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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往事如潮水!

燕挽亭看着面前这个削瘦清冷的女人。

她似乎没有变过,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无论是那让人流连痴迷的容貌, 还是那风轻云淡似乎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的冷淡态度。

心底的不甘时时都在吞噬着燕挽亭的心智。

爱也不甘, 恨也不甘,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 是继续佯装亲密温柔, 还是任恨意包裹,仇她怨她。

只是已经戳破的窗纸, 似乎已经不能再由她自己选择了。

微开的窗前,有夜风拂过,略有些凉意, 房间里桌上笼在灯笼里的蜡烛也随着透灯罩中的风,轻轻摇曳。

夏秋潋轻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放下茶杯,昏暗的烛火下, 她的面容终于染上了些许朦胧的暖意,她抬眼看着燕挽亭,轻声开口。

“天色已晚,殿下留在秋潋殿中, 可有何事。”

“你身子可还好。”燕挽亭拂袖坐下,伸手探了探桌上的茶壶。

早便倒好的茶水, 早就凉透了。

夏秋潋双眸定定的看着燕挽亭,沉默了半晌后才垂眸开口道。

“劳烦殿下担忧,秋潋身子并无大碍。”

燕挽亭点点头, 推开桌上的茶壶,瞧着夏秋潋刚刚喝完的茶杯,略有些许责备道。

“若是口渴了,就叫下面的人送一壶热茶上来,你身子本就不好,这凉透了的茶水喝下去,也不怕伤身。”

“殿下这般,不嫌累吗。”

夏秋潋的话,让燕挽亭有些愣住了,她迟疑的看着夏秋潋。

“你这是何意。”

“面对心中怨恨的人,殿下何必再虚情假意的装作关切呢。”

夏秋潋轻声开口,她眉目低垂,面容难得的温和柔软,说出的话却让燕挽亭胸口一窒。

燕挽亭不怒反笑,她轻笑两声,双眸中的柔光一点一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凝结起来的冰冷。

“秋潋是觉得我此时所说所做,皆是虚情假意。”

“莫非殿下是真心实意。”

“你...”

燕挽亭愈发羞恼,她瞪着夏秋潋竟不知如何回应。

夏秋潋抬眸看着燕挽亭,看着她面上的冰寒眸中的怒气,苍白的面上突然现了一丝笑意,那是带着些许欣慰苦涩的笑意。

“殿下此时的怒才是真心实意。”

“秋潋不需殿下温和关切的假意,只需殿下真心实意的恨意。至少这般,殿下能让秋潋感觉到,殿下还是殿下。”

夏秋潋的话,让燕挽亭心烦意乱,她果真是恨这个女人,不仅恨她曾背弃过她,更恨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搅乱她的心。

不过她还是轻描淡写般的问道。

“你就确信,我的关切,皆是假意吗。”

“那殿下的真心有几分?”

夏秋潋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燕挽亭,看着她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眉目。

就如同她自己所说,与其让燕挽亭故作关切的假意,不如让她满怀恨意的仇视。

燕挽亭本是个真性情的人,自在潇洒惯了,如今却学着那些心机深沉的谋士一般,不仅要心中预谋算计别人,还要戴上一副假面,以假意对人。

那样大概会很累吧。

“既你觉得本宫待你不是真心,那本宫也无话可说。”燕挽亭站起身,拂开衣袖,她皱着眉头神情有些不悦。

夏秋潋看了她一眼,转开了话题。

“殿下可查出当初与江询言同谋的燕国官员是何人。”

燕挽亭心中一动,她凝神看着夏秋潋,带着几分探究。

“怎么,莫非你知是谁。”

“虽不知是谁,但我似乎有些头绪”

夏秋潋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她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前世,燕宫被攻破后,她便满心罪恶一心寻死。

江询言曾几次登门,皆被她冷言赶走,之后江询言便下令将夏秋潋软禁在景翎殿中,几月之后,便赐夏秋潋一杯毒酒。

故此,夏秋潋那时并未多了解江询言任新帝后,朝中燕国旧臣交替官员改封。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她还是从青鸢口中听说了一些。

比若,贤妃慕容夕照一夕从燕宫中消失,仿佛凭空不见一般,找不到踪迹,找不到尸首。

夏秋潋思忖着,缓慢的开口,将她所知皆说出。

“当初江询言入主燕宫后,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皆被投入大牢,一些宁死不屈的忠臣也皆被满门抄斩。”

在听到江询言入主燕宫时,燕挽亭双眸暗光一闪,她抿着唇紧紧盯着夏秋潋。

当初江询言率领十万大军 ,悄无声息的绕过各路防线,围困燕宫,燕皇便知,燕国必定有一位权臣与江询言同谋。

不然江询言不会那么顺利的率军围困燕飞城。

所以那时,燕飞城的布防图燕皇交给谁都不安心,甚至放在自己身上都怕会被人偷取,便将布防图交给了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公主殿下,燕挽亭身上。

只是那时谁也想不到燕挽亭对夏秋潋丝毫不设防,竟疏忽之下,被夏秋潋从身上偷走了布防图传递出了燕宫,交给了江询言。

那时的燕宫太过混乱,宫中四处严查细作,人人自危。

而那位通敌的权臣,也不知是良心不安,还是太过会掩饰,竟一直到燕宫攻破,燕皇白绫吊死御书房,燕挽亭自刎,都无人知晓那位一直通敌的权臣究竟是谁。

燕挽亭自死而复生后,便秘密收拢在燕飞城的影楼暗探,不动声色的将人安插进燕国朝臣府中。

虽到现在,的确发现了一些有嫌疑的人,但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官员,根本没有机会能接触到军机大事。

