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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错中情缘

第六章错中情缘

九重阳老先生在古城小镇购买了那顶翡翠玉冠后,当时也没过分追究玉冠真伪,接到水晶谷飞鸽传书,先自离去,陈少山一人无趣,也就不在留恋古城小镇民风,独自回程。

陈少山走过三孔桥时,几天不见,桃花凋谢,毛茸茸的青桃像玉珠一般串在了树枝上,那时候没有人到青石上洗衣服,也没有人从这里过往,心中不免落单,他向河湾的石滩望去,杳无人影,也没有了捡拾青铜箭镞的雅兴。

天近中午,腹中饥馁,陈少山想起几日前洗衣女孩,她曾说,家就住在附近的八里岔村,若是小哥哥到了俺村会留家吃饭,我何不到哪庄上看看能否觅着哪姑娘混上一顿饱饭,但当时粗心不知哪女儿姓名,陈少山恨自己是个笨鸟。自忖着向八里岔村走来,陈少山到了村头,却见村里人来来回回急急走动,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巧见哪洗衣女孩匆匆经过他面前,那洗衣女孩一眼也认出了他,陈少山这次不敢在大意,先向哪女孩介绍了他的名字叫陈少山,再问了哪洗衣女孩的名字叫袁巧云,然后说,村里父老十分慌张,你也心急火燎的样子,究竟村里发生了甚事?

袁巧云抹起了泪珠,说,俺表嫂刚嫁给表哥不久,三天前夫妻俩吵架,怒得一口气憋在心间,竟然死去了,今天是下葬的日子,村里人都过去帮忙,能不急索。

陈少山明白了怎么回事,突然问起她表嫂是哪里人氏,袁巧云说,表嫂是朗陵城西张小庄人,名叫张玉香,原是被卖给表哥家李二孬做媳妇,表嫂相不下表哥,要逃出俺庄,表哥阻止她外逃两人厮打,表嫂才泣咽亡身。

陈少山听过,如同一个响雷击到脑壳,头嗡嗡作响,心口间一股气息好长时间才运过喉口,思想着死者张玉香原是朗陵城西张小庄人氏,她和哪守瓜女孩竟是一个村里姑娘,莫非张玉香就是哪守瓜女孩。一定,一定,陈少山便把张玉香认作了哪守瓜女孩。

陈少山想到这里,眼前一黑几乎晕倒,幸亏袁巧妹及时相扶,陈少山不至跌倒,等陈少山悠悠转醒,心中似如万般钢刀插在胸间,痛苦万分,不觉自言,张玉香呀,张玉香在瓜棚,我曾给你哪一百两银票,你却断然不收,再邀你与我一起私逃,你也拒绝,到如今落得命归西天,怎及咱们俩跌入悬崖时,同归于尽。

袁巧云见陈少山突然变得如此悲戚,不知他说的是哪里话,见他这般模样也十分惊恐,逐把陈少山扶到一处凉荫下,让他坐定暂且歇息,回到家中,取来一瓢凉水,让陈少山吃过,这时陈少山心情舒缓许多,才把自己和张玉香在西瓜地中认识的经过说于了袁巧云听。

袁巧云起初以为陈少山是来寻她,乍然相见,心中也是害羞了一阵子,倒如今听了陈少山之述,逐晓他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但表嫂已故,袁巧云悲伤之中心里隐约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悦,她对陈少山说,小哥哥大概是来寻找张姑娘了,如今她已离开人世,你作如何打算?

陈少山黯然伤神,说,还有什么打算,只有回去了,陈少山如是一时疯魔,傻笑了一阵子起身就要离开。袁巧云愣愣看着陈少山的背影,心里颇觉留恋,在三孔桥和他相遇,从陈少山以古器相赠,就看出陈少山是一个心肠柔软的男孩,那时就对他起了好感,只是作为一个女孩家无法表示自己的情怀,如今又与他相遇此时不来表白自己的心意,再让他走过岂不错过良机,想到这里欲表达自己的心愿,但是,正值伤怀之下,况且自己又是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儿,怎能和一个相识不久的少年单独表白心迹,也就借了一句礼貌之言,说,小哥哥不在这里中饭?

这时的陈少山心里只顾为哪守瓜女孩张玉香悲伤,心里早已无有和洗衣女孩袁巧云闲情,袁姑娘的一声挽留,倒让陈少山倏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既然守瓜女孩虽然溘逝,但此时尚未下葬入土,我何不在见她一面,我陈少山也不枉和她相知相遇相爱过。

陈少山想到这里,回转了身子,便和袁巧云大胆说出了他的心思。袁巧云听过有爱又叹,又气又恨,一个女孩心仪一个男孩,他却去为另一个女孩表衷情这是令那个女孩心情难堪的事,但袁巧云思忖难以阻

