丽的春日,而是白雪皑皑的隆冬一般。

紫禁城中,乔伊然跟着前来迎她的内侍,兜兜转转的。转了好几个岔口,乔伊然便被转的辨不清方向了。

“公公。”乔伊然追上领路太监轻唤道。

内侍停下脚步,用他那声尖锐的嗓子低声道:“请问姑娘有何事指教?”

乔伊然谦逊的笑了笑,“指教不敢,只是敢问这会儿公公要将我带去那里?许久未有进宫,伊然着实不太记得宫中的道路了。”

小太监一脸释然道:“姑娘请恕罪,是小的疏忽了。早前太后下旨说今日去园子里和皇上看戏,所以让你回宫后直接回慈宁宫大姑姑处即可。所以现下咱们要去的地方是慈宁宫。”

“慈宁宫?!”乔伊然眉头顿时蹙了起来,“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慈宁宫的方向不是应该向西么?为什么咱们这会儿要向东行了?”

“这个……”

小太监支支吾吾,良久都给不出一个好的解释。乔伊然看着心生疑窦,刚要再次追问,不想从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伊然姑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叫下官找的好苦啊!”

乔伊然回身转视,见阿部宽满头大汗的模样,猜想他一定是快步寻她而来,遂微微一笑道:“让大人忧心,伊然万分歉意。”旋即福了福身子,将自己手中的手帕递给了阿部宽,示意他擦擦汗。

阿部宽望着手帕却一怔。说实话,他长这么大,却从还没见过能像乔伊然这样,如此温柔细心且又如此落落大方的女子。举手投足间,丝毫不见女儿家扭捏害羞之态,更没有那些所谓的“人言可畏”。

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在豪迈奔放的蒙古大漠,亦或是在无拘无束的绿林江湖,也都是少之又少。恐怕这世上,只有敢活在太阳底下的人才会有这份坦荡吧。

阿部宽犹豫片刻,却还是抱拳婉拒道:“谢姑娘好意,姑娘客气了。只是姑娘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一个人?!”乔伊然眉峰一挑,扫眼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好快的身手!”

原来方才她只顾同阿部宽寒暄,却忘了身后小太监的事。一时大意,竟让他给跑了,乔伊然心中略微有些懊恼。

阿部宽见她神情不对,转而关心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乔伊然停顿一秒,展颜道:“没什么。只是在外面野惯了,现下回到宫,一时竟忘了收心思。若有坏了规矩的地方,还请大人多见谅。”她并没有将小太监的事,如实向阿部宽讲述,只因这件事来得蹊跷,她暂时不想打草惊蛇。

阿部宽豁然一笑,“姑娘知道就好。现在在我这儿倒也是没什么,只是往后去了他处,你可得多小心点,要知道宫里不比他处。”

“多谢大人提点,伊然记住了。”

阿部宽点头笑了笑,“眼下,姑娘久未入宫,大概对宫里的道路早已生疏。这样,下官先送姑娘入内廷。到了内廷,自然有人会有人来接您。姑娘回慈宁宫。今儿一早太后就随皇上去了园子,走前事先吩咐下来说让你改日再去她那儿谢恩,所以今天姑娘大可先直接回慈宁宫大姑姑处。”

“伊然全听大人安排。”乔伊然行了个礼,便尾随阿部宽去了,只是心里却仍旧放下方才那个想要带她去她处的小太监,心想他是谁?他想带她去那儿?逡巡着,忍不住侧脸将目光投向身后那长长的甬道。

穿过甬道,乔伊然被阿部宽带到了一座宫门前,便停住了脚步。

阿部宽道:“对不起姑娘,因宫中规矩,外臣无旨不得随便进出**。眼下下官即无旨意,也并非当值,便只能送姑娘到此了,不远处有一个身挂这个样式腰牌的名叫小魏子的小公公正等着姑娘你,请姑娘放心去吧。”说着便将腰牌递给了乔伊然。

乔伊然接过腰牌,眼风倏见阿部宽眼中晃过一丝让她看不懂的惋惜,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后便听人唤道:“伊然姐姐!”

