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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皇帝128

甘肃巡抚徐养量缩在李起元的身后, 希望天子不会注意到他。因为甘肃的军屯数量少,可也同样存在着这些问题。宁夏镇这里天子在一切都好解决的。可是朱由校既然传他过来,自然不会遗忘他。

“徐卿, 甘肃之事况如何?”

甘肃巡抚徐养量是与总兵官李怀信一起疾驰而来的。他看看身边的老将李怀信,上前一步回答天子的问话。

“陛下, 甘肃有赖李总兵带领将士镇守, 虽遭遇鞑靼多次寇边,但仍能守住长城关隘。”

徐养量这样说也是因为要平息李怀信的心气。万历四十七年的时候, 熊廷弼征召三边的总兵去协助守卫沈阳等地, 但是因为熊廷弼的脾气暴躁、言语间辱慢老将, 李怀信忿而卧床告病退回大同将养。

是李起元经过大同的时候,与李怀信促膝长谈,宽慰其心。又在天启帝下令关闭口市之后,以甘肃告急等数次去信邀请,给足了李怀信的体面, 才将其请回甘肃。天启帝去年平定辽东之事, 李怀信一直不敢相信,见徐养量得被天子招去宁夏觐见, 也就跟着过来要见见天子是什么样的人物。

如今见巡抚徐养量在天子跟前推崇他领兵戍边有功, 心里残余的怨气也就基本消散,顺杆爬地出来拜见天子。

李怀信在进御帐之前, 见到了旧识刘渠, 他忍不住抓住刘渠问起辽东之事。等到刘渠把榆林镇的事情都讲了以后, 这老将的心思就飘忽起来了。

哎呀, 这样英明神武的天子,老夫可得撺掇他把西边、北边都收拾老实了。

他抱着这样的心里出来拜见天子,那激动、崇拜之情,让朱由校都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热血的脑残粉了。

李怀信声音洪亮。

“陛下,臣甘肃总兵官李怀信叩见,愿陛下万岁,臣愿追随陛下荡平鞑靼。”

这声音响亮的,在御帐里都带出了回音。

与他并排的巡抚徐养量,还有相隔不远的李起元差点没伸手去捂耳朵。

朱由校并没有召见李怀信,见他来了对自己还是这般形容,不管是为了什么还是忍不住地有点儿小开心,就令他与徐养量起身答话。

不用朱由校多问,李怀信就噼里啪啦地把甘肃的事情汇报了,听得一边的巡抚徐养量觉得自己都不该领俸禄了。

末了李怀信还知道不能让巡抚与自己结仇,紧着向朱由校保证。

“陛下放心,臣回去甘州就配合徐大人把甘肃的军屯也如宁夏这般厘清,以后再不会令陛下分心于甘肃的边事。”

朱由校从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臣子,由衷的喜悦漫上他的眼角眉梢。

“好,朕就赖你这般老臣的忠心帮扶,才能撑得起这危机四伏的天下。朕要先谢谢你的。”

李怀信赶紧摆手,“这都是老臣应该尽的本份。老臣就是有一请求,陛下可否把新式火炮给甘肃几门?”

朱由校的脸上不由地就乐开花了。

果然谁的热情的后面都隐藏着别有所求的目的啊。

“那新式火炮是为了大军主动出击而造,不适合守城的。一发炮弹就要十两银子,朝廷目前还没有能力配置到三边。最重要的是那新式火炮的炮身非常轻巧,普通士兵就能背负,朝廷怕这样的利器被鞑靼等人得去的。等以后有银子了,一定会给三边配上适合守城的火炮。”

听得一发炮弹就要十两银子,朝廷还担心火炮丢失了,李怀信立即打消了要火炮的念头,转而对朱由校请求。

“陛下西征的时候带上老臣可好?”

“好。一定带上你。”

君臣对话听呆了围观的所有人,最激动的应该算是甘肃巡抚徐养量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动表态、要配合他厘清军屯的李怀信,简直怀疑李怀信被换了神魂。他太清楚李怀信在甘肃的地位了,他这个巡抚每每在总兵的阴影下处理政务、军务,多少次恨得他给李起元写信抱怨,多少次恨得要直接上书给天子诉委屈。

还是三边总督李起元接信后经常派人过去看他,纾解他对李怀信的愤懑,劝他从大局出发,他才不得不忍隐下来。

他现在简直要扒开李怀信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把水控干净了,看看这个表决心的武夫,还是不是给自己添堵无数的那个跋扈的总兵官了。

这疑惑都没过夜,李怀信就给了他解释。

“老夫就是佩服天子,那么个没成丁的小少年,就能俘虏了杨镐、熊廷弼都没招儿的努/尔哈次,顺顺当当地以五万禁军就收复了辽东。一共用了多长时间?用朝廷出了多少银子?

别说老夫敬佩,这战绩大明就没人能比的,放在全天下也是第一份的。亏你们既往说熊廷弼那老蛮子怎么怎么能,他比得上天子的一个小手指头吗?

你再看看土默川那些蒙古人,三万多骑兵啊。上万的战马啊。一仗就被天子都收拾了。我啊,是看在天子的份上不难为你,免得你到天子那里抱屈,给天子添堵。”

徐养量看不得李怀信那脑残的模样,忍不住幽幽地问:“比太/祖、成祖的战绩呢?”

