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被他用手及时捂住, 她双脚落到地面，睁大眼睛，从他翻涌着各情绪的蓝色眼底看见自己的脸。
五条悟被她气得不轻, 偏偏拿她无可奈何。
爸爸？
她居然敢叫他爸爸？
她是在嫌弃年纪大吗——不得不承认, 对现在的她来说, 似乎，确凿无误。
周围看热闹的人开始嘘声起哄，五条悟侧过头, 微阖的目光一寸寸碾过那群人的脸。
于是大家假装做鸟兽散, 只有一部分年轻的女孩子还在捧心欣赏着的脸。
九月深秋打算趁乱跑人, 被五条悟扣住手腕，一回头，看见要笑不笑的表情，像个犯错的小孩, 老老实实地停。
“怎么不说了？”俯视着她。
九月深秋左看右看：“我打不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打不就认输，又不丢人。
“你可真是……”
她：“？”
五条悟掀了眼皮，懒得说, 扯起她的手腕将她带出门。
在他身后，踉踉跄跄跟上她脚步的九月深秋得意地提起嘴角, 很快又压去。
“是故意的吧。”门外，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五条悟松开她的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如你不喜欢当爸爸，那我换个称呼，叔叔可以吗？”她乖巧地缩着手。
“……”总之，就是和年纪不去了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这么能说会道？明明高专二年级的她, 沉默寡言到几乎没存在感。
高专二年级？
五条悟思绪晃了，眼底泛起涟漪。
高专一年级呢？想，居然快要忘了一年级的她，曾经也是个经常和对着干的疯丫头。
是什么时候始，这潭热爱蹦跶的活水，变成了冷淡寡言的死水？
眸底的蓝色不由地加深，映出她些陌生，却也熟悉的脸颊。
刚从那暖气房间出来，九月深秋些不习惯，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五条悟停了，伸出手揉揉她微凉的脸，拉冬服拉链，将她裹进怀里捂了会儿，外套整个包住她。
站在她面前，实在太高大了，外套里额外加一个她也没问题。
手落在她毛绒绒的后脑勺上，无奈地叹气。
“算了算了，故意的也随便吧，叔叔爸爸都随便你，你高兴就好。”
九月深秋不说话了。
因为她发现，这个五条悟对她分的好，如是以前的，听见她故意叫他爸爸——这是嘲笑，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反击回来，任何方法都有可能。
但绝不包括把她抱进怀里给予她温暖。
以德报怨？不可能不可能。
然，对他来说，十年后的九月深秋，在他那里，拥有一份让人嫉妒的特殊待遇吗？
九月深秋脑子里隐约闪过一丝不太好的念头，甩甩头。
脸颊无意识贴蹭着里面穿的黑色薄毛衣，毛毛很软，也点香。
这个味道太熟悉了，今天早上睡醒时，她乖乖地缩在他怀里，小小一只被一米九的整个缠住，身上也是这股味道，浑身上都是那股味道。
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九月深秋记不清高专二年级的五条悟，身上是不是也是这个味道，总是让她火大，根本不会去在意其他细节。
她喉咙微微一动，莫名其妙地渴。
稍显迟疑，她听见慢吞吞地说：“总之，没有称呼我爷爷，还是蛮欣慰的呢。”
九月深秋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五条爷爷？”
五条悟：“……”
九月深秋从他怀里抬起头，巴抵着胸口，笑意盎然地对上的眼睛，提醒：“那个，爷爷，我今天出门没带钱。”
五条悟：“…………”
九月深秋抬手拽了拽他的衣摆，摆出每次熬夜打游戏被夏油杰当场抓到的表情，垂脑袋乖乖地认错：“对不起，以后不来这地方气你了，所以，你可以帮我结一账吗？我哥回来，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其实她有钱，她看手机里的存款，学校发给她的工资特别高，她现在应该也是高专的一位老师吧？这点钱还是拿的出来的。
只不，这样逗五条悟很好玩——好像有一点过分，但毕竟九月深秋暗恋了十年，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所以，只是稍微在他禁忌线边缘蹦跶一，应该没关系的吧？
如只是连这程度都无法忍受的话，不如早点分手为妙。高专一年级的九月深秋如此想着。
五条悟这一次没沉默，大概是知晓夏油杰永远回不来了，用掌触碰着一无所知的她的长发。
“结账也不是不行。”歪了头，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那我也不能白掏钱是吧？稍微亲一？”
九月深秋：“………………”
……
最后没得到任何好处的五条悟，顶着一群人叹为观止的目光，慢悠悠去买了单。
只要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公关店老板。
经过这一茬，九月深秋里终于舒坦许多，也不自觉地对亲近了起来。
毕竟，她对这里的所人和事都不熟悉，唯一熟悉的夏油杰又出国了，此时此刻能够让她产生安全感的，只有天下第一的五条悟。