燕挽亭不仅要在外提防一直在江湖扩张势力的江询言,还要暗中调查燕国的与他勾结的权臣。

她复生不过是在燕宫被攻破前五年,而江询言却早在暗中布置近十年,

虽说还来得及,但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燕挽亭见 夏秋潋沉默了许久,便开口追问道。

“你可知,江询言入燕宫后,有没有朝中那位高权重的大臣,不但没有被抄家,反而还被封赏嘉奖。”

夏秋潋思量许久后,才抬眼看着燕挽亭,轻声道。

“我被圈禁在景翎殿中,外头的事并未知晓多少,不过我只知,贤妃娘娘曾悄无声息的在燕宫中消失。而慕容一氏,虽未封官进爵,却也都安然无恙的迁居青州。”

“慕容氏?这这么可能,慕容家两兄弟,自小便辅佐父皇,他们怎么会。”

燕挽亭闻言呼吸一窒,她的身子轻轻的颤抖起来。

她竟未多疑心过慕容两兄弟。

难怪,难怪当初那位细作能悄无声息的将消息传递出燕宫。

难怪当初皇兄明明在万军之中,还被人暗中冷箭刺死。

若真的是慕容氏所为,那便有许多事能想的通了。

只是真的是慕容氏吗,无论是镇守边疆几十年,忠心耿耿却从不请功,甚至每回回京,就将虎符交还给燕皇的镇国大将军慕容钦。

还是那一心为民,多次改革宪奉行与各国通商,让燕国比他国更加富裕开明的一品太傅慕容慎。

燕挽亭心中反复推敲,她抬头看着夏秋潋,眸中有些怀疑。

“夏秋潋,你所说可是真话。”

夏秋潋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会让燕挽亭怀疑,毕竟慕容氏是燕皇最为信任的臣子。

夏秋潋浅浅淡淡的开口。

“是真是假,还是让殿下去查探,秋潋不过是将自己所知告知殿下。”

燕挽亭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心不停的砰砰直跳。

“好,此事我自会派人去查探。”

燕挽亭看着坐在身前的夏秋潋,一句话作罢后,便一直盯着她,双眸光芒忽明忽暗。

她不知该不该信夏秋潋,就算夏秋潋所说她重生不过是为了赎罪挽回一切,但是燕挽亭并不全然信任她。

她心中暗暗有个猜想。

若是,夏秋潋是骗她呢,若是夏秋潋心中的人,还是江询言呢。

若是....她只是寻机会扰乱她思路,让她将目光转移到慕容氏两兄弟身上,而忽略了江询言呢。

若她的目的,不是帮助她,而是帮助她的心中的所爱之人,江询言呢。

夏秋潋并未抬头,她竟仿佛知道燕挽亭心中所想般,她垂头带着几分叹息般开口。

“殿下不信我。”

燕挽亭凌厉的目光仿佛一把尖锐的利刃,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你为何会死,江询言为何会圈禁你。我还以为,你应该成了江询言的皇后,与他举案齐眉,共享天下。”

夏秋潋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她抬头直视着燕挽亭的双眸,一字一句轻轻开口。

她的双眸幽深清澈,如同深秋里的一滩清泉,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澈。

“因为我不愿。”

燕挽亭看着她,抿了抿唇,她偏开目光,抬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低声反问道。

“为何不愿,只因良心难安。”

夏秋潋的双眸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那双清澈的瞳孔,仿佛染上了无尽的黑暗和痛苦,有黑色的潮水从她眼底涌出,忧伤而绝望。

“因那些惨死的人,每日每夜都站在我窗前,他们在看着我。我无法原谅自己,我曾想过,亲手杀了江询言。”

“所以你才会被他圈禁。”

燕挽亭看着夏秋潋,她抬起手仿佛想要伸手抚去夏秋潋眉心的忧伤,但是她却很快的收回了手,放在膝上慢慢收紧。

夏秋潋的神色有些麻木,她语气的平淡的叙述着前世她与江询言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

“他大胜而来,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直入景翎宫。他身上沾满了鲜血,却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是英雄,而我只能看到他刀刃下的冤魂,还有那震耳欲聋的痛苦嘶吼。”

“他利用了我,利用了姜国和燕国惨死的百姓,只为了他心中的欲望。”

江询言攻破燕宫后,见过燕皇自缢的尸首后,便一路赶到了景翎殿。

他原以为,他成了夏秋潋心中的英雄,他将是史书记载下的一笔浓墨重彩。

但是他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夏秋潋多年后初见他时,那深刻入骨的憎恨和厌恶,还有当他下马想要将夏秋潋拥入怀中时,那把刺入他腹中的匕首。

那时夏秋潋刚刚目睹燕挽亭自刎,那猩红的鲜血仿佛渗入了她的灵魂中。

她第一次举刀,第一次想杀人。

只是江询言虽无防备,身上却穿着软甲,夏秋潋手中的匕首刺入了他腹中,也不过是割开了皮肉,并不能要了他的命。

也是夏秋潋的行刺,让江询言始终无法原谅。

他以为自己一直爱着的这个女人,在燕宫五年,心中真的有了那个年过半百的燕皇。

他下令,将夏秋潋圈禁。

却因心中的执念,一直不肯放下夏秋潋。

只是当他看到夏秋潋看着他的眼神中,不在有半点温存,只剩刻骨的怨恨后。

终于放弃了。

一杯毒酒,送到景翎殿。

夏秋潋心甘情愿的饮下,原以为会入轮回。

却不想,一朝醒来,却在姜国相府的庭院。

她的生命,再次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一些,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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