李怀信被问得一噎,然后气愤地拉着李起元告状。

“李大人,你听听他说的那话,天子的战绩前无古人,老夫有说错吗?你还怪我给他设绊子,我就该一次绊倒他。”

李起元看着徐养量叹气,“叔宏,朝廷要做的大事儿太多了,天子那么一个没成丁的少年人,他能体恤文臣武将把监军都撤了,你也该再多体恤一点儿天子的不易。

李总兵是武夫心性,你是进士出身,老夫是非常盼着你俩个唱一出‘将相和’的。这样天子明儿离开宁夏镇也安心是不是?”

徐养量被李起元说的脸红,对着李怀信就行揖礼。

“是我的不是,请李总兵莫要挂怀。你说的没错,天子的战绩是前无来者。我就是与你开个玩笑。”

李怀信见徐养量肯低头认错,哈哈一笑往后再没与徐养量设绊子了。

朱由校在宁夏镇停留了半个月,把陕甘宁三边的军务和政务都料理清楚,然后带着四万五千人的禁军将士还有一万多辅军继续往后套去。行到磴口遇到了前来围堵大明天子的、占据了黄河后套的蒙古人。

朝廷这边也接到了天子带军去往宁夏的消息。

方从哲病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在刘时敏天天派过去的太医看诊下,不得不憋着心劲、勉强爬起来去尽首辅该尽的职责。

韩爌和叶向高见他回来,都非常高兴,这半个月可把俩人累坏了。

叶向高宽慰他说:“定国公就是一个武夫,他的话你往心里去不是难为自己么。”

方从哲这个老好人难得地没接受日日相处的老友的劝慰,叹口气,灰心丧气地对韩、叶二人说:“天子回来,你们要帮着我另推举首辅啊。我要是继续在京师,单是萨尔浒战败就会逼疯我的。当我想催促杨镐进军么?”

方从哲在家日日在心里翻过来、调过去想的就是萨尔浒战败之事。他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对叶向高抱怨。

“进卿,你侍奉神庙多年,最是知道他的心性了。若是他肯舍得出内帑金,让杨镐从容在辽东布局,怎么会输呢。哪里轮得到我催促他进军啊。”

韩爌却说:“定国公说的是邸报泄露了杨镐大军的进军计划,不是说你催促他禁军。”

方从哲在家躺了十几天才建立起来的信心,一下子就被韩爌击垮了,

叶向高无奈地看着韩爌,你这么心直怎么就能平安活到现在呢?但他还是不想方从哲致仕的,他早看明白了天子就相中方从哲的就是他的“没注意”、他的唯天子之命是从的思维模式。换自己做首辅,短时间可以做到;换刘一燝也能对付几个月;要是换了韩爌,分分钟不是顶得天子学神庙,就会把他自己坑得挨廷杖或是流放的。

于是他赶紧劝方从哲。

“你信定国公推诿的借口,邸报上报了杨镐的进军计划,他知道不妥怎么不制止?再说了邸报也不归你直接管的,吏部、礼部、各部可有能脱得了责任的尚书?

你是独相不假,但阁臣才是几品官啊?你那挂名的吏部侍郎有名没有实权的。你怎么就信了他的话,认真把这样的黑锅背到自己身上啊?

我可和你说,你要是现在认了的话,千秋史册就定了罪名是你的了。那可是十万将士的性命啊。”

方从哲被叶向高说的心思又活动起来,他盯着叶向高看,似乎在想叶向高说的话是真是假。韩爌这时候也从叶向高的眼色里,明白了自己该站的立场、该说的话了。

刘一燝在杭州还没有回来,内阁如果就剩了自己和叶向高,那岂不是两个人要做四个人的事情了?

至于萨尔浒战败的真相,天子都与了定论,一二三四条的,自己何必把方从哲这个心性懦弱的逼得致仕了呢。

于是他赶紧跟在叶向高后面表态。

“方首辅,叶阁老说的很对的。到底是叶阁老做阁臣的时日久了,一眼就能看出千秋史册的要害点,你要是就这么退了下去,那萨尔浒战败可就要背在身上洗不脱了。”

三人正说着话呢,三边总督李起元的公文递了进来,同时还有宁夏巡抚王之采、甘肃巡抚徐养量的公文,三人一人一份看了起来。

韩爌先大惊失色地站起来叫道:“陛下去了宁夏镇!”

兵部、户部也接到了三边总督、巡抚还有几个总兵官的公文。

汪应蛟兴奋地对毕自严说:“你快来看,天子不仅把三边的欠饷都厘清补发了,还把今年的粮饷提前足额发给三边了。太好了,太好了。”

汪应蛟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计相这位置真的不是人干的活啊。自己没做户部尚书的时候不觉得,在这位置不到一年,愁的、累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毕自严仔细看了总督李起元的公文后说:“部堂,李总督说屯粮那部分不用朝廷补给天子,三边军饷的银两、再加上刘渠这信里的、给禁军的饷银快百万两了,那是天子垫付的,还是要还给天子的。”

汪应蛟把信从毕自严手里夺回来,仔仔细细反复又看了一遍,轻蔑地对毕自严冷笑:“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呢。还什么还?老夫没银子。”

正进门的崔景荣接话道:“要银子没有,要命有一条。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汪应蛟双手一拍,手里的公文立即发出脆响。

“对啊。就是这意思。”

转头还对毕自严教训道:“吉甫啊,老夫看你就该多去兵部走走,向崔尚书崔自强好好学习。太仓银子不足,可不是要银子没有,要命的话,户部也不如兵部多。让陛下听崔尚书的,问兵部要命去吧。”

崔景荣好悬没被汪应蛟的无赖话,弄得平地跌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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