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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不太好的父亲

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些事情在他们这些人说来就是云淡风轻的,却不知道那个少年究竟经历了怎样痛苦的折磨。

那件事情,足以将一个少年摧毁,变成一个游荡人间的魔,他看到的,何止是人情冷淡……

那年,他还是一个快要参加高考的少年,却被这样一场风波夺走了双亲,从此漂泊人间

那年,他的父亲刚下岗,他们家也不算是农村的,也还算过的去吧,可是这样的变故足以让生活在地面的人给彻底打到地底下去。

他的父亲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每一句话都是照着自己的脾气说的,很多时候也完全没有顾忌到那样一句话会不会给别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也因为这样,记忆中称赞父亲老实的人很多,但父亲就是没有一个朋友,甚至连自己家的亲戚也不大愿意搭理父亲,每到过年的时候,别人家总是很热闹的,只有自己家里略显清冷,好不容易有几个上门拜年的人也多是母亲家里的亲戚。

他对父亲最原始的记忆,大概也就是那个男人很健壮,所以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小心谨慎,稍不注意不仅会挨骂还会受到来自那健硕的体型的威胁。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幼稚到有些不讲理的人。还在叛逆期的他并没有太多的戾气,大概是看透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很多时候都会选择冷淡,而这样的冷淡还多是对着家里人的。他很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看电视稍微笑出声会被父亲厉声责骂自己就是个没出息的种。可是,在没有什么人的时候,父亲也可以对着电视笑得像个傻瓜一样,而那个时候,他早已不知道对着某件生硬的滑稽的东西笑是什么感觉了,甚至连笑都很少笑了。这样的“分歧”,让他打从心里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他对自己的父亲是很陌生的,甚至陌生到有一次打电话回家是父亲接了电话而他却是说了打错了而不会想到那个陌生的声音来自他那个就算坐在电话边也从来不愿意接听电话的父亲……他对自己的父亲并不抗拒,就是没法敞开心去谈话。就像有一天,他们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时候,父亲看着电视,他看着手机,一个晚上就这样过去了,他们两个半句话都没有说过,直到,他偶然抬头看到自己的父亲看着电视看到在打瞌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一直压不住暴脾气的人也会老……

可是,他始终记得他很不喜欢他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一点也没有父与子之间的亲近。打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一切就全是母亲在照料的,从衣食到学习,都是母亲在料理的。父亲扮演的角色,大概,也就是那个给了他生活的保障却无法给予他整个生活的人吧。

从来,他的父亲都没有参加过他的家长会,甚至连成绩单上边的家长签名都不敢签,是的,不敢,就算是笔勉强拿到手上也要等到母亲回家后把成绩单甩到母亲手上。他的父亲,连他读到几年级都不知道,在上初中后父亲诧异地看着他的校服变了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所有的绝望。从那个时候开始,在他印象中的能够搜索出来的所有关于父亲的画面就真的只剩下一声声呵斥还有一直问他要吃什么,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给他的一切,都只停留在了那些他不需要在乎却是生存必须的东西上,就只是,活着。至于活成什么样,完全不会在意。他在心里暗下誓言,他绝不会变成跟他父亲一样的人。

但是,在父亲下岗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那样一个跟所有人都像是合不来,就是到了不惑之年依旧任性得跟个小孩一样的人会因为自己的坏脾气被人辞退他一点也不会怀疑。只是,这样的波折对他的父亲来说就变得很不一样了。他的父亲在最开始的几天,整天都是醉醺醺的,不是骂这个就是诅咒那个,整个世界在父亲的口中都被骂成了灰黑色的,而他,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每天回到家听到的就是各种教诲,不是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就是怒斥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浪费了家里的食粮,要不就是吼他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连捡破烂都没人要……他当然知道,他自然是知道的,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才能够走到更远的地方,才能够脱离那个家,带着母亲,离得越远越好。