止他的坚强决心,且又无奈,说,陈公子看来对张姑娘一片痴心,若小哥哥要真心那样做,巧云也就帮你完成心愿。陈少山给袁巧云施过礼,也就如此如此。

陈少山头上勒了白手巾孝,怀揣了黄表纸,赤着脚,一步一跪,一步一叩首,哭天抢地,如孝子般奔向那媳妇张玉香家宅来,张玉香的丈夫李二孬三十多岁年纪,见陈少山哭着来到这里,也哇哇哭起,喊着他爹说,爹,爹你看谁来了?家住李老不认识陈少山也便收了纸,给陈少山行过礼引入客厅,问明情况才知陈少山是姑娘家的娘家人。

大约媳妇是买入,如今伤命又不是好死,李家恐生是非也就未敢告诉媳妇家娘家人,陈少山突然到来,李家惊恐万分,对陈少山也额外有礼,但陈少山不是来滋事却为吊唁。

那时候,棺材停放在灵棚,乡亲们只顾忙事,没有谁为一个从外乡刚来的女人啼哭,大家反是说笑间做活,对于张玉香的死,李家犹如死了一条狗,只不过尽些微薄义务费些功夫把她埋葬。

陈少山在悲伤不及,跪倒在灵前,痛哭万分,他的啼泣引来了村里许多大姑娘小媳妇,袁巧云也在其中与他们一起看热闹。

陈少山沉浸在悲恸之中,苦苦哎哎悲悲戚戚惨惨,他思忆着与守瓜女孩的交往,少年青涩的恋情,不觉哭道——,

我的,我的,我的妹妹呀,

哭一声我的妹妹,你死的好年轻。

在家中你从小到大是娇凤,

没有人打你一巴掌,

没有人对你说话难听,

可是,爹是一个糊涂虫,

为了几个臭银锭,

把你卖到这火坑。

如今你要去它方往生,

哥哥随你而去也。

陈少山哭得直撞棺木,浓情处,想着和守瓜女孩坠崖的往事,怎不愿追她而逝,心如沸油烹心,只顾哀伤,竟忘了要与守瓜女孩见面的事,袁巧云在热闹的人群里,仔细看着他,随着他的哭泣眼中也落下泪水,她见木匠师傅一把棺木扣紧,既要抬起棺木下葬,她便紧盯了陈少山,暗中示意陈少山怎不提出与妹妹尸体见面事宜,再不言,棺木一旦下葬,一切都晚了。

陈少山看到了袁巧云的手势,方明白了此来的目的,突然止着了悲恸,走至家住李老面前说明了来意,陈少山说,我是死者的哥哥,如今路过这里才知妹妹突然西殡,作为她的家人既知道了亲者之殇不能不见亲人一面。李老起初借口棺木一合重新开棺有伤晦气,陈少山说,妹妹死的突然,必然烈魂不羁,我有一个青铜剑柄,放入妹妹棺内,并写有一个符咒放在她贴身胸前,也是希望妹妹死后魂魄不记得先前往事能去安心托生罢了,愿主家大人成全。

李老是走南闯北的客商,一看陈少山手中的那枚青铜剑柄,就知是件宝器,远比先前买来这媳妇值钱多了,心下思忖,不如答应这少年请求,待他走后我再掘棺寻出哪青铜剑柄,岂不得了一份意外之财,用这份财帛再与儿子买个媳妇不也是驴换驴了,况且他说他是媳妇娘家哥哥,娘家人见上一面临终亲人于情于礼皆不为过,他就是外人冒充了媳妇娘家大舅子,凭着哪枚青铜剑柄李某也要卖于他一个人情。

主家与风水仙商议,风水仙说,这媳妇是年轻人,死得突然,当应午时三刻下葬,如今午时三刻已到,如果耽搁下葬时辰,恐有厉鬼害人,李老一摆手说,人死如灯灭,啥魂不魂,我看是人昏。风水仙听出了主家有责备意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要么不在白昼下葬,让这年情人夜晚与他妹妹一会。

家主勉强答应,就用白布在棺木周围搭了一个简易幕帐,为了见证陈少山是否把那枚剑柄放入媳妇墓中特意安排表侄女袁巧云监督,袁巧云听过表叔的话,姑娘看上去面目勉为其难,心里黯然应允,自忖,陈少山我倒看一看你对张玉香有多深的情谊,她以死去,难不成你还救活她,思及三孔桥处桃花树边,她与陈少山蓦然初见其后陈少山以物相赠当时就觉情思萦心,难割难舍,如今想来也觉她和陈少山生死难忘了,仿佛陈少山今晚见面张玉香就如相会她袁巧云一般,少女的青青之情也无限缱绻。