一个小巧玲珑,相貌娟好的小宫女兴高彩烈地向乔伊然飞奔而来。在她身后则跟着一个比他略微高半个头的小太监,脸上也是一阵的高兴。

“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知道么,这三年真是快把我们想死了!”小宫女说着猛地抱住了乔伊然脖子。

一年多了,乔伊然从未感受过如此的盛情,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宫女身后的小太监一面拽了拽她的衣裳,一面傻呵呵的冲着乔伊然笑了起来,笑容很亲切,很温暖。但见小宫女仍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乔伊然不放,便忍不住在小宫女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小宫女一听,登时从乔伊然身上跳了起来,紧张地理着自己的衣裳,羞怯腼腆地冲着阿部宽眨了眨眼睛道:“请大人恕罪,奴才一时高兴过了头,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阿部宽朗朗笑道:“罢了,小丫头久别重逢,一时乐极忘形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次你家姐姐回来,恐怕是有一段时间走不了了,你们相聚的时间还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大人的意思是说,姐姐这回回来,当真是没事了?”梅妆话刚一出口,便被小魏子拉了一把。这才发觉自己又失礼了,不由得调皮地冲着乔伊然耸了耸肩,像是在求救。

乔伊然淡淡的笑着,看着眼前梅妆一派天真的样子,不知不觉忽然想起了昔日青云庵内绵勤做错事时,喜欢调皮的吐舌头的模样。太像了,一样那么干净。

倏地,乔伊然习惯性的在梅妆脑门上轻轻砸了个爆栗。

梅妆捂着脑门,嘟着嘴,“啊”了一声,满脸委屈的模样,逗得阿部宽一乐。

三十二岁的阿部宽,为人正直、敦厚,知行合一,且风度凝远,通达有识鉴,能负重责,兼他系出名门,遂甚的得康熙帝器重。再加上相貌俊朗,故是宫中一种少女梦寐以求的良人。当然,像梅妆这样娉娉袅袅,豆蔻年华的少女自是不会例外。刹那间,小脸通红的梅妆少女情怀赫然暴露于阳光下。

然而阿部宽为人坦荡,并未做多想,随即抱拳行礼道:“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不宜在此久留。下官这就告辞了。”

“大人好走。”乔伊然欠了欠身子,送走了阿部宽,便在梅妆和小魏子的前呼后拥下,回到了那个她原该熟悉却极为陌生的慈宁宫。

慈宁宫位于紫禁城内廷外西路隆宗门西侧。宫门前有一东西向狭长的广场。广场南北两侧分别是长信门和慈宁门。慈宁门内有高台甬道直通正殿慈宁宫。

宫苑东西两侧皆为廊庑。前院廊庑正中各开一门,东曰徽音左门,西曰徽音右门。沿着东西两条廊庑向北行,穿过垂花门,便可直抵后寝殿——大佛堂。大佛堂东西有耳房,东面那间便是现今苏麻拉姑所居之地。

乔伊然尾随梅妆等人至此,刚一到门口,屋内便轻手轻脚的走出来了一个清丽高雅秀美柔嫩的少女。

此女虽然素颜素装,但却怎么挡不住那她淡雅超群的气质。一双纯洁晶亮的柔目,更是让人一见便心生爱怜。

“美,太美了,美极了!”乔伊然忍不住在心中呐喊。

她在现代不是没见过美女,可如眼下此女这般洁然清秀却又不失典雅高贵的女子,委实世间难得,全当是仙子下凡。只是这样人间绝色的女子,又怎会埋没后.宫,不得圣宠呢?