他对父亲的叛逆,从记事起,一直跨越整个青春期,他以为他会一直讨厌自己的父亲,讨厌到自己也有了孩子的时候。

可是,在父亲下岗后差不多快一个月的时候,像是骂多了也累了一样,就瘫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要不就是蒙头睡,从白天睡到下一个白天。他开始觉得父亲可怜,他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反复想起父亲独自一人看电视像极了孤寡老人的样子,他开始一遍一遍地责怪自己,有时躲起来也会骂自己究竟做得有多不对他原本应当是那个跟父亲最亲近的人,却徒留这样一个原本就孤单的人在寂寞中沉沦……

他们家其实也还算过得去,虽然父亲向来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但幸好母亲是个节俭的女人,她为父亲攒下的积蓄就是让父亲去做点什么小生意也完全应付得去,但彼时下岗的父亲,失去的,是整个世界能够包容给这个男人的希望……而这些,他那个时候无法理解,也不能体会……

但事情在父亲下岗快两个月的时候,终于有了转机,一个说是父亲儿时的同学找上门来,说是有一项工程在承包后找不到一个负责的人,见父亲还算老实,想要让父亲入伙。

从那一天开始,父亲像是重新恢复了生机,又开始吹嘘,说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就他那一个找上门来要他去承包工程的同学,他可以连续说一个月左右,一直夸那是一个多厚道的朋友,逢人就说。他的父亲开始变得很忙碌,从一大早5点多就跑去工地,到了晚上7、8点才回到家,有时不放心在晚上还要待到10点多才能够回家。父亲并不懂得建筑的事情,可依旧可以跟那些工友很憨地谈很久,虽然没有识得几个字,依旧会边听边记笔记还时不时跑到自己的房间问某个字怎么写,尽管父亲那些别扭的字看着总让人觉得滑稽。即使每天身上都是脏兮兮的,父亲也总是带着笑意。他知道那个时候的父亲,看到不仅是步入中年之后重新拾回了可以为自己正名自己还未老去的希望,还是因为,在他劳碌却孤寂的一生里,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为了那样一个人,就为了那人能在自己失落后还愿意搭理自己的那一份温情,父亲可以抛开一切,对此他是深信不疑的。

父亲在那人不能够交付出款项的时候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凑,还傻傻地说那人就是太仁义了才会被那些老板拖欠。

直到,那些没有拿到工资的工友找到家里来。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家里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那些人拿着草帽,拿着水泥桶,拿着各种家伙的都有,就这样冲到自己家,几乎将自己压扁在他们雄壮的身躯之间,那些浓烈到呛进鼻腔里夹杂着烟草、铁锈味的汗味一直纠缠到他的脑子里叫他痛苦万分。那些人很暴虐,砸了桌子,连自己的课本作业本也全被那些人掀了踩在地上,书上出现了许多的破裂的痕迹,就连自己的房间也出现了不少脏兮兮的脚印和一些干了脱落的水泥掉落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

他的母亲苦苦哀求那些人去找那个承包了整个工程的“朋友”,可是那些人都说自己认识的就只有自己的父亲。父亲就由着他们从沙发上拖拽到墙角,看着强壮的人软趴趴的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就只是喃喃自语,一直说着叫旁人不能听清的话。

在那一天那些人吵吵嚷嚷的声音里他终于听明白了,那个说是父亲朋友的人拿到钱之后就找到了父亲承包工程,还向外界说将所有的款项都交付给了父亲,偏偏父亲喝醉迷迷糊糊签的那份东西被人给拿了出来,证实这件事情确凿无疑。原先,父亲还跟那些跑到家里闹事的人站在了统一战线想要找将工程外包出去的公司高管讨个说法,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变成了众矢之的,被所有人骂,骂到连出门都不敢。

那一天父亲就任由那些闯进家里的人搬走家里的东西,也不骂更没有出手阻扰,连看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那天晚上,父亲异常冷静,而他,带着恨瞪着家里乱糟糟的一切,他恨那些闯进家里不由分说就抢东西的毫无素质讲究的人,他恨那个跟父亲称兄道弟喝醉吹嘘的人,他对父亲也有了恨,他遇人不淑,可是,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被丢弃在黑暗里,他不禁落下了泪……

