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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群雄并起(二)

冀州治下,渤海与河间之交,有成平城。

此地是郭图亲自拣选,与渤海国相近,却又不在渤海国内。

与渤海国相近,可让袁绍不起戒心,不至于做出鱼死网破的勾当。

不在渤海国内,也免得袁绍忽起杀心,他韩馥反倒成了网中鱼。

总之,冀州牧韩馥对此地极为满意。

他还给郭图许下重诺,只要这次成功制住袁绍,日后这渤海一地,就交由他郭图掌管。

郭图自然是一脸感恩戴德。

如今冀州牧韩馥早已提前来到过几日即将举办酒宴的大堂里,正打量着身前那个凉州人。

细眼,短须,身量不算高大,却是极为精壮。

此人正是当初郭图口中的凉州鞠义。

鞠义久在凉州,深谐羌人的战法,有部曲数百,尽得战法精髓。

只是韩馥素来不看重兵事,所以此人这些年来并不曾得到重用。

“当初不曾仔细打量,如今看来,鞠君倒着实是个豪壮汉子,之前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鞠义一脸恭谨之色,“之前不过是州牧对某的考量,某都晓得。”

韩馥欣慰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竟能想到我的良苦用心,也不枉我如此看重你。此次事情成了,自然少不得你的富贵。”

鞠义自然还是恭声应下。

“你可有把握对付那颜文二人?这两人都是沙场上难得的万人敌,极难应对。想来袁本初有恃无恐,敢答应下这次会面,多半就是凭此二人。”

鞠义笑道.“哪里有什么沙场万人敌,无非也是寻常人罢。这次义便斩杀二人,为使君贺。”

韩馥大笑出声,“若是真的了了我这个心病,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

数日之后,袁绍来到成平城。

果然如韩馥所料,袁绍所带的不过是颜文二将,加上护卫寥寥数人而已。

韩馥亲自出城相迎,袁绍见州牧亲自出城相迎,自然是一脸受宠若惊之色。

城中酒宴早已准备妥当,只等袁绍前来。

两人在成平的长街上并鞍而行。

城中百姓凑在长街两侧,或明或暗,打量着这个如今即便贩夫走卒也闻其名的袁家子弟。

袁家本就名满天下,伐董一事,无异又让袁绍的声名更上一层。

韩馥转头望向袁绍,笑道:“本初之名,如今名震天下,真是让人艳羡啊。”

袁绍也是笑道:“还要多谢当初州牧助我起兵,不然如何会有绍今日。”

韩馥笑了笑,袁绍也不再言语。

来到县衙之中,韩馥袁绍入宴,分宾主而坐。

酒桌上作陪的,韩馥一方只有郭图一人,鞠义则是站在韩馥身后。

袁绍一方则只有许攸一人,身后站着侍卫的是颜文二将。

此时酒菜已经上齐,韩馥率先饮了一杯,笑道:“这次本初能来赴宴,着实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前边境之地有些冲突,我本以为即便不会兵戎相见,本初也不如会如此轻易来赴宴了。如今看来,果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先自罚三杯。”

说罢,韩馥连饮三杯。

袁绍也是陪了一杯,笑道:“当初绍为董贼逼迫,四面无路,家国两难全,是文节借我渤海安身,这才有今日之袁绍,这些袁本初都记在心里。”

酒宴之上,其他人都不开口,只是侧耳听着两人言语而已。

韩馥愣了愣,只是很快便又硬下心肠。

他稍稍沉默,不再与袁绍打机锋,“既然如此,本初为何想要图谋我冀州?”

