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局职工家属去职工医院看病，凭职工所在单位介绍信可以享受半费待遇。哥哥刚刚回来时，要把病中的母亲送医院治疗，森铁处不给开介绍信，理由是我父亲目前的身份，能不能享受正常的职工待遇，尚难确定，何况家属。在这之前我也去找过。
母亲怕花钱，我们多次央求劝说，也不肯去医院，挺不住时还是吃几片正痛片。
刚进腊月那几天，大姐回来讲了一个传说，哥哥看母亲听得很在意，和我商量去一趟神树。我本不信，但又不能不被哥哥的一片孝心打动。
神树是铁力县下属乡镇，距铁力八十多公里，铁路旅客慢车在那里站停一分钟。
神树有个狐仙洞，每逢初一十五，施舍仙药治病救人。求药的人要在洞口雪地上跪等，跪的工夫越长，表明心越诚，求到的药就越灵。这就是大姐听到的传说，
腊月十五，我和哥哥去了神树，随着三三两两求药的人，在深山里找到了那个狐仙洞。洞口在北坡山根，直径不足二尺，近前的几棵树上挂满了红布条，已有几十人跪在那里，周围也站了一些人。
我们遗憾没有带来红布条，哥哥说只有跪的时间长点，才能以示诚心。哥哥也像别人那样，面对洞口，三揖三躬三叩首，虔诚地跪下，把带来的大碗捧在胸前。
腊月天，冻死人，何况在空旷的山林里跪着不动。寒风卷着雪花一阵紧似一阵，半小时后，陆陆续续有人站起，也有一起来的人替换着跪求。我让哥哥起身活动一会儿，由我接着跪。哥哥不说话，只是摇头。
离开的人，手里依然捧着空碗。我问求到药了吗？回说飘落进碗里的雪片和尘土，就是神药。
我站着可以走动或者跺跺脚驱寒，两个多小时了，哥哥一直跪着，冻得发抖。我要拉哥哥起来，哥哥说换人就不灵了。他上身开始小幅晃动，我想一定是他的膝盖又冷又痛很难受，可他不肯起来，我只好跪下来陪他，哥哥非让我站起来不可。我把狗皮帽子和棉手闷子摘下来，给他垫在膝下。他说用不着，我一再央求，他才让步，只把我的两只手闷子垫在膝盖下，让我戴上帽子，免得冻着。
我问哥哥：“你还真信哪？”哥哥沉吟一下说：“妈信，我就信。”
过一会儿，哥哥又说：“你也信。你说呢？要不我们能来吗？”
求药的人大部分都走了。算我哥哥，跪着的人还有三个，那两个人都是后来的。哥哥的碗里已有小半碗雪花，我说可以了，让哥哥起来。哥哥说要跪到最后。
那两个人也走了，只剩下哥哥一个人跪着不动。我面对哥哥跪下来，求哥哥站起来。哥哥让我跑两圈，他才肯起来。
天色灰暗，黑夜将临。我被一幕景象惊呆：洞里跑出两只皮毛闪光的狐狸，眼若莹耀，身姿矫捷，看见我们，立即停住。我喊哥哥快看，只见两只狐狸蹲跪着，拱起前爪，朝我哥哥跪的方向拜了几拜，那样子极可爱，拜罢，又迅速钻回洞里。有白雪映衬，这一幕显得格外分明。
哥哥咧着冻僵的嘴唇笑了，说仙狐被我们感动了，显灵了。我接过哥哥手里的大碗小心放在一边，扶哥哥起来。哥哥已经站不起来，他跪了足有三个多小时。他在雪地上又磕了三个头，就势歪身倒地，让我用力帮他抻直双腿，他自己又踢蹬几下，在我搀扶下勉强站起来走几步，才踉跄着慢慢自己能走了。
我们用毛巾把大碗包裹好，在火车上也小心的平端着，生怕融化的雪水洒出去。
到家，我说了哥哥如何长跪求药，母亲叹息着不停的拭泪，哥哥赶紧服侍母亲把“神药”喝下去。
也许那神药真的很灵，也许哥哥的孝心也能治病。第二天，母亲说不那么难受了，从炕上下来，要给我们做顿饭。
哥哥的腿痛了好几天。我说一定是那天在雪地里跪的，哥哥矢口否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