是夜,暮春之际,天气晴和,暖风南至,一钩斜月东山升起,勾着陈少山心中无限往事,陈少山迈着轻步缓缓朝棺木趋进,袁巧云身随其后,也是郁闷含悲。

陈少山想,他当初和守瓜女孩初识之际,尚是溽热如今转到了春天,时光易逝,人的生命犹如琉璃随便一触也就破碎了,往日的相识一如梦境过去,心内未免不惆怅极致。

这时棺木盖已经移开,陈少山到了躺着张玉香尸身的棺前,他没有了日前的激动,反如春夜的湖水静谧,心忖,玉香,我来了,陈少山小哥哥来了,你曾说咱们活着时候不可能成为夫妻,原死后同归于尽,当初,是你敢把我推到了悬崖深谷中,也是你随我而去,惜,上天不成你我之美,皆让你我虚惊一场没有越过阴朝奈何桥,但你也终没有逃出被父亲售去的劫难,落得重搯黄泉,陈少山接过一盏酒,洒在了棺木边,祭奠着亡灵,心内依然思念着守瓜女儿当初的一颦一笑。

后面的袁巧云与陈少山紧贴了香身,似乎听到了陈少山心中的狂跳,犹如大海怒涛波澜,亦如山风呼啸,解他一时心情不能平静,便用小脚踩了他一下,说,不要在自作多情了,要做该做的事。陈少山恍然明白,也就把那枚青铜剑柄放入棺内,而后从怀中取出事先写好的符咒,哪咒语是何内容,就连自己也讲不明白,许是陈少山有意在想和心爱的人做最后告别才故作了虚玄。

陈少山手心处托了纸咒,看着棺内的娇躯,身上外罩了一身绿裙,仿佛一股曲流动的溪水弹奏着归去来兮的音符,陈少山双臂颤微微的用手解开了那绿裙,犹如改变了音符旋律,沉吟说,生没有和你肌肤相亲,死终如愿了,便把滚烫的大手抚向女儿冰凉的娇躯,此际陈少山胸中如在旷野无际上,一群快马自由自在纵横驰骋,又感觉天地已不复存,时间早已凝固,人世间唯有他和守瓜女孩了,不由当初在西瓜棚中他压在守瓜女孩身上的情景再次浮现。

也许陈少山的躯体战抖过于激烈,用情专一,令身后的袁巧云起了嫉妒之心,他看到了陈少山此刻面目,是笑非笑,是啼非啼,面容疆滞而又动容,这种少男的情怀,姑娘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袁巧云的情感愈然也是不能支持,紧贴了陈少山的身子,遐想无限。

在这春夜里,在这无声时刻,在这桃花谢落之时,爱如电流一般,从一个躯体传导向另一个躯体,情如潮水一般时涨时落。袁巧云也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心动,恍然如梦,镇静下来,已是香汗淋漓,见陈少山的手依然未退,似如使坏一般,袁巧云哪能容忍这样轻狂之徒胡作非为,不由自主在陈少山身上很是拧了一把,陈少山受痛反应,便在哪媳妇身上本能猛然一摁,突然一缕细细的声音由远渐进,由慢至缓,从棺内响来一如天外的咳喘,袁巧云听到这无端之声,吓得妈呀一声,从白布帐幔中逃了出来,声音变了腔调,大喊,有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少山也是惊异,这才注意到发声处是从哪女尸口中传来,但,陈少山适才只顾激动,忘却了棺中死者脸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黄表纸,他急忙揭开纸具,却见死者面目虽然美丽,却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情人——守瓜女孩面貌,随即也是吓得大惊失色,揣了哪青铜剑柄,悄然离去。

风水仙手拿了桃木剑,穿着一身道袍,从客厅中窜出,大声吆喝,冤孽,有本大师在,何让你猖狂!那女儿从木框中已坐起身子说,先生我是在哪里?风水仙将剑指着她说,你不是鬼?

那媳妇说,俺是怎么了,如做了一场梦。

李家家主也到了棺木前,扯开幕帷,见媳妇如此这般,不由哈哈大笑,说,天赐我家厚福,我家又添一口人丁。

原来那媳妇的确不是陈少山思念的守瓜女孩,只不过也是朗陵城西张小庄人氏,遭遇和守瓜女孩相似被卖出,也足见旧时贫寒家庭不把女孩做人看待,哪女儿原本是与丈夫不愿过日子,才因气伤身,经过陈少山的手在她体上猛然间一压,旋在喉口的气息重新复出,生命再次燃烧。

当陈少山一口气逃到三孔桥头,听到八里岔村中夜晚燃起鞭炮,全村人沸沸扬扬欢呼无比,方知哪小媳妇复活了,心中也是无限愉悦思及当初在这里洗衣的女孩袁巧云对他无私帮助也很感激了,但未能遇见守瓜女孩,又不悉她姓名心里未免怅惘。

就在斜月过午间,溪流叮咚间,陈少山遥望河滩中石砾的晶莹,桃树的影影绰绰,古烽火台的幽邃,感叹三孔桥的夜色太美丽了,陈少山眷恋着即将离开这里踏上归途,听到了一曲歌声,

前世一轮月,后世月当空。

只恨红尘小,紫薇总相逢。

也许这歌声是姑娘袁巧云唱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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