他如此直言,反倒是让袁绍原本准备的说辞都全无用处。

袁绍笑了笑,抬手抹了抹嘴角,他苦笑一声,“既然话已经说到此处,那你我明言也就是了。”

“如今天下正值乱局,虽有天子在雒阳主持,可天下诸侯都明白一事。雒阳的天子,手下无兵无将,唯一拥兵的皇甫嵩还要屯扎在长安以防凉州兵叛乱,他约束不得诸侯的。最多不过是如昔年的周天子一般罢了。”

袁绍抬手指了指韩馥,“冀州,天下富庶之地,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你韩馥不过中人之姿,却是占据大州,冀州早晚会落入旁人之手。与其便宜旁人,不如交到我手中。”

韩馥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论出身,我确实比不得你四世三公的袁家。只是论本事,袁本初,我未必在你之下!今日你前来赴约,便是证明你才智不过如此。”

“莫非你以为你是袁家子,身边又有颜文二将在侧,我便不敢动你不成!你实在太过自傲了些,袁本初,你败过吗!”

袁绍面对韩馥的指责,却是半点也不羞恼,他同样是站起身来,目光与韩馥坦然相对,“文节,这也是我为何说你平庸的缘由。如你这般庸人,总是容易过高估量自家的本事,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而如此想法,只会让你平白送掉性命,甚至不知败在何处。”

韩馥再也维持不住笑意,死死的盯着袁绍,“袁本初,收起你世家子的傲气!我便要你明白,今日是我胜了!”

他侧身望向鞠义,“鞠义,将袁绍给我拿下!”

骤然之间,有数十甲士涌入大堂之中。

鞠义亲卫,大戟士。

袁绍见状只是笑着摊了摊手。

鞠义站起身来,抽刀而出,望向袁绍,冷声道:“袁渤海,可还记得应下我之事?”

袁绍笑道:“自然记得。”

韩馥察觉不对,只是下一刻,鞠义的刀已然横在他项上。

鞠义一脸阴冷,笑道:“韩使君莫要怪我。实在是袁渤海出的价钱太高了些。”

韩馥环顾屋内,却发现郭图依旧端坐不动,也无甲士上前挟持。

即便他再是鲁钝,也能想出其中关键。

韩馥恨恨道:“郭文则,是你卖我!”

郭图将杯中的酒水饮尽,这才缓缓抬头看向韩馥,“不止我一人,使君帐下谋士,多已投靠袁渤海了。非是我等无情意,只是君本庸才,实在难堪大任。如方才本初所言,冀州在使君手中,日后早晚要落于他人之手。”

韩馥冷笑一声,“你等不过是为家族谋划罢了,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我只恨不曾听取田丰,沮授之言!”

郭图笑了笑,“使君所言不差,只是庸人才会将过错归咎于他人,强者自会反省自身。”

他转头看向袁绍,“我说的可对?冀州牧。”

袁绍笑了一声,“确是如此。”

他挥了挥手,鞠义便将仍旧大骂不止的韩馥拖了出去。

袁绍亲手给郭图倒上一杯酒水,“文则,冀州之事如何?”

郭图笑道:“只等本初伸手取之。”

袁绍大笑。

………………

数日之后,袁绍入主冀州,冀州世家开门而迎。

而袁绍在占据冀州之后也并未杀害韩馥,只是收拢了其手上的权力,将其软禁在邺城。

而随着袁绍逐渐掌握冀州大权,在邺城出了件算不得大的小事。

袁绍任命的都官从事朱汉与韩馥素有仇怨,当年韩馥曾轻视此人。

如今韩馥大权旁落,朱汉一来想报昔年旧仇,二来想要向新主袁绍邀功,于是带兵包围了韩馥的住所,打断了韩馥长子的双腿。

袁绍得知此事之后立刻怒杀朱汉。

韩馥本就担忧袁绍早晚会取他性命,如今出了此事,他便借着城中仅存下的关系,逃出了冀州。

说是大事,韩馥到底是之前的冀州牧,朱汉如此作为,难免会被认为是袁绍想要借机除掉韩馥,以绝后患。

说是小事,韩馥到底是前冀州牧了,如今的既得利益者,也不会为了他与袁绍翻脸。

…………

“你倒是乐得逍遥。如今城中到处都在传,是你暗中令朱汉袭杀韩馥,只怕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喽。”

州府里,许攸看向一旁只是像换了一处垂钓的袁绍。

袁绍收回视线,笑道:“为何要洗?”