“姐姐,轻霜想你想得好苦啊!”少女一见乔伊然,便潸然泪下,本就柔和清脆的声音,带着点点泣声,愈发听得人心软软的。

幸好现在的乔伊然已不像初见梅妆时,那样惊讶,手足无措。

她幽幽地抽出这名叫轻霜的貌美女子手中粉嫩的纱巾,为她拭泪道:“知道么,女子的泪水是极其的宝贵的。相传它们都是鲛珠所化,因其孕育了世间太多的精华,故而每一颗只有在心爱自己的人手里才会变成璀璨的明珠如,若不然,便将只能化作平淡无奇的海水。所以它是真爱的象徵。”

“然而每一个少女这辈子所流的泪皆是定数,就像命。泪若流尽,即会无泪。无泪之人,便会无心。一个人连心都没有的人,又何谈爱。所以,为了你自己,为了那个茫茫人海中爱你的人,请珍惜你的眼泪。让它留到那个值得你为他流泪的人手中,好么?”动作极轻极缓,眸子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乍看来有种男子对女子呵护的情愫在里面。

轻霜破涕而笑道:“姐姐尽会说笑,轻霜没见过这么哄人的。”

一旁的小魏子跟着打趣道:“说的是,瞧姐姐这张巧嘴,甜的连树上的鸟儿也能哄下来唱歌。亏得姐姐是个女的,如若不然,这天底下的女子岂不是各个都得为姐姐而疯狂?”

噗嗤一下,众人笑开了去。

“是伊然回来了么?”东厢房内传来了一个悠远的声音。

乔伊然和轻霜不约而同的做起了噤声的手势。

轻霜道:“姑姑,是伊然姐姐回来了。”见房中无人应答,轻霜推了推乔伊然,示意让她快进去。

乔伊然心怀畏怯的走上前去,后在房门前停了下来。

房内,藏香袅袅,云仙雾绕。佛龛前,一前一后跪着两个人。前面那个身着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缁色海青衣,一手持念珠,一手敲木鱼,专心致志的念着华严经。后面那个内着黛绿色宽襟大袖长袍,外套浅绿色琵琶襟大坎肩,双手打着檀香珠,凝神静气跟着打坐。

绿衣女子见乔伊然在房门前徘徊,起身相迎,“快去吧。大姑姑已经等你等了一个早上了。”说完,便拉着轻霜走了。

眨眼间,房内只剩了乔伊然和苏麻拉姑,还有那连绵不断的木鱼声。

“回来了?”声音从乔伊然面前那个如松柏般凝重的背影出传了出来。

“嗯,回来了。”乔伊然的声音很小,但在这安静的屋院内却显得很是响亮。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轻易再走了。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家都很惦记你。知道么。”

“嗯,伊然明白。”

“去吧,想来外面那群小家伙们定是等急了。”

“是。”乔伊然听着一愣,但仍谦卑的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只是心里却在惊叹,“这就算完了?!”

来的时候,乔伊然一路上不断听着梅妆絮叨苏麻拉姑对豁尼沁伊然在外的这三年是如何的挂心,如何的忧心。同时也从小魏子和梅妆的斗嘴中知道了一些苏麻拉姑早年抚养豁尼沁伊然的点滴。从而得知苏麻拉姑和豁尼沁伊然之间那份浓厚的“母女亲情”。

本以为面对久别重逢,历劫而归的“女儿”,苏麻拉姑会表现出一如当年乔伊然大学军训过后第一天回家,父母迎接她时的那种欢欣雀跃。即便没有喜悦,一番语重心长的说教总该免不了。

然现下,乔伊然非但没有看出苏麻拉姑心底的那份激动亦或是担忧,就连小魏子梅妆口中的那份牵肠挂肚,她都不曾有见。

佛龛前,那道心无杂念,虔诚礼佛的佝偻背影就像屋内那缕袅袅的檀香,笔直,坚挺,神秘,超然,还有那凡尘不染的冷淡。

和之前的轻霜梅妆相交,眼下的苏麻拉姑着实像是给乔伊然吃了一个凉飕飕的大冰坨子,一时间从牙齿缝凉到心底。

临出门前,乔伊然下意识的又看了眼那个纹丝不动的缁色背影,眼中不禁划过一道失落的仓惶。她以为她得到了,可她却离它很远,离幸福很远。

跨过门槛,回廊下是轻霜、梅妆、小魏子一个个孜孜憨笑的脸,暖暖的,伴着橙黄色的光晕,给乔伊然一种被需要的感觉,稍稍抚慰了一下她那颗被冻伤的心。

“姐姐。”梅妆性子急,一见乔伊然从屋内出来,便率先越过轻霜、小魏子二人向乔伊然飞扑过去。

乔伊然宠溺的笑着做了个噤声,复又向屋内看了一眼。梅妆明白乔伊然指的是正在里面礼佛的苏麻拉姑,遂调皮的笑着耸了耸肩,快步拉乔伊然到院内说话。轻霜、小魏子一路相随,脸上都挂着惬意的笑容。

