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对天福事务所的走访,罗辉踏出这家公司的玻璃门时,天色已经转暗。西方地平线上,太阳如同娇羞的曼妙女子即将去拜访一位自己倾心许久的郎君般,羞红着,只露出整体的一个小部分。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在自己的脑海中,疯狂地闪动着这句高中时学到的词句。
温暖的红色余光仍照耀着眼前的大地,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其光辉下“嗖嗖”地前行,并逐渐远去。这个城市即将迎来日落,不过随后会再次开启新的一天,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常识,尽人皆知。
罗辉摸了摸自己酸痛的后脖子,先前做的那些无用笔录已经被收回到了口袋里。就在此时,放置在笔记旁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嗡嗡!”
振动透过笔记本,随即传达到了自己大腿的根部。罗辉急忙将手机掏了出来,看着来电显示上的“组长”二字,划动接听。
“喂?组长,今天怎么打听我这面了?不应该先问问小岳那里吗?”
“你小子少来啊!我问谁那都是有计划的,一天你别在这给我搅乱。”林海的声音还是一贯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严肃中透露些许的玩笑。
罗辉“嘿嘿”笑了两声,迈着步伐向前走去,同时给予了回答,表述了自己的见解:“就这个案子而言呢,我已经看出了端倪。一般来讲,我在这面只是配菜,真正的主菜是在小岳那面。所以组长您给我打电话,我很激动啊!”
“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一天就在这臭贫。”林海的声音故意加了些厌恶,“别这么多废话了,咋样?高母公司走访完了?”
“对,报告组长,走访完毕,没有任何的反常。”
面对罗辉再自然不过的答复,林海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强烈的反应,却也只是淡淡地、稀疏平常地“哦”了一声。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样啊!果真如此?”
“对,可不嘛,而且走访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位小辣椒,这给我冲的!”罗辉回想起那位姓董的小姐,简直有些后怕,不由得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我觉得,就算去夜店的时候遇见了来抓我的老婆,我都不至于这么心悸。”
“哦?怎么?一向乐观主义,没心没肺的罗辉居然也有怕的人了?”林海的声音里多了点意外,听起来是在为一天的烦闷工作做着解闷的流程。
人嘛,不管身居何职?面对怎样的压力?都应该适当地玩笑两句。就算是天王老子,一整天沉浸在工作中,也难免不会被憋疯。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她那样子简直就不像个姑娘。太吓人,难怪没有对象呢!”
“针锋相对什么?她对你的观点不认同?”
“何止不认同!”罗辉回忆着说:“要不是碍于我的身份,哪怕我是个侦探,冒风去那大胆说出自己的推测,怕是就要被她给打死了。那姑娘几乎就是把单位的同事看成了家人一样,丝毫不由我们怀疑。”
“居然亲密到这个程度?”罗辉也感觉到了林海明显为之一愣。
“组长,我可毫不夸张,高母这面公司的氛围真不错,我不认为这样的氛围中,有人会有着杀害同事女儿的嫌疑。”
“乍听之下的确如此,不过相较于高父那面同事的漠不关心,我反倒有些对这种热情的氛围稍感不放心......”
林海的声音里有着变幻莫测的深层韵味,罗辉此时听着他的言论,在脑海中想象着已经年过半百的组长正对着话筒,用另一只手不断摩擦着自己下巴颏上那些稀疏的胡茬,一脸凝重的滑稽样子。
“对了,罗辉!你有没有询问当日他们的行踪。不会看着人家氛围好,一下子就给排除在嫌疑人的范围之外了吧?别忘了,当年您老人家可是好悬做出这种事的。得亏和你一起搭档的马明鑫提醒,不然你就拍屁股走人了。”
“额......那只是个意外情况嘛!”
在林海看不见,但或许猜得到的自己这面,罗辉的脸色有些微微涨红,十分接近西面即将落到地平线以下的太阳公公。
罗辉一时间突如其来的害羞是因为林海并没有夸张。当年的自己相较于现在,更是容易意气用事,有一次好悬被犯人的一面之词给感动得忘乎所以,得亏搭档的马明鑫提醒,才重新再次审问。最终,将犯人问的哑口无言,乖乖低头认罪。
“不过组长,我和你说,这次我真的做了详细的记录。”罗辉忙着为自己摆脱当年事件的阴影,“根据那些同事们的交代,我做了一些比对,如果所述情况可靠,他们都没有作案嫌疑。今天天色已晚,明天我会想办法找到所谓的证人,同他们各自的交代做一一的对比。”
“好,有进步,不是当年那个毛毛躁躁,只有一腔热情的傻小子了。那就辛苦你了,虽然不一定会有成效。”
“不过,一直不去核实,就更不会有成效了。”罗辉熟练地接上了林海常说的下半句,“组长,您老一天到晚的,一有棘手、麻烦的案子您就叨叨这么一句。”
“不唠唠叨叨我怕你们忘了,行啦,没事我就挂了,一会我还得问问小岳那面。走了一下午,会议散完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这小子可能又跑到哪个地方偷懒去了吧?要我说的话!”
“罗辉,要我说的话,就你小子最坏!”
言罢,林海无奈地挂断了电话,罗辉听着耳边已然没了的声音,有些尴尬却心情大好地“嘿嘿”傻笑了起来。
刑警的工作就是这样,忙碌一天之后适当和某个好脾气的上级开个小小的玩笑,缓解一下从睁眼起床就紧张的心情。彻底离开这儿之前,他回身又一次望了望残阳,是的,今天就快要结束了。
新的一天也会到来,只是那个时候,高母的宝贝女儿再也看不到了。她的人生,两个星期之前就已经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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