许攸收敛起笑意,“真是你暗中令他所为?你也说过,韩馥不过中人之姿,难成大事。留着他,还能笼络冀州人心。即便是要杀他,如今还不是时候!你如何会不明白?”

袁绍笑了笑,“我自然明白,我也不曾命朱汉来做此事。”

许攸冷冷道:“可你猜到他会如此作为。”

袁绍点了点头,“不错,我猜到了。以此人的心性,定会报复韩馥。”

许攸叹息一声,“本初,你太急了。”

袁绍缓缓收杆,“子远,北有并州,东有幽州。四面楚歌,如何能不急?这些也就罢了,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可那东南还有青州刘备横卧,这才是咱们真正的对手。”

许攸点了点头,“确是四面楚歌,难面的兖州你可有打算?”

袁绍笑道:“兖州是曹孟德的囊中物,他想要取兖州,必要与咱们联盟。”

“本初就不怕压不住他?”

袁绍笑着摇了摇头,“有我在,他曹孟德便只能在我之下。”

…………

兖州八郡,其中大半郡守皆是袁家故旧,唯有东平国刘岱素来与袁绍不睦。

袁绍几次示好拉拢,皆被刘岱视而不见,甚至还曾对使节多有折辱。

袁绍素来外宽而内忌,虽对刘岱外示宽仁,可暗中却令东郡太守除掉此人。

而如今驻扎在东郡的东郡太守,正是与他和袁术一起长成的死党,谯县曹孟德。

东郡,曹操宅邸。

曹操正盘坐着与人饮酒,在他对面是个衣衫褶皱,满身酒气的年轻人。

平日里与曹操形影不离的典韦今日竟不在他身后,足可见与曹操饮酒之人极得曹操信任。

曹操打量了对面还在不断饮酒的年轻人一眼,恃酒疏狂,真是令人艳慕的年岁。

他对此人的行径倒是没有半分芥蒂,有才之人多有古怪行径,见怪不怪。

自然,首先要真的有才。

不然他不介意杀上一个所谓的名士。

他曹孟德的名声,既然从来也不曾好过,那便也不会因为斩杀了一个名士而更差。

他笑道:“奉孝,袁本初的书信你也看过了。你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对面那个名叫郭嘉的年轻人是他不久之前自颍川寻到的人才,是个多谋善断之人。

原本他最想收纳的是那个自幼便有“王左之才”美称的荀或,可惜荀或已经被刘备招揽了去。

郭嘉打了个酒嗝,抬手拍了拍肚子,笑道:“该如何应对此人,主公不是早有主意了?又何必来考较于我。即便袁绍不来书信,难道主公就能看着兖州这块肥肉,不将其吞吐肚中?”

曹操笑了笑,“奉孝知我。”

不论谋略还是性情,郭嘉都极和他的心意。

曹操复又笑道:“计将安出?”

郭嘉指了指摊放在桌上的头巾,随后又指了指一旁的短刀。

“自然是黄巾与刺客。昔年光武建国,有心腹名将二十八人,主公素来喜爱读书,应当知晓其中有数人都是死于刺客之手。”

“如今刘岱少智而求大,杀之易尔。”

曹操点了点头,笑道:“奉孝所言有理,倒是与我不谋而合。算算日子,如今想必应当已经得手了。至于杀刘岱之人嘛,自然要推到黄巾头上。”

郭嘉笑道:“刘岱一死,州中少了能主持大局的人物,势必要乱了阵脚。鲍信素来与主公相善,到时定然会邀请主公入东平,加上如今兖州郡守多是袁氏门人,主公想要这个兖州牧不是难事,只是……”