那夜,他好不容易走到了父亲的身边,父亲就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他站着,站在父亲从微弱的月光中勉强能够窥视到的背影后边,那是他们父子从未有过的亲近的距离……

“棠啊,你怕吗?”父亲的右手握住小棠的左脚上的鞋,与其说是握倒像是放在了上边,但父亲的左手始终抓着自己坐下后耷拉在肚子前边的衣服,可是没有抓得多紧,松到就像是轻轻一拨弄就可以将被握在他手里的那团布从他的手掌缝给溜开一样。

小棠没有回答,他就看着这个向来都健壮的男人,似乎萎缩成了就剩那样很小的一团。

“我啊,也太失败了。”

这个男人,即使一直会说一些有的没的说个不停,甚至从所有认识的人到所有经历的事情都一一抱怨过,但就是没有说过自己失败,他看着像是在一天之间衰老了许多,看着很萎靡、很可怜。

小棠不知道说什么,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个高中生,却看透了很多,像是一个能够透彻很多事情的小老头,可是不管他能够洞察的有多少,作为一个还不算成年的人,一个在他父亲生气的时候从口中骂出来的都只能是“不争气”“没出息”这样的词的人,在那种时候不管他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他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是听父亲所有早已不仅是埋怨的哀怨。

“什么朋友也没有,都五十,五十一?唉,都老了。临老,临老,连个朋友都没有,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还都是要来骗我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啊?我老说什么人不可信,什么人不好,可我,又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坏东西,都凑到了一起,一起烂,一起臭!”父亲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鞋,又再握上去,“我已经坏了,你可不要学我啊。”

这是他记忆里,父亲除了骂他跟他说的最多的话,尽管这些话里还有许多带着埋怨的词调。

“我不是一个多好的老爸,也不是个多好的人,你看你妈,多好的女人,怎么就来遭了这样的罪。你看你,棠啊,你几岁了?”

“十七。”

在平常的时候,如果是父亲喝醉了问起了这样的话来多半是要说他都这么大了依旧不懂事,然后,开始一番说教,可是,在这样一个叫所有人都提不起来精神去考虑会不会落入被呵斥的算计的时候,他相信,自己的父亲就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多大了,这本就是一个很糙很笨拙到什么都可以忽略的中年失意的男人,对着他除了不忍心,再不能有其他了。

“好小子!好孩子,长大了,你妈不容易,要多看着她,她操劳了那么久,你要多看着她啊。”

“我知道。”不知道是因为往常的叛逆的累积还是怎样,小棠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回了自己的父亲,但回答后他又有些后悔了,他不知道那样的后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就是说不出来地想要去安慰自己的父亲几句。但,大概真的是在那些人将家里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搬到家里乱糟糟的也显得荒凉了许多,在那样一个秋天的季节里,他感觉到了冬天才有的寒意,寒到连说句好听的温情的稍微能拿来安慰人的话都会哽咽道无法出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那个苍老到就剩下一副黑色的魂流离在衣裳里。

他落泪了,泪水恰好就滴在父亲的手上。

父亲似乎没有感受到,大概真的就是一个糙到连泪滴也会觉得不痛不痒把:“我是个不大好的爸爸……”

父亲握着他的鞋,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有一股暖意通过父亲的手传达到自己的脚丫,若是平时,有这样的挑弄,他的每一根脚趾都会欢脱到一一抖动到好表示自己的欢悦,只是,这样被父亲厚重的手掌压制着的脚收敛了许多也不敢做出丝毫多余的动作。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回答自己的父亲的了,或许,根本就没有回答,就只是站着。两个人一起沉默,他甚至忘了那一夜他是怎么睡着在哪里睡的。

就只记得,第二天,他,再不会有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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