“姐姐,你看!”梅妆指着院内一处偏僻的屋子咧嘴笑道。

乔伊然顺势看去,只见“明倚轩”三个大字赫然立于房檐下,“这是……”

“这便是姐姐现今的住处。”轻霜从后面走了上来,解释道:“以前姐姐的闺阁名为‘幽栖’,大伙儿都觉得这名实在太过苍凉,所以特意请了三贝勒为姐姐的新居换了个名字,便是这‘明倚’二字,只希望姐姐今后的日子明亮且有倚靠。”

乔伊然感激的笑道:“你们有心了。”

“既然如此,你们俩还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领姐姐快去看看里面的新屋。”机灵的小魏子见乔伊然神色感伤,立马岔开话题道。随即乔伊然便被轻霜梅妆二人哄拥着进了屋。

这屋子不大,但却很敞亮。一进门是堂屋。堂屋正中是摆放的是一张柏木无束腰裹腿直枨方桌和四张同质地的死开光秀墩,墙上则悬着一副字体周正凝重的对联。联上写的是“心不逐诸缘意根不妄起,心意不生时内外无馀事”。

轻霜见乔伊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对联,笑着解释道:“这是大姑姑为贺姐姐回宫,特意写的,其实大姑姑还是很疼姐姐的。”

乔伊然听着不动声色,随即跟着兴高采烈地的梅妆到了右侧的书房。

书房内,家具摆设清静雅致。深栗色的圆腿围枨书案,配着颜色稍浅些的带枨藤屉灯挂靠背椅,搭着一墙大漆书架。书架上摆的琳琅满目的各色书籍,其中以动植物、医农和佛经居多。

梅妆从椅子上举起一个藏青色的软垫,在乔伊然眼前晃了晃,“姐姐,你看!这可是前几日当轻霜姐姐知道你要回来,特意熬了几宿的夜为你绣的,好看么?”

“好看。”乔伊然抿嘴笑着,随即向轻霜投去了感谢的目光,“有劳你了。”

轻霜浅笑道:“姐姐这说的哪里话,只要姐姐喜欢就好。但愿以后姐姐坐在上面伏案看书时不会觉得累。”

乔伊然与轻霜相识而笑,就让有些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紧接着,梅妆忽又举起手边的木质笔筒,道:“还有这个。这个是小魏子特意请教三贝勒以姐姐你的形象,雕的归去来兮图笔筒。”说着扁起了嘴巴,“姐姐你看,人家三贝勒为他画的雕刻图样那般的好看,却被小魏子把你雕成了这幅模样,你说可气不可气!”眼睛死死的钉了小魏子一眼。

小魏子一个激灵的都吸了口冷气,旋即又死乞白赖的冲着梅妆傻笑,好像很无奈似的。

梅妆轻哼了声,别过头,又拉着乔伊然去了另一边的右室,指着右室里上上下下悬挂的窗帘、灯具和床上那一整套被褥邀宠道:“这些东西全是梅妆精心为姐姐挑选的。姐姐,好看么?”

“好看。”乔伊然想也不想的回答道。然而眼前这一室娇粉的气息,在她看来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太过于充满小女儿浪漫的情怀了,似乎与之前的堂屋和书房的装饰很不搭调。但乔伊然知道,即便这些东西再不搭,也是梅妆精心为自己挑选准备的。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乔伊然忽然很想哭。可能是因为在青云庵内太久没有得到人关怀的缘故,现下有人如此盛情,又如此体贴的对自己好。这样的关怀,这样的爱,对一个身处异乡的她而言,当真有些受宠若惊,感激涕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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