曹操接口,“只是到时是袁本初的兖州,而非我曹孟德的兖州。即便占了个兖州牧的名头,也无非是袁本初的守门之犬罢了。”

郭嘉笑了笑,饮了口酒。

与聪明人谈事,总是会让人畅快一些。

曹操笑道:“奉孝拭目以待就是了。”

…………

在曹操筹谋兖州的同时,袁术轻车驰入豫州。

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而颍川更是其齐聚之地。

相较于曹操需要费尽心思,袁术却是轻轻松松的便掌控了豫州。

只是袁术心高志大,一州之地自然不足以支撑他的野望。

此时他更是将目光盯着向了扬州。

…………

不久之后,曹操暗杀刘岱成功,全占了兖州之地。只是州中士人对他的宦官出身还是多有不屑,州中所谓的名士,对他多有抱怨之言。

曹操自然不是忍气吞声之人,斩杀了为首的名士边让,想要杀鸡儆猴,以此震慑兖州士人。

如他所愿,兖州士人也暂时屈服于屠刀之下。

如今曹操在兖州也算是暂时安稳下来,便令人去将他父亲曹嵩请来。

当日曹操在陈留起兵,其父曹嵩却是怕他事败牵连到曹家,便带着剩下的家当离开了兖州,到东南去投奔好友。

曹操虽然与这个父亲素来算不得亲近,可到底是血脉之亲。

更何况如今他也算是有了些成就,自然要让那个看不起他的父亲,知道当初的曹阿瞒也是能做大事的。

今日他召集众人议事,待到众人散去,每次必先离去的郭嘉却是不曾离去。

曹操打量了一眼,见郭嘉脸上竟然有些难言之色。

他笑道:“奉孝还有何事?”

郭嘉忍了忍,哪怕不该问,可还是开了口,“如今主公与袁本初走的极近,虽然不曾结盟,可天下诸侯心中皆心知肚明。而袁氏兄弟素来不睦,不久之前袁术更是与徐州陶谦成了盟友。如今主公之父东来之时要经过陶谦的徐州,我以为主公还是提前派人前去迎接稳妥些。”

曹操望着郭嘉,沉默片刻,“奉孝,兖州虽身处中原,可到底是四战之地,想要在此经营,不是件易事,想要死中求活,唯有打出去。”

郭嘉问道:“所以,主公的是想师出有名?”

曹操点了点头,“陶谦此人刚强,不过他最多也不过是将他们作为手上的筹码扣押起来,应当不会危及性命。”

郭嘉无声一笑,“主公还真是心狠啊。”

曹操笑道:“心不狠,如何做大事。”

郭嘉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

而在其他数州城头变换大王旗之际,东面的青州却是格外安静。

自打荀或来了青州,原本还有些事情可做的刘备彻底清闲了下来。

军中之事,有关张赵三将在。而外交等阴诡之事,有贾诩刘晔等在。州中政事,则被他交给了荀或等人。

他最初将政事交给荀或之时,因荀或是初来,州中之人多有怨言,尤以关羽为最。

关羽向来看不起世家子,更何况荀家这种天下名门,虽有荀攸在前,可谁也难保他这个叔叔不是个绣花枕头。

好在很快荀或便证明他在政事上的过人天赋。

刘备更是笑称荀或一身本事不在昔年的萧何之下。

自那之后他便彻底做了甩手掌柜,整日里亲自驾车,带着新婚的娘子在州中浪荡。

这几日他难得不曾出门,而是窝在府中。

贾诩来到后院时,见到自家主公正半趴在桌上,描描画画。

贾诩早已见怪不怪,知道自家主公常有奇思妙想。

他走到刘备身前,将最近探听得的消息与刘备禀报了一番。

虽然刘备说他们可自行做主,可贾诩素来是个谨慎人,自然不会真的随意做决断。

刘备听完之后忽的一笑,“曹操之父要路过徐州?有趣。”

他忽然有些好奇,若是曹嵩不曾死在徐州,他曹孟德要如何师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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