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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4 章 19.06.10晋江独发

姜壖见毓秀无意赶尽杀绝,心知此事还有转圜的语气,便顺势收声,举剑别指,“此番若非文华君将舒家私占铜矿,恶意私铸之事公之于众,各地钱庄将私铸钱混入市中,后果不堪设想。事关重大,臣会领宰相府亲查亲办私铸案。舒景其罪当诛,但请陛下念在文华君将功折过的份上,对舒家网开一面。”

毓秀微微一笑,上前扶起舒雅,对众臣道,“朕已与左相、三司与宗人府商议过,从今日起,剥夺舒家世爵之位,抄没家产,名下田产钱庄商号镖局尽数充公,等待朝廷接管。舒景终身囚禁于宗人府,舒婉、舒妍与舒姚按律查办定罪,依法处刑。舒家除舒雅一支,其后永不得入仕为官。”

众人闻言,心中皆有所想,姜壖原以为毓秀会要舒景的性命,可她更想要的分明是舒雅的人心。

如此看来,舒景把舒家东山再起的期望寄托在舒雅身上,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舒景把选择的机会留给舒雅,无论她如何选择,都会为舒家留出一条生路。

毓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自回上位,舒雅对毓秀跪拜谢恩,躬身请退。

毓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送舒雅出殿。

迟朗出列拜道,“陛下命臣等彻查工部弊案,三司会大法已有结果,请陛下裁断。”

毓秀命侍从接了迟朗的表奏,大略看过,叹道,“司部之腐败,朝廷也有监督失能之过,工部涉案之人,除阮青梅一人处死,其余皆从轻发落。”

一言既出,百官皆躬身拜曰,“陛下宽仁”。

毓秀冷笑道,“朝廷宽仁,是对贤良宽仁,对百姓宽仁,如阮青梅一类的贪官污吏,不死何以平民愤。念在她为官多年的份上,姑且留她一具全身,阮卿既是阮青梅同宗,就由你亲自送她上路。”

阮悠闻言,愣在当场,面上满是惊诧之色,半晌跪地对毓秀拜道,“臣并非刑官,也非阮青梅至亲,由臣监刑,似有不妥,请陛下另议。”

毓秀摆手道,“朕心意已决,不必另议,阮卿依旨办事就是。”

阮悠听毓秀语气凌然,心知她不会改口,不好再当堂驳她的颜面,只能勉强应承下来。

毓秀转向崔缙问道,“恩科会试之事,礼部准备的如何?”

崔缙拜道,“礼部已准备妥当,只等陛下拟定会试主考的人选。”

毓秀思索半晌,对灵犀点头道,“本次会试,由恭亲王担任主考,其余三位主考,一为宰相府副相贺枚,一为国子监祭酒郭昌,一为翰林院掌院钟敏。”

四人应声领旨。

贺枚对毓秀拜道,“自朝廷颁布初元令,各地符合条件的生员已纷纷向官府提请入籍,因户部审议外籍入籍的流程过于繁琐拖延,有许多外籍士子至今还没有拿到户籍,无法参加今年的会试。”

毓秀凝眉道,“去年乡试之前,朕已听说许多外籍生员入籍艰困。初元令是新行政令,各司各省虽该谨慎对待,却决不可因噎废食,若当中若有牵扯利益之派系为一己之利阻碍政令实施,故意拖延者,朝廷绝不轻纵。贺卿如今暂管户部,就请你着人加急办理外籍文武举入籍之事,务必使符合条件的生员顺利参考。”

贺枚躬身一拜,毓秀在上叮嘱几句,散退早朝。

岳伦落马,姜党人人自危,聚在殿外等姜壖示下。

才经历朝上一场风波,姜壖不想节外生枝,便叫心腹安抚驱散众人,只与何泽一人说话。

待四周人走尽,何泽便不再掩饰面上的哀色,对姜壖道,“下官等愚昧,当日未能领会姜相提点,参透陛下筹谋,以致今日之祸。”

姜壖一声长叹,“罢了,老夫也是一时大意,才会让陛下有可乘之机。上元节前贺枚日日入宫,我已觉出蹊跷,想必陛下一早就就暗命他图谋户部。”

何泽蹙眉道,“陛下方才命贺枚处置外籍士子入籍之事,分明胸有成竹,看似与凌相等人早有默契,想必是筹谋已久,只等今日一朝发难,一并实施。”

姜壖冷笑道,“陛下要夺取皇权,掌控朝堂,除了需要时间,还需可用之人,她登基之后几番作为,的确撼动各部,却只撼动枝叶,而未伤到根基。朝廷各司部衙门的根基不在一部司长,而是当中每个当差办事之人,陛下恰恰是因为懂得这个道理,才会急着要提拔一批只忠于她的新科进士,培植属于她自己的根系。”