她对五条悟不知不觉的依赖，在细节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比如说遇到不熟悉的游戏机，会马上抓着的外套摆要去玩。
比如说，遇到新型的娃娃机，想也不想就拽着一起玩。
比如说，对现代电子产品非常感兴趣，只是一个触屏手机而已，她沉迷得连什么时候被他抓进怀里都没发现。
“是手游！手游！手机可以玩各游戏真是太棒了，简直是天才的发明，天才！”她惊叹地戳着手机屏幕，恨不能马上钻进去，“——，这个游戏居然还可以多人vs多人吗？”
五条悟被她的“无知”可爱到整个人都萌化了，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半张侧脸，几乎要化作一个背景全是粉色花朵的q版小人。
了一会儿，敲敲桌子，突然提议：“深秋，要和我一起打游戏么？”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玩过那种游戏了，不游戏嘛，都差不多，随便玩两把熟悉熟悉就可以了吧。
九月深秋头也没抬：“我拒绝。”
“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深秋真是狠啊。”
九月深秋臭着脸：“每次和你打游戏，要么你拖我后腿，要么你抢走我的装备，要么你嫌我带的东西太多，直接把我干掉——痛击你的队友，做出这事的你居然好意思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打游戏？”
五条悟毫无悔意地沉吟：“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随即露出个笑容，“不，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对你的吧？不如试一次？只是试试而已，不会产生任何损失的哦。”
九月深秋稍微动摇，虽然五条悟时候确实会痛击队友，但是，痛击敌人的时候还是挺让人满意的。
意志不坚定的九月深秋败给深爱的游戏，几局游戏下来，五条悟成功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或许是明白她里对这个全新世界的恐惧，五条悟总是一刻不离地将她带在身边，打完游戏之后就从休息区离，兜里揣着她试图挣脱却如论如何也挣不的手——她恐惧陌生的世界，却只对存在亲近的熟悉感。
哪怕是晚上入睡之前，五条悟也会抱着她不撒手，脑袋埋进她颈窝里，诱哄她要一起睡。
然后被她手脚并用冷酷无情地推。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她满脸通红，抓紧领子，刚才嘴唇碰到她颈窝露出来的皮肤，那里到现在都麻麻的。
明明高专二年级的五条悟从来不会这样，只是普通地拎着她领子就是极限了，为什么到这个家伙身上，拎领子反而是最疏远的？？？
五条悟随手勾住她后领的衣服，把顺着毛毯逃走的她轻而易举揪了回来：“哎呀，我说的一起睡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不你想的话，我当然不介意——”
九月深秋把按到新换的毛毯上，拿枕头捂住他的嘴：“我不想，我一点也不想和你睡觉，你闭嘴。”
“嗯……那要一起打游戏吗？”的声音含糊地传出来，两只手虚虚扶着她的腰，以防她摔去，“你对这里的游戏不熟悉吧，如我走了，你是不是打算熬夜玩游戏？”
九月深秋眼神飘忽了一。
五条悟可不是夏油杰，才不会因为这事就浪费美好时光专门训斥她，只会得寸进尺，趁人之危。
一翻身把她按到毯子上，却没更进一步，只是笑着说：“我可以教你嘛，一个人打游戏多没意思？我带你玩，可以省更多的新手教学时间，所以，不如考虑考虑五条老师的教学？你知道的吧，身为老师的我，可是非常擅长教学的哦。”
“……”听起来好像哪里怪怪的。
如没有像这样按倒她说那种话，说不定很快她就如所愿地上当了呢。
“好了好了，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任何不好的事情。”五条悟撤回手，手指托着她后颈将她拉起来，盘膝坐在她面前，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用手比了比，自言自语地做决定：“这个距离可以了吗？会不会远了点？然还是要更近一点吧。”
“这样就可以了，不许再近了！”年纪还“小”的九月深秋真的被他唬到，连忙抬脚踢他的膝盖，强烈要求不许再靠近，“退回去退回去退回去！”
近就要手牵手了。
九月深秋盯着对面墙上超大的游戏屏幕，纠结地想了半天，勉为其难地说：“……你先保证不对我动手动脚。”
“这个啊，”五条悟颇为认真地答，“不太能保证诶，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
九月深秋面无表情口：“爸爸。”
“……”
“叔叔。”
“…………”
“爷——”
嘴巴又被他捂住。
五条悟磨了磨牙，两颗虎牙尖露了出来：“你这是在痛击你的队友，深秋。”
九月深秋得逞地眨眨眼，刚要说话，眼前视线骤然暗。
隔着那只手，鼻尖相触，的吻停留在被她呼吸紧紧缠绕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