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伤到了脚,具体老奴不是很清楚。”陆伯担忧道,“也不知严不严重。”
沉屹一听脸色就沉下来,“怎么不替她请个大夫看看?”
陆伯惊讶道:“少爷不是说将她当成普通的丫鬟看待么?哪户人家的丫鬟生病了会请大夫,除了经常在主子跟前走动得宠的那些,其余都是自己熬过去的。”
沉屹被陆伯的话一噎,竟然无语反驳。
“少爷若是担心的话,不如现在过去看看?”陆伯试探着问。
沉屹忍不住嗤笑,“我怎么可能担心她?我只是怕她故意拿生病当幌子偷懒。”
陆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让她过来伺候少爷,”
沉屹忍不住抬头看了陆伯一眼。
陆伯嘿嘿一笑,“老奴开玩笑的,我们沉府可不是那种只知剥削下人的人家。老奴还有其他事,就先告退了。”
他放下鸡汤离开书房。
关上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少爷这样,可怎么把夫人追回来哟?别被人捷足先登了才是。
少爷出身贫寒,家里又没了爹,活得很是艰苦。
自己身为邻居便时不时帮衬一把,早已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
如今好不容易进京富贵了,终身大事却成了难题,实在令人忧心。
这边沉屹听说虞棠脚伤了以后,看着满目的公文只觉得内心越来越烦躁。
他在书房内背着手踱了半天步,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过去看看。
只去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看一眼就走。
他这样想。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虞棠的住所。
她屋内的灯没亮,漆黑一片,应该已经睡下了。
沉屹在门口站了一会,做了许多心理建设,这才敲响了她的房门。
“谁呀?”里面传来被吵醒的都囔声音。
“是我,沉屹。”
“这么晚了,沉大人什么事?”
沉屹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道:“听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看看。”
里面传来轻微的窸窣声,随后“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
沉屹看到虞棠只穿着贴身的小衣,外面随意罩了一件外衫,发髻散乱,睡眼惺忪。
她一边揉眼一边问,“现在都几点了啊,我的美梦都被你吵醒了。”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将他让进门,点燃了房内的蜡烛。
沉屹看着她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忍不住又皱眉。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下人的房间。
里面只放了一张简单的床,一张破了一角的桌子,一口摇摇欲坠彷佛随时都会散架的柜子,以及一些破旧的小家具。
“你的伤势如何?”沉屹一掀衣摆在桌边坐下。
虞棠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眼中的睡意还未完全散去,“没什么大碍,明日应该能正常走路了。”
她一边说一边倒了杯水给他,“沉大人来得时间不对,只有一口冷茶,将就着喝吧。”
沉屹接过抿了一口,苦涩发霉的滋味在口腔蔓延。
他是自小吃惯苦的人,这种居住环境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只是虞棠出生勋贵之家,入宫成为宠妃后更是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她是怎么在这种地方住下来的?
“在沉府可还习惯?”大概是两人难得有这么安静坐下来的时候,沉屹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习惯啊,”虞棠眨了眨眼,头一歪靠在了手臂上,“这里比宫里可好多了。”
沉屹忍不住道:“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骗你是小狗,”虞棠的大半张脸埋在自己的臂弯中,眼神有些迷离困倦,“在宫里的时候,天天要担心什么时候会惹怒圣上丢了小命,还要防备周围之人的构陷诬害,整日提心吊胆。而这里虽然简陋了些,却比在宫里自在多了。”
大概是实在太困,她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说话也有些含湖,像是在自言自语。
沉屹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宫里的生活,这与外界传言的大相径庭。
“先皇如此宠爱你,怎么会舍得杀你?你也太杞人忧天了些。”
虞棠斜靠在桌子上,一边的衣襟滑落下来,露出小巧的锁骨。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宠爱?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他才不喜欢我,甚至如果可以,恨不得杀了我呢。要不是我手里握着他的秘密,对他还有一些用处,我早就身首异处了。”
沉屹越听越是心惊。
难道宫里传出来她盛宠不衰的流言都是假的?可是先皇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什么秘密?”他忍不住放低了声音问。
逼宫成功后,先皇被萧天睿软禁在了深宫内,除了平日递水送饭的,其余人等一律不得随意靠近。
他等了半天都没等来回答。
定睛一看,虞棠竟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拓下一片阴影,因为姿势的关系脸颊被挤成一团,上面还带着些微细腻的粉色,看起来软乎可爱。
沉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讨厌。”虞棠都囔一声推开他的手,转头换了个姿势。
看来今日问不出什么来了。
如今已是初冬,她若是这样在桌边睡上一晚明日定要着凉。
但是看着她睡得正香的样子又不忍心叫醒她。
沉屹起身,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边。
她的重量很轻,身上不知擦了什么香脂特别好闻,睡着的时候乖乖的,小嘴微都,丝毫不见平日的骄纵。
不论她以前做了什么,或许如今两人能维持这样的关系,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这样想着,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只是当他弯腰放下她的时候,怀中的虞棠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的眼睛还紧闭着,唇瓣开阖似乎是在梦呓。
“沉屹……”
“别丢下我。”
沉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就见她的眼角忽地滑下一滴泪来。
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怀中的人在轻轻颤抖着,更多的泪水溢出来,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襟。
沉屹愣愣看着她无声哭泣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拳,沉闷地发疼。
他忍不住轻叹一声。
被丢下的人,明明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