何泽眼眸一闪,嘴角抽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以下官看来,恩科举士之事,姜相不必插手,不如作壁上观,任由陛下作为。急功近利未必是福,今上不惜大刀阔斧地砍掉户部三位堂官也要强推初元令,却因此损伤了本籍士子的利益,时日一久,必失民心。”

姜壖捋须笑道,“何公所言也是老夫所想,人心易散不易聚,陛下在朝中孤立无援,太过顾忌世家派系,才会破格提拔外籍,如此爱鹤失众,无疑为自己埋下一颗死棋。她越是步步为营,占尽先机,越是不知天高地厚,人心向背,就连她一手提拔倚仗的臣子,终也会审时度势,离她而去。来日她众叛亲离时,才知今日之失。”

何泽冷笑道,“说到用人,陛下远远不及姜相。阮悠秉性忠良,虽忌恨阮青梅的所作所为,到底与她同宗,即便二人曾有恩怨,她也不愿亲自为其送上催命符。陛下执意要杀阮青梅,却要阮悠监刑,看似杀鸡儆猴,颇有用意,实则却会动摇臣心。”

姜壖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冷笑道,“陛下虽城府深沉,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为人太过多疑敏感。阮悠并非献帝留臣,只是被今上权衡利弊之下才收拢麾下,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舒家已倒,工部既清,面对并非嫡系心腹之人,陛下便恩威并施,诸多戒备,之所以执意要阮悠监刑,就是忌讳她与阮青梅同宗,以此彻底割裂二人派系。所谓伴君如伴虎,身为天子,即便再器重一个人,也不会容许他冒犯天颜,口有二声。”

何泽才要回话,远远望见结伴向宫门走来的几个人,就把要说的话都吞回肚子里,对姜壖点头示意。

姜壖笑容款款地站在原地,只等程棉几人走到近前。

与程棉同行的除了迟朗,还有贺枚与阮悠,四人神情各异,虽才在朝上大胜一场,面上却都没有太过欢喜的颜色。

程棉与迟朗对望一眼,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众人见礼罢,迟朗回想起方才姜壖在殿上跪求的窘态,心下暗笑,面上却无半分幸灾乐祸,言笑晏晏与两个老狐狸周旋。

程棉一贯清冷,迟朗说话,他就在一旁静听,既不谦恭,也不失礼。

阮悠面上却满是怨怼哀愁之色,半晌对姜壖等道一声告恕,先行走了。

姜壖见状,对何泽使了个颜色,暗示他遣心腹密去交涉。

阮悠走了片刻,贺枚也生焦虑,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追随其而去。

姜壖目送二人走远,笑着对程棉迟朗道,“老夫还记得当日在千菊宴上,陛下盛赞元知、子烈、敬远与文德,将你等比作花中四君子,深赋信任。彼时文德还在蒙冤受狱,陛下就已思虑至此,天子眼光,果然与我等凡夫俗子不同。我们这些老臣都上了年纪,来日朝堂之上,还要看尔等尽情施展。”

迟朗听出姜壖话外之意,面上不动声色,淡然陪笑;程棉却睥睨冷笑,不屑一顾。迟朗生怕程棉在姜壖面前过多透露情绪,便胡乱敷衍几句,拉着他快步走了。

二人一路疾行,出了宫门临上轿时,程棉还是一张冷脸。

迟朗生怕程棉因姜壖的话对毓秀心生嫌隙,便试探着问一句,“元知有心事?”

程棉看了老友一眼,冷笑道,“陛下执意要子烈监刑,的确不妥,若子烈误以为陛下对她心存顾忌,便会寒了忠君之心,方才我本想与她畅谈一番,开解她几句,你却为何与姜壖纠缠不休?”大风小说

迟朗笑道,“并非是我与姜壖纠缠不休,而是姜壖与你我纠缠不休。之前在朝上,陛下以雷霆之势削掉姜壖视为心腹的户部堂官,姜党人心惶惶,就连一贯稳如泰山的何泽也似乱了阵脚,若换做是元知是姜壖,你会如何?”

程棉思索半晌,斟酌回一句,“若我是他,定也心有不甘,急于筹谋反击。”

迟朗点头笑道,“这就是我不解之处,若我是姜壖,才痛失一整片落子,派系中人心不稳,风声鹤唳,我必重整旗鼓,尽力安抚。反观姜壖,他方才在殿上受了屈辱虽恼怒,却丝毫没有一败涂地的颓势,还刻意等在宫门处调侃我们几人,若说当中没有蹊跷,我万万也不相信。”

程棉的担忧也在于此,“姜壖为官多年,老谋深算,怎会轻易一败涂地,只怕他留有后招,来日发难,一出手就会陷陛下于不可逆胜之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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